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不能控制金融市場,而心理因素才是控制市場的關鍵。更確切地說,只有掌握住群眾的本能才能控制市場,即必須了解群眾將在何時、以何種方式聚在某一種股票、貨幣或商品周圍,投資者才有成功的可能——喬治·索羅斯。
先貴后賤的青少年成長期
喬治·索羅斯1930年出生于匈牙利一個富裕的猶太家庭。但好景不長,其律師父親不得不“精明”(索羅斯在其《金融煉金術》一書中就是這樣形容的)地將財產變賣,為全家在德軍進入前換了假證件,從而使得全家順利得以在那場著名的戰爭中得以保全。
可想而知,這一變故對索羅斯的生活質量和思想影響都很大——以至于多年后,他還在辦公室里掛了一個鏡框,其中用醒目的字體這樣寫道:“我生來一貧如洗,但決不能死時仍舊貧困潦倒。”
戰后,索羅斯迫于環境和生活壓力,不得不輾轉到了瑞士,但很快他發現這里乃是國際資本的天堂,并非一個不名一文的17歲的窮小子的久留之地——于是他決定去倫敦。但顯然,“倫敦也并沒有比伯爾尼(瑞士城市)好多少”——索羅斯認識到,這世上其實并無所謂的窮人的世界,“富人在哪里都是天堂”。
因此,他只能靠打零工來維持生計,但這段時間內索羅斯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就是要通過讀書來改造命運。
求學的“悲劇”
1949年,索羅斯考入倫敦經濟學院——這對于一個輟學已久,整體忙于生計的“小時工”而言,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可以想象——但日后,索羅斯似乎并不愿意多提及這段經歷,因此不論是采訪他的媒體也好,還是在他那幾本思想類似的書中,都沒有過多提及。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索羅斯與撈個文憑之后去謀求一個好職位,而愿意自稱師出名門的學生不同——他并不以成為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約翰·米德的學生為榮,相反,索羅斯認為“跟他學不到東西”。
當然,我們因為今天索羅斯那無法忽略的成就,完全可以說,那時的索羅斯已經立下宏志,要學以致用,成為一代金融大鱷。但現實總是與勵志型的電影故事不同,也更殘酷——有充分證據(索羅斯的成績單)表明,索羅斯的數學很差,只能做到勉強及格。
更不幸的是,倫敦經濟學院不但沒有文科經濟學——例如我們熟知的政治經濟學,而且這所只教授西方經濟學的學校,還很自然與其它類似學校一樣,要求學生以數學建模作為經濟現象的分析基礎——因此,索羅斯不但注定成績“悲劇”,而且有人懷疑他之所以對大名鼎鼎的老師不以為然的真正原因是他根本聽不懂老師在講臺上說了什么。
可以想象,一個學習成績不好的窮學生,還是一個猶太人,在西方那個極為講究等級和“圈子”的社會文化氛圍內,過得有多郁悶。
另辟蹊徑
從歷史名人的經歷上看,一個人郁悶了,往往都會轉成為哲學方面有獨到見解的人,若成就再大一些還會成為思想家——國人最熟悉的例子莫過于我國那位四處求官次次被拒的孔夫子。
索羅斯也沒能例外,他迷上了一個名為卡爾·波普(以一本《開放社會及其敵人》聞名于世)的哲學家的學說,但他的原創能力似乎較孔子差些——雖然他由此在“腦海中形成了反射論(reflexivity)這一哲學思想的雛形”,但從內容上看,索羅斯的這一思想似乎并未能脫離卡爾·波普的思想范疇,因此并非開宗立派似的哲學家,而僅僅是將卡爾·波普的思想移植到了經濟學的領域。
但哲學不能當飯吃,索羅斯在英國戰后蕭條的時代,也光榮地成為了一名“畢業就失業”的窮學生,甚至不得不去做一名銷售手提袋的計件銷售員,盡管他“給所有知道名字的投行都投了求職信”。
不過,那時中東的原油還在英法兩國手里,蘇伊士運河也沒交出去,倫敦還是有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因此索羅斯最終還是在一家投行中找到了一個實習生工作,首次解決了溫飽問題。
霉運走遠
自此,索羅斯的霉運開始走遠——他不但利用這個機會,開始實踐其反射理論,而且還賺到了錢。
差不多相同時間,世界上還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英法支持的阿拉伯世界敗北,美國支持的以色列建國,而且連續打贏對阿拉伯國家的戰爭,立穩了腳跟;二是埃及發生革命,英法在美蘇的壓力下,不得不歸還蘇伊士運河——從此,世界的能源中心,中東,徹底淪為美國說了算的地方。
這使得索羅斯認識到,倫敦的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一如布倫特原油期貨價格漸漸失去其世界原油價格指導地位一樣,終將被紐約所取代——因此,索羅斯決心去美國“試試運氣”。
但隨后索羅斯在美國所獲得的幾份工作,都是分析員、研究員等必須利用“數學工具來進行分析”的工作,這無疑對索羅斯而言是份苦差事——盡管他還干得不錯(得到了升職和重用)——但從他日后書中,對西方經濟學這一法寶型分析準則,大肆攻擊,極盡嘲笑之能事的情況看,他不但仍不擅長此道,而且對此深惡痛絕。
這最終促使“受夠了這一切的”的索羅斯于1973年開始自立門戶,創建了自己的基金公司(該公司于1979年更名為日后著名的量子基金),并在同年,看準了美國將成為“軍工資本復合體帝國”之后,通過重倉軍工股,大賺特賺,為日后的發展提供了基礎。
反射理論
那么這個為索羅斯贏得財富和威名的“反射理論”,到底是什么內容呢?
