文學歷來是多元的,文化也歷來就是多維的。文學的園地從來就并非一枝獨秀,而是萬紫千紅、百花競放的。在人類文學史的長河中,剛健之音與婉約清曲始終相伴相隨、相互映襯。如果說男性作家的文學書寫多以銅琵琶、鐵綽板、大江東去取勝,那么歷代女性作家的心靈抒寫則多以婉約、清麗、優美見長。這些清麗婉轉的女性文學為歷代中國文學的長廊增添了幾多細膩柔婉、輕盈明快的氣息。
網名月轉妝樓的青年作家林紓英女士是近年來活躍在中國文壇上的一名新銳作家。她在散文、隨筆、詩詞、小說等多個領域都有建樹,作品頻頻見諸《天涯》、《散文選刊》、《美文》、《散文百家》、《山東文學》、《中外文摘》、《安徽文學》、《散文選刊》、《手稿》、《中學生作文選刊》、《文藝報》、《中國文化報》、《西安晚報》、《膠東文學》、《百坡》、越南《越南華文文學》、泰國《中華日報》等報紙雜志。尤其是她的系列古文化散文深得宋詞的柔婉幽怨神韻,頗具古雅氣息,在散文界獨樹一幟,很有特色,給古老的中國散文帶來了一股新鮮的清風,令人頗有耳目一新之感。最近,她又把自己的作品結集出版,這是她在21世紀第二個十年的一份新收獲。
身為警察的林紓英在她的文學書寫中卻很少留有職業的印痕,她的散文作品取婉約一路,柔婉似水,纏綿悱惻,與男性作家更傾向于社稷江山、家國政治的宏大書寫不同,她的散文更專注于人間煙火、個體心性、情感糾葛,她的散文傾心彩繪女性性靈,顯現的是一種私人情性、女性情懷。她為雙卿而憔悴,品易安之凄美,她“透過千年的迷濛煙雨,似又見多情的女詞人,在藕花深處戲水爭渡,在夕陽秋風下聆聽梧桐細雨,在凄風苦雨中踽踽獨行……”這也使她的系列古文化散文與余秋雨等人的文化散文的滄桑感、粗糲質樸的書寫風格迥乎不同。
林紓英對古體詩詞頗多會心,通格律音韻,擅寫古典詩詞,她的《感賦》典雅周正,頗具古風:“著意感情向小詩,星河顧影意癡癡;文君奉酒嫌樽淺,騷客弄詞戀筆奇。斗墨未能描寸意,薄箋當幸會高技;云風無語但心許,寒玉半灣夜靜思。”她的散文在行文中也常常夾雜自己寫作的古體詩詞,作品古色古香,很有古典氣韻。而她的個性氣質,她對歷史上才女情感和性靈的深入體察本身也與宋詞的意境非常合拍。在曾獲得《山東文學》征文一等獎的《多情似我以卿狂》中她曾談到自己對宋詞的感悟:“最好是在沐浴更衣后,撇開光電,月光融融的夜晚,燃一炷熏香,點一根紅燭,手邊是透明的高腳玻璃杯,灌半盞花雕,于妖艷曖昧中,率一份浪漫的情致,懷一顆虔誠的心,于淺斟慢飲,于低吟淺唱中,去體味宋詞那份無限的婉約與曼妙。”宋詞的優雅、宋詞的憂傷、宋詞的浪漫、宋詞的私密也深刻型塑了她的散文模式。在她的筆下,南宋的朱淑真、李清照,清代的賀雙卿,近代的馮小青個個栩栩如生,個個充滿宋詞的幽怨,洋溢著宋詞的艷麗,像宋詞般細膩。即使寫的是歷史上的男性人物,如文筆纖細精致的北宋詞人張先、一代文豪歐陽修、寧負如來不負卿的情僧倉央嘉措,她關注的也是他們社會地位之外的情感波折、心路歷程,大肆鋪排的是他們的“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于是她筆下的這些男性文豪身上也洋溢著濃濃的宋詞式的纏綿悱惻情調。《萬葉千聲皆是恨》中她走進歐陽修的情感世界,透過史書上所做的北宋時期著名政治家、文學家、史學家和詩人的生硬評價,剝離出了他妍美幽約、哀感頑艷的情感內質。在她的這些系列古文化散文中,林紓英總是把自己的情感揉進文字,把意象浸泡在自己的靈魂中wPtImF+gDO/k92xeOIsnesRNlQfyFUeT7MQXU/tyUKk=,作家的性靈與作品中人物的情感糾葛由此纏結融匯,變得難以區分。當她寫倉央嘉措時,她寫道:“這一日,我站在納木錯湖畔,不為憑吊,只為仰望你的大成。這一月,我輕念你的詩詞,不為平仄,只為重溫你的圓滿。這一年,我走過了你曾經的路徑,不為蔥郁,只為丈量你生命的精彩。這一刻,我敲打著心靈,不為取舍,只為刻錄下你佛前愛的真言。”在她的筆下刻繪的這個倉央嘉措與作者自己的性靈顯然已融為一體,難以分割。在《潸然看斷梨花落》中,作者“夜讀朱淑真,諳朱淑真情致,感朱淑真情癡,懷其傷痛,悲其一生”“病忍卷簾看,寂寞梨花落”,才情俱妍、紅顏薄命的南宋才女朱淑真一路走進了作者的內心深處,令她深深感惋,扼腕嘆息:“遇到你是我人生最美麗的邂逅。”“遇見你在那個多情的季節,總似我多年的夢寐,多少次虛擬的想象與你牽手的百景千情。”纏綿悱惻的情感題材、如詩如畫的細膩文筆、追思感懷的思古幽情使得林紓英的散文具有濃濃的古典氣韻,在當代散文界獨出機杼,特色鮮明。
人性和情戀是文學永恒的書寫對象,以鉤沉之筆、思古幽情重敘文人與仕女的古老愛戀悲劇成就了林紓英的散文。那佇倚西樓影壁的一樹樹孤寂的倩影既具歷史感,更寫滿情戀的滄桑。在林紓英的筆下,兩個人的愛情也是整個人類追索生命真諦,向往人性自由舒展的象征。主人公愛情和婚姻的悲慘結局總是與世俗社會生活的結構性缺陷具有共生性關系。由此,情戀不僅僅是一種私密人生際遇,同時也與人性的升華與沒落、世風的清明與衰頹息息相關。相信林紓英在將來的文學書寫中會更嫻熟地演練情感的文字,穿越一己情感的庭院,穿透歷史塵封的煙云,在她的作品中更自覺地凸顯對人性、命運的終極關懷和深沉體味,以清靈之音通過另一種朝圣的路徑抵達人類情感和生命的絕美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