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他恨她,厭她,辱她,無視她,可她偏偏要主動湊上去,在他眼前晃。朋友罵她沒有自知之明,把心捧上去讓他摔,這不是犯賤是什么?
冬天已過,春寒還是料峭。薛藍斜靠在病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里的那個男人,津津有味地欣賞著他的豐功偉績。
美女主持操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這位金融界的新貴秦良先生,在十六歲就成功賺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如今,更是以破竹之勢,一舉成為了世界上最年輕的億萬富翁……”
玲瓏見此,直翻白眼,怒其不爭地瞪了薛藍一眼:“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姓秦的已經對你家公司伸出魔爪,害你進了醫院,你還有心情欣賞他的美色。他給你下迷藥了嗎?”
薛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這時,病房的門就打開了,方才電視上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他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柜上,在薛藍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柔聲道:“抱歉,堵車來晚了。”
玲瓏的嘴張得可以吞下一整個雞蛋,眼角直抽,指著他說不出話來了。
薛藍知道她是誤會了,壞心眼地欣賞了一會兒她的表情,才解釋說:“這是我的男朋友,阿玄。”
是阿玄,而不是秦良。
“你瘋了!”
所有人都這么說,得不到本尊,就找了個替身。
她真的瘋了!
【一·淪陷】
遇到秦良的時候,薛藍才十五歲。那時候,她正仗著自己黑道老大的父親,在學校里稱王稱霸作威作福,看誰不慣就欺負誰,連老師都不敢多管,活脫脫一個土霸王。
在大多數人眼中,她是壞孩子。但在追隨者的眼中,她就是女王!只是有一天,有人讓她在追隨者的面前,丟了個大臉!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某天她帶著幾個小跟班,把隔壁的班花堵在樹林里,不懷好意地想把班花那飄逸的長發剪掉。班花大聲哭叫了起來,她一怒,正想甩班花一個耳光,手卻被人給捉住了。
秦良站在她身后,那雙好看的眼睛,就仿若浸在水中的月光。當他注視人的時候,水波微漾,溫柔傾瀉。
薛藍愣住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好看、那么優雅的人。以至于那一瞬間,她心里涌出的不是憤怒,而是羞愧。為自己的粗魯和野蠻感到羞愧。
“你這樣欺負人,不太好吧。”
很溫柔很溫柔的嗓音,可她偏偏從那完美無缺的微笑中,看出了一些冰冷和輕蔑來。
在薛藍愣著的空當里,他已經帶著班花大步離開了。反應過來后,她追上去欲拉扯住他,卻被扣住手臂,摔了個四腳朝天。
臉丟光了!
從來沒有人敢這么對她!
薛藍氣得眼前發黑,發誓一定要找回面子來!
只是,她不僅沒有如愿,還一次又一次地失敗,碰了滿鼻子的灰。
抓毛毛蟲放在他的桌子上?他淡定地把毛毛蟲扔進垃圾桶。在黑板上寫滿侮辱他的話?他面無表情地擦掉。找幾個高年級的男孩子去教訓他?他是空手道高手!
薛藍所有所謂的報復舉動,在他眼里就跟小丑逗趣似的,整個學校都在看她的笑話!
“薛藍你未免太幼稚了吧?!”
“這些手段也就只能整整小女生!”
薛藍氣急了,可有什么辦法?他好像無堅不摧一般!
為了找到秦良的弱點,一擊得手,薛藍開始觀察他、跟蹤他……可是到了最后,她恐慌地發現,好像遠離了自己初衷。
薛藍越來越了解他,他喜歡吃什么喝什么,喜歡做什么運動,看什么書她都一清二楚。還有,他最討厭的人就是她這種類型的。
走火入魔了一般,她開始檢點自己的行為,不再大呼小叫,不再欺負同學,也不再違背老師的話。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因為秦良這件事,受到了教訓,開始改邪歸正。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明白。
但秦良依然不會多看她一眼。
薛藍想不明白,找機會攔住他,說出的卻是:“我沒欺負別人了……”
他頓住腳步,微微一笑。
這一笑給了她很大的鼓勵,于是她繼續說:“我不抽煙,不打架,不說粗話。”
“我知道。”
“你看,我現在是不是變得很淑女?”