要想講清楚這個問題,我們還需要追溯索羅斯的思想形成過程:
從索羅斯念書時代起,一直到現在,西方經濟學的核心在于一個假設,即市場總能保持均衡態,使買賣雙方獲得最大利益,任何偏離均衡的狀態都是不穩定的隨機事件,隨著統計量的增大人們會發現這樣事情會被市場自己修正——因此,政府不應該干涉其中(laissez-faire,放任),這也是后來導致美國次貸危機的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派的思想基礎。
但索羅斯認為,這個理論的兩大前提——人們對市場有充分知識和人們總能進行理性判斷,就是錯的。
索羅斯是從哲學角度去分析人性而得出這一結論的——他的名言之一就是“數學不能控制金融市場,而心理因素才是控制市場的關鍵。更確切地說,只有掌握住群眾的本能才能控制市場,即必須了解群眾將在何時、以何種方式聚在某一種股票、貨幣或商品周圍,投資者才有成功的可能”。
他認為,人的情緒是會傳染的,因此世界根本不是經濟學家口中那樣,“由經濟基本面決定價格”,而是“經濟基本面受控于市場價格(Market prices can influence the fundamentals)”。
因此他認為“市場總是錯的”,總是朝著“失衡”而不是“均衡”的方向走去——其邏輯是:
1.人們總是存在認識誤區和偏見,因此總會犯錯;
2.價格受錯誤影響;
3.受錯誤影響的錯誤價格,影響經濟基本面,促使其向錯誤方向更進一步發展;
4.錯誤發展的基本面將進一步影響價格。
這個理論是如此的簡單,而且據說后來用于闡述這一理論的數學工具,也不是索羅斯本人的工作——這與索羅斯的數學成績非常相配。
由此,他認為,資本主義主導下的世界,逃脫不了“從泡沫到崩盤(boom-bust)”的經濟循環。人們如果想賺錢,只要“提前發現泡沫,并在泡沫被大多數人發現之前撤離”,就一定會賺錢。
他甚至曾說,“經濟史是一部基于假象和謊言的連續劇,經濟史的演繹從不基于真實的劇本,但它鋪平了累積巨額財富的道路。做法就是認清其假象,投入其中,在假象被公眾認識之前退出游戲”——這也解釋了索羅斯為什么那么喜歡“做空”。
而且,索羅斯依據其反射理論,這樣解釋了美國次貸危機:
互聯網泡沫破裂之后,美聯儲一直維持低利率以增強流動性,美國房市因此興盛——低息刺激人們按揭買房,推高房產價格,房產價格提高致使銀行愿意給人們提供更高信用額度,這進一步刺激了人們的買房需求,房產進一步升值,信用進一步擴張——直至崩盤。
坦率地說,這是筆者目前看到的最精辟的解釋,但它無人問津。
戰績顯赫,但仍是“非主流”
無人問津的原因其實是因為,索羅斯是一個“非主流”。
盡管索羅斯的名字隨著量子基金在狙擊英鎊、泰銖和韓元等“戰斗”的大獲全勝開始聲名遠播,但據筆者所查,他雖在多個大學擔任名譽職位,但從未獲得真正的登臺授課的機會——盡管在他的書中能看出他十分渴望這樣的機會,而且,他在這些戰斗中所用的,無往而不利的“反射理論”,也一直不為那些“帶著公式和模型來工作”的非主流經濟學家所接受,甚至被稱為是旁門左道。
而且他的那句“沒有預先決定的結果,結果是在過程中決定的”言論,對于“事事都必須算出來的”西方經濟學而言,更無疑是“大逆不道”的“異端”。
令人不解的是,這在深受“市場總是對的”的市場均衡理論,幾乎每個經濟學家都希望自己能發明“完美”的終極數學公式來揭示市場和經濟是怎樣運作的西方,索羅斯不被接受還有情可原——在歷來以哲學思想治國的,以中國為代表的東方,索羅斯自認為屬于哲學范疇的“反射理論”也沒能大行其道——在對其的新聞報道中,興趣點也更多集中在其戰績而非理論上。
索羅斯對此“很受傷”。
所以,縱觀索羅斯的書,很容易讓人對其中的措辭,產生一種感覺——那就是他對主流經濟學界忽視、漠視他的理論在感到失望的同時,又抱有某種期待。
也許,索羅斯的有生之年,即使戰績再輝煌,以一個常勝將軍的身份退休,也可能看不到被主流經濟學界接納的那一天——因為從經濟學史上看,理論都是坐在書桌前的人發明的,他們最多去考察,從不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