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陪我一起走下去

9月10日：峰，離開你47天了，從來沒有分開過這么久。你有沒有發現，我和你天天見面的時候，每個禮拜至少要吵一兩次架?？蛇@47天里，我們只吵過兩次，而且都是你找的茬哦。不過沒關系，我讓著你，誰讓我理虧呢，是我撇下你自己跑出來的……

分開過七夕——拉薩

2012年8月23日

星期四

晴間大雨

天還沒亮，我早早起床，穿上在小昭寺附近買的紫色藏袍，系上幫典，編上蝎子辮，戴上口罩和黑色漁夫帽，手上搖起轉經筒。全副武裝完畢后，我走到八廓街，在大昭寺外與點酥油燈的藏民一起排隊，試試能不能裝成藏民混進大昭寺。

本來一切順利，我已經進了大昭寺的大門，可藏民們的隊伍前進得依舊十分緩慢。我不知道門里還有一道安檢，只探頭張望了一下，就被火眼金睛的工作人員認了出來，讓我出去補票，我只好灰頭土臉地出了大昭寺。

下午，我獨自坐公交車去了色拉寺。登上吉扎倉的二樓，遠處傳來一陣歌聲，像是一群藏族男女青年在對唱，還伴有不知名的樂器，富有節奏地敲打著，歌聲里充滿著歡樂。

循著歌聲走進一條小巷，高高的墻上坐著六七個藏族姑娘在修墻。她們一邊用夯錘有節奏地敲打著墻頭，一邊朝樓頂站著的幾個藏族小伙兒唱歌。原來那不知名的樂器就是夯錘敲打墻頭的聲音。想起了參觀布達拉宮時，導游曾經介紹過的打“阿嘎”?！鞍⒏隆痹诓卣Z中意為“白色的物質”，是西藏一種流傳了數百年的傳統建材，由小石子和泥土混合而成。

姑娘們停下了歌聲和夯錘，小伙兒們開始跺著腳打“阿嘎” ，同時唱了起來。歡快的歌聲唱到了姑娘們的心坎里，姑娘們有的仰起頭來含情脈脈地望著小伙兒，有的側頭傾聽，還有的捂著嘴嬌笑……每個姑娘的輪廓都被陽光鑲出了一道金邊。真羨慕藏人們的生活，工作、娛樂兩不誤，興許還能順便把戀愛也談了。

小伙兒的歌聲停了，姑娘們也從歌聲里醒了。有的姑娘看到我站在墻下，就喚我上來。

我沿著墻下搭的梯子爬到墻頭，姑娘們都沖著我笑，個個夸我的藏袍好看。其中看起來年紀最小的那個問我：“你是藏人還是漢人？”我反問她：“你看呢？”她眼睛瞇成彎彎的月牙狀，抿著嘴笑，沒有回答，卻又問我叫什么。我想了想，大聲說：“我叫卓瑪 ！”她很驚訝，眼睛又瞪得圓圓地說：“我也叫卓瑪！”

“卓瑪、卓瑪、卓瑪……”樓頂上的小伙子們個個像猴子似的，又叫又跳又笑，還沖我們揮著手。我仰起頭，也向他們使勁揮揮手。

說了很多遍再見，才舍得背對著陽光離去。背后又響起姑娘們歡快的歌聲和打“阿嘎”的聲音。

掏出手機剛想給峰打個電話，他的短信就來了：“你的利用率越來越低了。我自己都能給自己剪發了，前后都行，而且一點不比你給我剪的差。”

我撥過去，峰立刻接起電話。我說既然你自己都會理發了，那以后我就不負責這項工作啦。那可不行，你趕緊回來給我設計一個新的發型。

接著我開始噼里啪啦講個沒完沒了，峰突然生硬地打斷我，說昨天跟老同學聚會，大家都帶著老婆或者女朋友。大家問我女朋友呢，我說她去旅行了。桌上所有女的聽了你去的那些地方，全都嚷嚷著也想去，所有男的都攔著。沒有哪個男的能放心自己女朋友出去那么久的！

我突然特委屈地哭了，說今天我把你臨行前送我的黑色漁夫帽弄丟了，連丟在哪里都不記得了……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然后傳來一聲無奈的嘆息。哎……你最大的本事就是叫人恨不起來，我拿你沒轍沒轍的。我得了一種病，叫“不叨叨你就難受”，剛才正好處于疾病發作期。別哭啦，我說你是因為想你了，快點回來吧。

我倔強地說，不，我還沒找到自己呢。峰說，你去哪也找不到，如果你不回來我身邊。熱淚滾燙，灼傷雙頰，怎么以前從沒發現峰說話像個詩人，他說的話好像有那么點道理，可我的旅行還遠沒有到達該結束的時候。

同路而行——撫仙湖

2012年9月30日

星期日

多云

又看了一遍前天峰給我發的短信：“火車開動了，由北向南朝你奔去，你從南向北朝我而來?！蔽业搅死ッ鞑呕貜退骸敖裉熘星?，我在大理買了塊云腿月餅給你嘗嘗?！弊艘灰够疖嚾ダッ骱头鍏R合。火車總是載著人們遠離各自的長久所在之地，是否車上的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思緒如稠？

我從大理坐火車，凌晨4點半就到了昆明。峰的火車晚點，我在火車站足足等了他4個小時。

我坐在露天的廣場上，身邊坐著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天色從漆黑到透出微光，又從晨光熹微到天光大亮。

我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思考一件事上，見到了峰，我第一句話說什么好呢？你怎么才來啊？你瘦了？餓了嗎？我可想你啦？火車上有沒有妹子跟你搭訕？結果我見到他時脫口而出的話是：“你的行李呢？”