“是的。”
“所以,我想問你……”
他的笑容優雅得恰到好處,聲音依然磁性溫柔,僅僅幾個字,她卻聽得入了迷,只覺得腦袋嚴重缺氧。那一刻她的心被高高拋起,提到了嗓子眼,卻被他的下一句話無情撕裂,讓她瞬間從云間跌落,粉身碎骨。
“但是,那跟我有什么關系?”
薛藍的笑僵在了臉上,眼睜睜地看著他轉身離去,詫異、屈辱、不可置信!
為什么他明明笑得那么溫柔,卻能夠毫不留情地踐踏她的尊嚴呢?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從好友玲瓏那里聽到了一句貼切無比的話——
看起來溫柔的人,其實冷酷無情。
但在當時,她根本想不通這個問題,只是渾身發冷地回了家,撲在父親懷里大哭了一場。父親心疼地抱著她,拍著她的背,大怒道:“誰敢欺負我的寶貝女兒!爸爸幫你報仇!”
“秦良!”
她咬牙切齒地擠出了這兩個字。有父親親自出手,他完蛋了!她惡意地想,到時候一定要去看看他的慘狀,看他還怎么囂張得意得起來呢!
父親的辦事效率很高,第二天秦良剛走到校門口,就被圍堵了起來。秦良雖說是空手道高手,可到底經不過十幾號人的圍毆,沒過一會兒,就被揍得趴下了。
薛藍本以為自己會高興,但真正看到了他狼狽的時候,她的呼吸都被捏緊在了胸腔中,心陣陣發疼。只是她剛想叫停的時候,就見曾經被她欺負的班花,沖了過去,張開了手臂擋在了秦良的面前。
“我已經報警了!”班花大喊。
聞言,打手們不敢多逗留,又放了幾句狠話后,才離開。
而秦良見到班花的到來,先是一錯愕,隨即扯出了一個淡淡的笑來。雖然狼狽,卻如云破月,清雅至極。薛藍能看出來,這個笑與以往的不同……是溫暖的,真心的。
那一刻,薛藍才遲鈍地明白了過來。
原來她一直找他的麻煩,不是為了看他的落魄,不是為了打壓他的氣焰……只是希望他能在注視自己的時候,多一點點溫度。
原來,在最初的那一眼里,她就淪陷了。
他不僅是全校女生的夢,也是她的。
【二·糾纏】
有時候,薛藍還是挺佩服自己的厚臉皮。明知道秦良看她不順眼,她還要湊上去,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
那天以后,薛藍連跳了兩級,直接上了高二,只為了和他同班、同桌。他依然不為之所動,可終究拗不過她天天的目光騷擾。
終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側過頭來:“我還是喜歡矜持一點的女孩子。”
“曾經我矜持過,你不也沒看上我?”
她厚著臉皮地頂了回去,看到他有些龜裂的表情,暗爽不已。
秦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那你別那么看著我!”
“我很想答應你。”她故意拉長了聲音,“但在我眼里,你就是美味甜點,讓我垂涎欲滴。所以,這有點難啊!”
秦良抽了抽嘴角,不理她了。
但有些事,不是他不搭理就可以的。他上課,她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看。他回家,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有女生想接近他,她橫眉豎眼地擋著……
秦良原以為,只要不搭理她,她的熱度很快就會退去。可沒想到,薛藍這一次的執拗,持續了整整兩年。不管他怎么無視她,她都能笑瞇瞇地湊上來。
秦良頭痛了,終于在高三畢業前夕,叫住了她,說:“你就不能消停點嗎?”
“我消停了就能追到你嗎?”她反問。
“不能。”
看著他無奈的模樣,薛藍好心地給了他一個建議:“我分析了一下,我纏了你這么久,大概是因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要是想擺脫我,不如先讓我得到一下?”
秦良盯著她良久,從牙縫里擠出了三個字:“想得美!”
說的是拒絕的話,但薛藍沒有一點不高興。大概她心里也隱隱有察覺,他對任何人都很溫柔有禮貌,風度翩翩。但在對著她的時候,他的情緒都不加掩飾。這只能說明一點,即使他不喜歡她,她在他心中也是特別的那個。
高考之后,開始填志愿了。
薛藍趴在課桌上,盯著旁邊的秦良:“你填的哪兒?”
