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猛蹦出一個人對著我說:“你真是美女啊!”我一準兒認為這人沒安好心眼。自己長什么樣,就算不照鏡子,好歹摸摸也知道個大概了。可是當這話傳到范如花耳朵里,她真信。范如花的自信心是胎里帶的,無論我怎么打擊她,她都認為我是純嫉妒。
滿懷自信掉進愛情陷阱
前幾天,范如花在網(wǎng)上特別興奮地問我,最近有詞兒寫嗎?我順坡就下了,生活那么平淡就等她主動往我這鍋里撒韭菜呢。她還拿上勁兒了,怎么問都不說,只重復(fù)“特別奇妙”。我就問了,跟愛情有關(guān)嗎?一般神神道道的事多半跟類似情緒有關(guān)。她點頭稱是。我更來精神兒了,有料啊!我特別善良地想,這姐們兒終于又遇見真愛了。
轉(zhuǎn)天看見她,在她氣定神閑地吃著關(guān)東煮的時候,我拿胳膊肘撞撞她,昨天那話茬得接著說啊,絕不能扔只鞋就沒動靜了。范如花等這一刻已經(jīng)有一會兒工夫了,立刻喝了口湯說:“咱找個背人的地兒說。”我前后掃了一眼,有人形的都在十米開外,而且也都是陌生人,誰有興趣聽她的愛情故事啊。但范如花堅定地認為,這些人都支棱著耳朵呢,而且都有傳話的可能。
我在心里贊嘆,太自信了,擱我要在馬路邊撒潑大概都沒人給打 110,怎么她就非認為自己是到凡間微服私訪的呢。她四下打探了一下拍了我肩膀一下,徑直走了,我聽見她甩在身后倆字:“廁所!”
這個聊天場所讓我所有的欲望都沒了,我們把個水池子,面對鏡子,我倆胳膊盤在胸口,她倆手揣在口袋里,一條腿還直抖。“你把門鎖上。”她命令。這得談多大的事啊!我就喜歡范如花虛張聲勢的勁頭,一個破事鋪墊得那么隆重。
事情是這樣的。范如花有一天接到一個電話,自稱是某婚介公司,打網(wǎng)上查到了范如花的信息,覺得她條件太好了,而且有一群成功男士眼巴巴眾里尋她千百度呢,可算盼到這一天了,特別想跟她見個面。范如花心里透亮的湖水立刻渾濁了,全中國大概都沒幾個那么能聽進去好話的。介紹公司力邀她到北京總部看看,范如花欣然應(yīng)允。
她說那公司還不錯,見面室挺大的。她說這事的時候一點都不像光明正大的事,廁所就我們倆,她還壓低了嗓門,簡直就是上級派去臥底的。范如花被相親公司的人一通狠夸,建議她建檔,那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跟成功人士見面了。一詢價,人家說1萬8到98萬不等,交哪等錢介紹哪等人士。范如花哪有錢啊,錢都投房產(chǎn)上了,還欠著銀行錢呢。擱我給個三五百就算亮堂了,可范如花怕被首都人民看扁了,出價說只能交2千。與那公司商討來商討去后,給她開了特綠的一燈,說可以先交3千定金幫她建檔。
范如花是豪爽人,豪爽到轉(zhuǎn)天就去見了個推薦來的男人,據(jù)說倆人很談得上來。聽到這,我斷喝一聲:“這男的是婚托吧!”她說:“好玩就好玩在,這事是個新鮮事。”有拿自己嘗鮮的嗎?我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別給錢了,哪怕私下跟這男的留個電話交往呢。范如花認為我不仗義,毫無江湖人的敞亮心胸。在跟那男的見第二回的時候,已經(jīng)把給中介公司的錢交了,1萬8啊!太敞亮了。
跟著那公司就讓她交封檔費,18萬!當她意識到錢太多的時候,那個以房產(chǎn)公司老總身份出現(xiàn)的人已經(jīng)消失了,而且范如花說,查了,這個人的名字是假的,然后推理,這男的就是個騙子。
閃孕姐不小心愛上人渣
一般人閃婚閃離,我姐們兒閃孕。范如花忽然間就通知我“有了”,我連她交男朋友、結(jié)婚的信兒都沒聽說。不過我還是興奮了一下,因為孩子就是天使,迎接一個小天使是多么美妙的事。所以,奔到大商場買了最貴的防輻射服。