從出站口涌出的人群中，我一眼就找到了峰，因為所有人里唯獨他一人沒有帶行李，只斜跨了一個小包，里面裝的是一個手機便攜充電器。他說開完會來不及回家拿行李，只臨時買了個充電器，怕我找不到他著急。

接著他一股腦的把我腦子里想過卻沒有說出的問題都回答了一遍：等著急了吧？你走了兩個多月，我瘦了兩斤呢。快餓死了，你給我買的云腿月餅呢？你想我了吧！我終于知道你為什么喜歡旅行了，火車上老有妹子跟我搭訕。

我說你覺得自己帥嗎？“不帥。其實我對帥沒有概念，我覺得我只是有魅力而已。”“你臉皮怎么變得這么厚??！”“一直也沒薄過呀。你怎么黑成這樣了，以后晚上出門穿艷點的衣服啊，不然容易挨撞?！?/p>

為了躲避“五一”洶涌的人潮，我倆還未來得及仔細看一看昆明就坐上了去玉溪的長途車。

下了長途車，峰接過我的登山包來背。到旅館后，峰說這包沉死了，把包卸下來，發現肩膀赫然兩道血印子。

我笑說，你也太細皮嫩肉了，這包我背了兩個多月，一點事兒沒有，而且現在也不是這包最重的時候，我從尼泊爾回來時，包里不僅有羽絨服、登山鞋，還有好多貨呢。

峰說你是因為太黑了，所以看不出來。我說，那你得在云南好好曬曬，不然和你走在路上，就跟黑白雙煞似的。

晚上，我帶峰吃了炒牛干巴、臭豆腐燜肉米線和餌絲。他說云南的米線比北京的好。我問他怎么個好法？他說里面放的不是你討厭的香菜而是薄荷葉。

峰在不經意間說的話總是能透露出他對我的在意，這一點在意足夠我感動，只因這一點恰是我需要的。若他人的給與不符合自己的需求，再多也是徒增困擾。

多少次獨自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迎面走來一人，看起來十分面善，我們彼此很有默契地相視而笑，我以為他撥開人群向我走來，是專為和我并肩前行的。誰知我臉上的笑意還未散，他已經重新沒入人海之中。

只有峰，他是那個與我相視而笑，并且最終與我并肩前行的人。

帶我回家——元陽

2012年10月3日

星期三

大霧轉晴

昨天被峰稱作“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一日游”，我們從早上開始坐車，先從祿充村坐公交到澄江縣，再到玉溪市-通?？h-建水縣-元陽縣，換了三趟中巴車，一路沿元江，過南沙水電站，又從元陽縣打車到新街鎮，不到300公里用了10個多小時，只為了看梯田。

清晨的小鎮比夜晚更像一座天空之城，整個小鎮被縹緲氤氳的云氣籠罩著。我們像是住在了云里面，“云里霧里”就是指現在的我們吧。推開窗戶，云都跑進了屋里。

離開壩達，所有游客都坐車去了多依樹。我和峰往相反方向走，下到了哀牢山山腰的一個哈尼族寨子——麻栗寨。這里雖然離景區不遠，但村民們并沒有被過重的商業氣息污染，保持著原本的樸實，大都不會說漢語。

離開村子時，經過一戶農家，聽到幾聲清亮的鳥叫，我倆都被吸引過去。找了半天，發現在一捆樹枝的縫隙里躲著一只很漂亮的小鳥，羽毛呈現綠、棕、紅、藍4種顏色。我們都沒見過這種鳥，圍過去看。沒想到小鳥不但不怕人，還在樹枝間來回蹦跶。

看著看著小鳥，峰突然站直了身子，伸出右手高舉過頭頂，只伸出食指，其它手指握拳。他就這么一動不動站了一會兒，我問他：“你這算是行為藝術嗎？”峰特別認真地說：“不是。我在裝樹枝，這樣小鳥一會兒就會停在我手上了?！?/p>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神經病，而且我有人格分裂癥很久了，經常分裂成兩個人互相辯論，正襟危坐，認真懇談，表情豐富，眼神到位，還有手勢配合。但我一直沒跟別人說過這個秘密，因為我現在還不想去精神病院，但沒準將來會去精神病院養老，然后坐在精神病院的花園里寫自己跟自己的對話錄。今天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不止我一個精神病，峰也是。

找到了對的人，就像找到病友一樣高興。

我對峰說：“將來你求婚的時候可以沒有花，也可以沒有鉆戒和房子，但是必須要有車，Smart可不行啊，那玩意兒排量太小，沒法翻山越嶺，沒法自駕游。”“那少一個輪子行嗎？三個輪兒的跨斗子摩托車怎么樣？”

“嗯……嫁了！”“你也太好糊弄了?！?/p>

“我就那么一說，你甭當真啊?！薄澳强刹恍校刑斓貫樽C呢，你怎么能出爾反爾？”

從麻栗寨返回壩達后，我和峰決定不坐車，由壩達徒步到多依樹。8公里的路程，我們有一路時光可以慢慢欣賞梯田的每一個角度。

在邃茂的大山中，我一邊走一邊大聲唱著《假行僧》：“我要從南走到北，我還要從白走到黑。我要人們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誰。假如你看我有點累，就請你給我倒碗水。假如你已經愛上我，就請你吻我的嘴。我有這雙腳，我有這雙腿，我有這千山和萬水。我要這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要愛上我你就別怕后悔，因為一天我要遠走高飛。我不想留在一個地方，也不愿有人跟隨……”

峰說我就跟著你，你去哪我都得把你押回去。

（連載完）

摘自《我怕沒有機會，選擇真正喜歡的生活》

劉笑嘉著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出版

定價：39.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