他慢悠悠地睨了她一眼:“不告訴你。”
“告訴我吧!”
“不。”
她輕哼了一聲,不以為意:“反正不管你填哪兒,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是嗎?”
“是!”
他慢條斯理地翻動手中的書,似是很不經意地說:“我報的X大。”
就……就這樣告訴她了?薛藍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真的?”
“假的。”
他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起身離開了教室。薛藍有些不確定,偷偷去辦公室翻了他的志愿表,見“X大”兩個字瀟灑利落地飛舞在紙張上面,心里像吃了蜜一樣,絲絲的甜。
可是,三個月假期后,她并沒有在X大看到秦良。他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打他的電話,被掛斷了。跑到他家去,才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為了躲她,他居然做到這種地步嗎?
薛藍心里有些澀。
回到家里,客廳漆黑一片。打開燈,卻發現父親正沉著臉坐在沙發上,地上滿是煙頭。薛藍嚇了一大跳,不由得問道:“爸爸,心情不好嗎?發生什么事了?”
父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才告訴她,前幾天黑幫斗毆,他不小心砍死了一個警察。這種事情,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已經有人幫他頂了罪。只不過……
“當時那個警察的兒子偶然路過,目睹了整個過程,還拍了一些照片,把我告上了法庭。”
薛藍的呼吸都被捏在了胸腔中,顫抖著問:“那……最后呢?”
“當然是我贏了。”
薛藍松了一口氣。明知道不對的是她的父親,她也不愿意父親去坐牢。
“藍藍,你不知道,那小子看我的眼神……在社會上混了這么多年,我什么沒見過,可那時候,我覺得很心虛。”父親想到了什么似的,說道,“對了,那小子好像就是你曾經叫我幫忙教訓過的那個。”
薛藍僵在了原地,渾身冰冷。那一瞬間,她驟然想到——
他永遠不會喜歡上她了!
【三·依托】
時隔十年,秦良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用的是她公司第二大股東的身份。他看起來更加沉穩溫柔,風度翩翩,任誰都對他贊譽有加。
就算在對著她的時候,他的言談也是溫和風趣,毫無異樣。
就如同,他們從不曾相識,在此之前只是陌路人。
薛藍卻沉浸在他那清冷的目光之下,無法自拔,即使心里明白他恨自己。所以當秦良敬她酒的時候,她爽快地一飲而盡。他敬一杯,她就喝一杯……最后,把自己喝進了醫院。
“到家了,藍藍。”
阿玄的聲音把她從回憶中拉了出來,她嘴邊揚起一抹笑來,讓他扶著她下了車。
家里是溫馨的田園風,從選址、裝修到買家具,都是阿玄陪著她一起完成的。
“一會兒想吃什么?”
“清淡一點,皮蛋瘦肉粥吧。”
“好的,我給你做。”
阿玄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去了廚房。
薛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偶爾抬頭就能看見在廚房忙碌的阿玄,不由得癡了。
一模一樣的溫柔,可是秦良的溫柔,不過是因為禮貌,永遠帶著股子疏離;一模一樣的臉,可是他永遠不會是秦良。薛藍覺得自己應該知足了,有了這樣一個完美情人,干嗎還要去秦良那里找虐呢?
只是心有魔鬼,她始終覺得不甘心。
病了幾天,工作還是要繼續。看著桌上堆滿了的文件,薛藍覺得頭疼得很。處理了一半后,終于煩躁地扔下了筆,開車出門溜達。她真的不是做老板的料,但父親病逝,所有的擔子都壓在了身上,只好走馬上任。
玲瓏就常常嘆氣道:“這公司要不是有我和幾個元老幫你,只怕撐不了多久,就會被你玩完的!”
紅燈換了綠燈,后面的喇叭聲大響,她才回過神來,重新啟動了汽車。
鬼使神差地,她開車到了以前秦良家的附近,停下來,點了根煙。
沒過多久,一個身姿窈窕的美女闖入了她的眼簾。薛藍凝神一看,竟是當年那班花!她怔了會兒,下車,笑瞇瞇地沖班花打了個招呼,看著班花花容失色,覺得有趣極了。
“你臉色怎么這么差呢?”