跟范如花在一個特別商務(wù)的地方見面,我三步并兩步朝她后背就過去了,拍著她寬闊的肩膀大聲說:“什么時候開始鬧革命的啊!跟地下黨似的,這紅旗就插遍了山岡。”我還沒來得及笑呢,范如花瞪了我一眼,挺了挺胸:“你能有點兒素質(zhì),別那么大聲嗎?”這話把我噎的。我一屁股坐那兒,把服務(wù)員喊來,點最貴的!要不都對不起她選這地方。
我把防輻射服給她,順便說了吉利話,問她:“你什么時候結(jié)的婚啊,這么心疼我,份子錢都省了。”范如花跟剛被敵人嚴刑拷打完,板著臉,咬著牙說:“沒結(jié)婚。”我“啊——”之后就趕緊收音了,太時髦了,窮得跟我一樣也就落個溫飽,還搞單身媽媽這一套。
“你說,這孩子怎么辦,還要嗎?”這句話跟打鬼的嘴里說出來的似的,我后背唰一下就涼了。你說她不跟孩子他爸商量這問題,把我揪出來干嘛啊?我不知道說什么,急得直撓桌子。這時候,我點的那些倍兒貴的咖啡啊,蛋糕啊,小吃啊,陸續(xù)上來了。我那個恨我自己,上廁所抽自己倆嘴巴子的心都有,殺富濟貧得真不是時候。
后來我才問明白,范如花跟男友同居了仨月,開始是說好看看在一起倆人搭伙過日子能不能彼此適應(yīng),這孤男寡女磨合磨合就不止炒菜做飯收拾屋子了,提前把婚后的事一鼓作氣全給干了。我把桌子拍得啪啪的,問她:“怎么就那么爽快呢!你平時干什么不都磨磨唧唧的嗎?”范如花產(chǎn)前抑郁癥都顯現(xiàn)了,沒鼻子沒臉地要哭,還說:“難道找你來,就為了譏諷我嗎?” 倆女的守著一桌子吃的喝的,誰也不看誰,不知道的準以為我們是同性戀跑這鬧別扭呢。
我覺得我把一肚子能想出來的安慰話全說遍了,也沒說到點兒上。無外乎3條道,一是立馬結(jié)婚,當然得那男的也同意;二是孩子不要了,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三是生完孩子自己帶。我認為,除了第一條其它都是絕路。可偏偏第一條道行不通,那男的跟范如花說,他沒思想準備,結(jié)婚的事打算再沉沉,更不想要孩子。而且,因為平時在耳朵里灌了那么多“今天做流產(chǎn),明天就上班”的口號,他認為做流產(chǎn)特順手,而且是對大家都好的事。
我一聽就急了,站起來罵了句街。我真受不了我的姐們兒在五星酒店的商務(wù)中心抱著老么貴還用不上的防輻射服垂淚,真拿生活當電視劇演呢。后來的幾天,范如花在醫(yī)院跟肚子里的孩子分別了。雖然我在醫(yī)院樓道里又掉眼淚又生氣,真跟孩子是我的似的,依然無法阻止生活的狂瀾。很多時候,自己犯了錯誤,就要自己去扛著承擔(dān),誰年輕的時候沒愛上過人渣呢。
最爺們兒的原來是自己
現(xiàn)在,你放眼一看,到不惑還單著的大有人在,加上姑娘們都懂得保養(yǎng),眼神兒不濟的,人家不到六十,你還真看不出老。
我有一女友,談戀愛談了大半生,每次感情總是無疾而終,她倒從來不灰心永遠再接再厲,但也止步于此。以前都說女人是學(xué)校,我看現(xiàn)在男人都當校長了,培養(yǎng)出一茬接一茬的女強人。當年我們還混居在一個宿舍的時候,她長發(fā)飄飄,約會完總是半夜一兩點才回來,經(jīng)常跟個女鬼似的在屋里晃兩下,倒在床上。我那會兒總擔(dān)心,生怕哪天一掀她的蚊帳,里面臥著條白蛇。
有一天我半夜上廁所,發(fā)現(xiàn)都三點了白蛇還沒回窩,正迷迷糊糊地打算接著睡覺,這閨女輕手輕腳地回來了。穿一身兒白,進屋就嘆氣,我大喝一聲:“開燈!”把她嚇了一跳。“你每天半夜這點兒,是去送路了,還是劫財去了?”白蛇沒說話,抓了抓頭發(fā),忽然掉上眼淚了,我的困勁兒還沒過去呢,怒氣直沖云霄:“你流出來的眼淚,是你腦子里進的水嗎?”