“哎,這也沒辦法啊!”班花很快掩飾住慌亂,鎮定了下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最近老是吐,懷了孩子就是受罪啊。”
薛藍緊緊盯著她,目光中似燃起熊熊烈火,要將班花臉上燒出一個洞來:“誰的?”
班花笑而不語。
“薛總,好巧。”
這時,秦良拿著西裝外套,大步走了過來。
薛藍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笑道:“秦總,你住這里?”
秦良似笑非笑:“是啊,薛總以前不是來過很多次嗎?”
這話不假。那時候,她每天屁顛顛地跟在秦良身后,對這里的熟悉程度,可以說了如指掌。只可惜,她從來都沒有機會進去。
薛藍的笑差點就僵在了臉上。秦良的段數果然比她高了不止一兩個檔次,既能游刃有余地在公司應對她的各種刁難,裝作不認識,還能這么隨意地提起以前的事情。
薛藍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才忍住,轉身離開。
回到車上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下。秦良已經擁著班花進了屋,眼神溫柔得似要滴出水來。俊男,美女,看起來非常相配,也讓她忌妒得發狂。
家里,空無一人。
這一天阿玄回來得很晚,在她以為自己被遺忘的時候,他才提著買好的飯菜打開了家門。
空蕩蕩的心里,終于有了些著落。
薛藍走過去抱著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才喃喃抱怨了一句:“怎么才回來?”
“抱歉,今天公司加班。”
“你要補償我!”
“好,你想要我怎樣補償你?”
她一本正經地說:“親我一下!”
阿玄笑著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個輕吻。
“就這樣?”薛藍眨了眨眼睛,提議道,“我覺得可以更深入一點。”
話音剛落,他就扣著她的后腦,熱烈地吻了上來,唇齒糾纏間,吮吸得她嘴唇發麻。良久,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氣息都有點亂了,啞聲道:“我去給你熱菜。”
“我不餓!”她眨了眨眼睛,發出了曖昧的邀請。
他眸色一深,有些心動,不過還是咬牙拒絕了:“三餐一定要有規律,先吃飯。”
“好吧。”
——完美情人。
薛藍在心中給他下了一個定論。
有時候,她真的慶幸遇到了阿玄。在茫茫人海中只身漂泊多年,終于找到了依托。
第一次見到阿玄是在酒吧里。那時是她單身的第二十四個年頭,玲瓏終于忍無可忍,介紹了一個靠譜的Z先生給她。
Z先生各方面都還不錯,比較對她胃口。她原本打算和他穩定發展試試的,但事實證明,她跟Z先生委實沒什么緣分。
因為在第一次約會的時候,Z先生帶她去了酒吧,而在那里,她見到了阿玄。
她頓時從精英女性的樣子變成了一個傻瓜,借著酒意跟在阿玄身后,一邊走一邊流淚。當被他發現時,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逃也不是慌張,而是撲上去,把人家給強吻了。
這一吻,驚詫了阿玄,也綠了Z先生的臉。
后來她和阿玄好上了。和他提到這件事的時候,他只是笑著說:“我正苦惱該怎么和你搭訕,你就撲了過來,真是熱情如火。”
“那你不喜歡嗎?”她瞇著眼睛反問。
“當然喜歡。”他微微一笑,柔和了側臉線條,看起來格外溫柔,“不管你怎樣,我都喜歡。”
【四·恨意】
天剛蒙蒙亮,她就醒了。
她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側臉,微微失神,愣了好一會兒,思維才和記憶接上軌。
這是阿玄,不是秦良。
她伸手去撫摩他的臉,一寸一寸描摹。他醒了,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入了自己的懷中擁住,聲音中還有些睡意:“幾點了?”
“七點了。”
他立刻清醒,翻身坐起來,懊惱地拍了拍頭:“睡過頭了,看來今天只能幫你叫外賣了。”
薛藍死死箍住他,不讓他走:“別去上班了,來公司幫我不好嗎?我需要一個特別助理。”
他愣了愣,重新在床上躺下來,把她拉入懷中整個抱住,悶悶地笑出聲來:“二十小時貼身助理嗎?”
“你不愿意啊?”她瞪了他一眼。
他在她的耳朵旁輕輕呵氣,語氣曖昧:“薛總,快點潛規則我吧!”
兩人笑鬧成了一團。
沒過多久,阿玄辭去了原來的工作,到薛氏企業走馬上任了。薛藍很期望看到秦良驚訝的表情,可惜沒能如愿。因為就在阿玄到公司的同一時間里,秦良親自到法國考察市場去了,巧得不得了。
公司所有的員工都對這個和秦總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很感興趣,甚至有人懷疑他根本就是秦總。只是看他的行事做派,與秦總大相徑庭,才按捺住了詫異。
剛吃過午飯,玲瓏就毫不客氣地踹開了辦公室大門,怒氣沖沖地把幾張紙摔在了薛藍的桌子上。
“我要辭職!”
“你走了誰幫我?”
“關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家公司!”玲瓏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睨著自家的薛姓老總,“姓秦的想要你的公司,你就屁顛顛地捧上去送給他。跟著你沒前途,我要辭職。”
“你放心,就算我破產了,也會事先給你留點東西的。”
薛藍一本正經地說出這話,玲瓏差點沒氣岔了去:“我就不信這世界上有一模一樣的人!你就把那禍害留在身邊吧!我等著看你流落街頭那一天!”
說完,玲瓏黑著臉走了。
薛藍聽了后,一點也不在意,很快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后了,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
時光如梭,春去秋來,不過轉瞬。
薛氏一個價值數億的項目即將啟動,薛藍飛到法國參加啟動宴會,留了阿玄在國內幫忙處理事務。
宴會中,觥籌交錯,相談甚歡。
薛藍瞄到了一個清麗的人影,提著迤邐的裙裾就走了過去,揚起一抹笑:“好久不見了啊!你的身材還是這么好。咦,你不是懷孕了嗎?這都幾個月了……”薛藍掃了一眼班花依然平坦的小腹,笑得有些惡意,“難道是秦良不想要,逼你打掉了嗎?”
薛藍在公司的時候,就是女強人,在宴會中,就是優雅的千金……但這些都不能掩蓋她惡劣的、猶如女流氓般的本質。
“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我只是想讓你明白,騙了我的人……”薛藍啜了一口酒,緩緩笑了,揚起手就把液體往班花身上潑去,“我會讓她好看!”
冰涼的液體順著班花的胸口流下來,打濕了一片。班花臉色有些難看,但她扯出一個嘲諷的笑:“那又怎樣?就算不是我,也不可能是你!”
一句話,瞬間擊破薛藍的從容淡定。她僵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秦良大步走過來,脫下西裝外套就把班花給包裹住,一時間,失去了所有的語言。
薛藍動了動僵硬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期待著他的反擊。
原以為他會給她一個教訓,然后帶著班花離開,沒想到他卻拉著她的手臂,將她帶出了宴會廳。
“秦總,你確定自己沒拉錯人嗎?”
“薛藍。”
他吐出這兩個字,聲音依然溫柔磁性,讓她忍不住凝神細聽。
“你喜歡我。”他的語氣非常篤定。
“這件事,十年前你不就知道了嗎?”薛藍點了一根煙,緩緩抽了起來,苦笑,“是,我喜歡你,也忌妒她,忌妒你對她那么好!”
“我只是驚詫,時至今日,你依然深情不悔。”他低笑,盡是嘲諷。末了,他在她耳邊說,“我不該對她好嗎?在你找人揍我的時候,她擋在我前面。當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她拿出了全部的存款……而你,你父親害得我家破人亡。”
她沉默了一下,說:“我父親已經病逝了。”
他依然風度翩翩,還為她理了理頭發,垂眸低笑的樣子,就像一位溫柔體貼的情人,說的卻是最無情的話語:“父債女償,這事不算完,薛氏公司我要定了。”
他恨她。
薛藍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認知到這一點。
那一剎那,她的心臟猶如被擊穿一般,幾欲被撕裂。她按捺住心中的鈍痛和酸澀,扯出一個笑來:“何必那么麻煩,你要,我就送你,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你明知道,我無法拒絕你的任何要求。”
秦良凝視著她,幽深的眼眸中晦暗不明。這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們從不曾有任何恩怨,只是世界上一對相互戀慕的情侶。可惜……
好一會兒,秦良才收回目光,依然溫柔:“不用,我會親手去拿。”
【五·發現】
薛氏是父親一手打下來的江山,耗費了幾十年,才建立起這樣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但從輝煌走向衰敗,卻只用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薛氏本來就是黑道起家的,盡管洗白了多年,但只要有心扳倒薛氏,不愁找不到證據。
更何況,證據是她親手送到他面前的,根本不用他多費力氣。
對此,玲瓏連個表情都懶得給她一個,只是罵了句:“你這個瘋子!”