后來白蛇說,她跟男朋友在路上為點小事吵架,那男的把她扔馬路上自己回家了。半夜三更,白蛇自己愣是走了5里地回來了。后來白蛇還傻了吧唧地以為那男的天亮就會惦記她的安全,但都轉(zhuǎn)天晚上了,對方連個電話都沒打。因為年輕,愛是沒有什么理由的情緒。她記住了教訓(xùn),不再深情。
白蛇發(fā)奮圖強,一女的,有自己的公司,有自己的投資,有房有車。坐在她寬大的辦公室里,她說:“我覺得,我不用結(jié)婚了。”我低著頭,我本來想說“感情”倆字的,后來覺得感情在物質(zhì)面前太輕浮了。白蛇一直也不缺男友,各式各樣的,有的替她當過快遞,跑來跑去送過文件,有的幫她盯著裝修房子,但成年人的戀愛都很冷靜,付出與得到拿捏得恰到好處,所以成全一個婚姻卻很難,大家似乎都怕“被洗牌”的混亂代價。加上白蛇在物質(zhì)上沒有太多的野心,獨立自主的生活已經(jīng)游刃有余,趕上下水道堵了燈管憋了找物業(yè)就行,如果沒有真摯感情,婚姻還真不是必需。
有次跟白蛇共赴一個飯局,我旁邊一個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女孩說:“現(xiàn)在的男生,比女生瘦,比女生白,比女生好看,還特別愛跟我們女生搶男生。想正經(jīng)談戀愛,不容易啊!”我嘴里的肉丸子一口給咽進去了。現(xiàn)實真是越來越復(fù)雜了,如此看來,還是女人剛烈,寧愿剩女,也決不將就。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白蛇忽然在飯桌上問我:“你說為什么要結(jié)婚?”我說:“這是自然規(guī)律,就像人到了一定年齡要換牙,自然而然乳牙掉了,新牙長出來了。但你不關(guān)照好自己的牙齒,會有齲齒,會得牙周炎,牙會掉,你還要拔牙做假牙等等。”白蛇表示不認同,沖我齜著牙,用不銹鋼勺打門牙開始挨個敲了一遍,拿牙當編鐘了。然后說:“我其實牙不錯,但還是做了烤瓷牙。”
其實我知道白蛇是想問,為什么遇不見真愛。記得曾經(jīng)在網(wǎng)上看過一段話:你仔細看看身邊的人和事,你會驚覺,混得好的男人,基本都是講義氣,有擔(dān)當,輕得失,買單王;而混得好的女人,基本都是甜嗲哄,會算計,懂鉆營。你找不到對象是因為你一直用男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姑娘的外表,爺們兒的心。剩女的現(xiàn)實是,每個女人都在尋找一個爺們兒,最后發(fā)現(xiàn),最爺們兒的原來是自己。
(待續(xù))
摘自《越二越單純》
王小柔著
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
定價:2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