她早就瘋了。
明知道秦良在前面給她架起一堆火,她還是像飛蛾一樣,奮不顧身地撲了進去。
這段時間,薛藍的手機都快被打爆了,她索性扔了電話卡,誰也不理會。開著跑車繞城一周,回到家時,已經是傍晚了。
阿玄正在廚房里忙碌,做著她最喜歡吃的飯菜。
薛藍靠在門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像是要把他深深刻入自己的心中,珍藏起來。
“一直看著我做什么?”
“我在想,等我變成窮光蛋了,你還會這樣陪在我身邊嗎?”她玩味一笑,目光卻牢牢地停在他的臉上,不錯過每一分的變化。
他將她重重按入懷中,聲音中似乎壓抑著什么:“別胡思亂想!我當然會陪著你。”
溫柔的嗓音撫平了她的不安。她靠在他溫熱的胸膛上,喃喃說道:“其實也沒那么差。我還有一點錢,我們可以去找個風景優美的地方,開個小店,每天散散步,曬曬太陽……就這么過一輩子。”
“嗯。”他輕撫著她的頭發,輕應了一聲。
“還要再養一只貓或者狗,如果你上班去了,它就能陪我。”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這天晚上,兩人都格外熱情亢奮,似乎有著用不完的精力,用那最原始的動作語言,表達著心底難以紓解的渴望。直到天邊破曉,他們才相互擁著睡了過去。
第二天,經營不良的薛氏正式被秦良收購,開始改朝換代,動蕩已久的股市終于平復了下來。但這些都和薛藍無關了,她正在家中收拾行李,打算離開這座城市。
無意中翻出了一張秦良高中時期的寸照,少年神色清冷,嘴角倨傲地抿起,比起現在可青澀多了。這是以前她偷偷從他的學生證上撕下來的。她看著照片扯了扯嘴角,揚手將它丟進了垃圾桶。
阿玄走了進來,目光瞥到垃圾桶中的寸照,眼神凝結。
“我有話想對你說。”
“我也是。”她笑了笑,“你讓我先說,好不好?”
“好”
“我們分手吧。”
阿玄收起笑容,幽黑的眸子凝視著她,眸深似海。面無表情的模樣,剎那之間和秦良重疊在了一起。良久,他動了動唇,似笑非笑:“你怎么發現的?”
發現阿玄和秦良,是同一個人。
“你又不是奧斯卡影帝,總會露餡。”
更何況,阿玄這人完美過頭了。
其實從一開始,她心中就隱隱察覺了。當時在酒吧相遇,她哭著吻他,他卻從來沒有問過她哭的理由,不外乎是他心里明白得很。她喜歡了秦良那么多年,怎么會認不出來呢?
她只不過貪念那一點溫存,自欺欺人罷了。即便知道他留在她身邊,只是為了收集扳倒她的證據,她也甘之如飴。
那是她做過最美的夢。
就在前一晚,她還偷偷期望著,他能用阿玄這個身份,一直陪著她。只可惜,夢就是夢,不管多留戀,都有醒來的一天。
一切都是奢望。
今天他一進來,她就猜到了他想說什么,于是搶先一步提出分手,才得以挽留自己僅剩不多的尊嚴。
“你是聰明人。”他說。
“我寧愿一直傻下去,可惜你不給我機會。”薛藍心中澀得厲害,一呼一吸都似被捏緊在胸腔中,面上卻故作輕松,“昨天還說一直陪著我,今天就變卦了,你們男人都這樣嗎?你為什么不讓我的夢做得久一點?”
“許諾的是阿玄,不是我。”
她終于卸下全身的力氣,苦笑不已。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離開。他卻站在原地不動。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補充了一句:“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你放了我一馬,讓我不至于流落街頭?”見他還是沉默,她突然拔高了聲音,色厲內荏,“我已經把能給的,都補償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這輩子她什么都不缺,有錢,但錢買不到想要的。最后傾家蕩產,也沒買到他的心。
“你聽我說!”
他的嘴固執地緊抿,眉眼之間剎那流露出來的情緒,竟隱隱有些……脆弱和不舍?可是,他明明是那么強勢說一不二的人。
她產生幻覺了吧?
“我累了,你走吧。”薛藍疲倦地別過頭,“我什么都不欠你了。就連你當初注冊公司的錢,都是我的。不然你以為班花能拿出那么多錢?”
“你能不能把話聽完?其實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淹沒在了劇烈的搖晃抖動中。
地震毫無征兆地降臨,桌上的器具不停地往下落,吊燈搖晃。她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站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欣賞著他難得一次的破裂表情。僅僅少頃,她的表情變得茫然無措起來。
“薛藍!讓開!”
砰——
一聲巨響,眼前陷入了濃厚的黑暗中,一切都沉寂了下來。
“薛藍!薛藍!”有人在她耳邊焦急地呼喊。
她艱難地撐開眼皮,眼前還是漆黑的:“我們在哪兒?”
“房子塌了,我們運氣不錯,這里形成了安全三角區。”
“可是……好痛。”劇烈的疼痛蔓延了全身,痛得她眼前陣陣發黑,恨不得再次暈過去。
“別閉眼睛,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生死之間,所有的恩怨都離他們遠去了,他們只是黑暗中緊緊相依的兩個受難者。
“好,跟我說說話吧。”她艱難地擠出一句話。黑暗中無邊的靜寂,讓她感到恐慌,各種情緒、疼痛都被放大了無數倍。
“說什么?”
“你眼中……的我。”
秦良沉默了一下,說:“老實說,以前我忌妒過你。我很想像你那樣肆無忌憚地活著,卻被逼迫成了三好學生。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我所有的陰暗面,都被你看到了……所以,我不明白你為什么會喜歡我,我對你又不好。”
喜歡的理由嗎?其實連她都忘記是為什么了。只是一執拗起來,就過了那么多年,想忘都忘不掉。
“我的夢想是做警察,可我被迫注冊了公司,做起了我不喜歡的事。”
薛藍很想回答他一句,他那種頭腦,還是在商場上翻云覆雨更適合一些。只是還沒開口,所有的話都干涸在了嘴邊。
秦良也不是話多的人,這么寥寥說了幾句后,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薛藍斷斷續續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似真似假地開起了玩笑:“要是我們……都死在這里……新聞還不知道會怎么寫……”
“我們不會死的。”他打斷她的話。
“萬一呢?你跟……我表個白吧……滿足我最后的臆想……”薛藍不得不佩服自己,這個時候了,她還不失女流氓本色,不忘調侃他幾句。
他沉默。
算了,一直都是她一廂情愿。她哧哧地嘲笑自己,卻嗆出滿口的血腥,忍不住咳嗽了起來。每一次咳嗽,都仿佛一只無形的手,將她幾欲撕扯成碎片。
“我喜歡你。”他說。
時間定格。
寂靜的黑暗中,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但那句“我喜歡你”就仿佛在防線上破了一個口,之后說出的話,就容易了很多。
“我愛你。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或許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就已經在我心里了。我只是痛恨自己,怎么會對殺父仇人的女兒動了心。我本想遠離你,但在最后才發現,我竟然做不到。我只想問你……如果沒有阿玄,只是秦良,你還愿意接受曾經傷害你至此的人嗎?”
淚,不知不覺濕了臉龐,靜靜流淌。
她始終沒有出聲,秦良不由得著急了起來,喚了好幾遍“薛藍”后,她才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還活著。
“這個表白不錯……跟真的……似的。”
“是真的!”他輕聲說,“我不騙你”
“……”
“等我們出去了,重新開始吧。”
“好……”
她閉著眼睛,嘴角悄悄彎了起來。
時間過得格外緩慢,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幾個小時,也許是一天,面前的石板終于被挖開,射入第一縷亮光時,她還隱隱有些知覺。
只是沒力氣睜眼了,全身都已痛得麻木了,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從十五歲到二十七歲,她耗費青春和熱情去追逐他的腳步,終于要在此畫上句號了嗎?
“薛藍!你醒醒!”
“薛藍!”
他的聲音啞得不像話,卻是從沒有過的溫柔。
秦良。
她想,她沒那個運氣了。
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他們終還是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