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務河畔跳於菟

青海隆務河流經同仁縣一帶地域，在藏地被稱為“熱貢”，是一片藏、土、漢、回、蒙等多民族雜居的地方。在這里，人們認為每年的農歷十一月二十日為“黑日”，這時妖魔鬼怪會紛紛出來作亂，所以要舉行“跳於菟”的祭祀活動。“於菟”為古漢語，是老虎的意思。跳於菟也就是人以模仿老虎的動作來驅逐妖魔，保佑太平。這種原始擬獸舞，是一種民間傳統儺舞，又被稱為楚風古舞。據說，是古西羌人虎圖騰文化的珍貴遺存，又有學者考證說是明朝江南楚地崇虎風俗隨屯居移民流傳而來，其具體淵源至今尚無定論。

於菟表演由七名健壯的青年男子組成，由化妝師用煨桑灰和墨汁將舞者臉部和全身畫成虎狀臉譜和斑紋，裝扮好的“於菟”們在完成一系列宗教儀式后，做虎狀跳躍，到各家各戶盡快叼食準備好的鮮肉、圈饃等食物，為每戶村民及其家人祈福消災，整個場面充滿了濃厚的原始宗教色彩。這一由宗教與藝術相結合，娛神與娛人相結合的古樸、原始、獨特的舞蹈儀式，一直在民間傳承，成為土族儺文化的“活化石”。

距今已有數百年歷史的於菟節曾是隆務河流域村落中一種十分古老的民俗祭祀活動，然而現在只在青海同仁縣的年都乎村傳承。

農歷十一月二十日這一天，我們驅車于正午時分趕到了青海同仁縣年都乎村。年都乎村位于同仁縣境內的隆務河谷中段，該村距同仁縣城不到2公里，是一個擁有300多戶人家、1400多人口的土族村寨，跳於菟的祭祀活動多年來在這里沒有停止過。

中午12點多，我們來到年都乎村旁邊小山上的二郎神廟，等待於菟祭祀活動的開始。據說，在舉行跳於菟的前夜，當地群眾還要進行“邦祭”活動。首先是請神，在天亮時分，把二郎神的轎子從二郎神的廟里請到要舉行邦祭的人家里，在“拉瓦”（法師）的帶領下進行祭祀。在祭祀的過程中，由“拉瓦”挑選表演人員。祭祀結束后，青年男女就可以自由地談情說愛，而長輩們則需要回避。

太陽高照的時候，七名事先被挑選出來跳於菟的年輕人陸續來到了二郎神廟，開始了跳舞前的準備，他們要化妝成老虎的樣子，跳於菟的年輕人被稱為“於菟”。他們首先脫去衣褲，將煨桑后的桑灰涂抹在身上、臉上甚至頭發里，然后由村里兩位畫師在他們臉上和身體上畫上虎皮或豹皮斑紋，還把頭發一撮撮扎起來，腰挎長短刀刃，兩手拿根木棒，看上去就像憤怒的老虎。

主持祭祀儀式的法師在儀式開始前看上去和藹可親，儀式開始后很是威嚴。二郎神院內“於菟”們妝扮好了，法師按部就班履行著儀式的每個環節。煨桑、敬酒、敲鐘，宣告祭祀正式開始。法師頭戴五佛帽，胸前飄動著一條哈達，神情威嚴。他召喚七名“於菟”在廟門前依次蹲下，給他們灌上幾口酒。從這時開始，“於菟”們就不能再說話，他們已經是神的代表。酒不僅能驅寒，還能促使“於菟”盡快進入一種醉酒神迷的境界。接著“於菟”們在廟前廣場外轉圈跳於菟舞，於菟舞的動作凝重而古拙、粗獷而豪放，輪流提單腿向前蹦跳，充分顯示著古羌人因崇虎而模擬老虎姿態的遺風。於菟舞的節奏性很強，以鑼鼓作為伴奏，并配合手握木棒的雙臂，或靜止不動、或反復上舉、或左右開合等姿態，組成舞蹈的基本動態。

舞至幾圈后，鞭炮聲大作，五個小“於菟”從陡峭的亂石坡上狂奔而下，撲向村莊，分兩路擒妖噬怪。兩個大“於菟”伴著法師的鑼鼓，舞下山來。

“於菟”進村后分兩路翻墻進院。此時，各家各戶院門緊閉，是不讓躲藏在家中的妖魔逃走。如果家中有久病不愈的人，則讓“於菟”在病人身上來回跨躍。每家每戶都準備了肉、果品和奶茶，“於菟”吃了哪一家的東西，也意味著給這家消災解難。“於菟”進院又跳又舞，以示驅妖。而后把數個圈饃套在手中的樹枝上，口中叼著大塊生肉，又翻墻越院至另一家。兩組“於菟”在村民家中驅除魔妖瘟疫的時候，法師趕著兩名老“於菟”，在街巷內巡視，以防魔妖瘟疫逃竄。經過近兩個小時的驅魔，兩路“於菟”和法師向村中老城東門匯合，這時村民們紛紛獻上饅圈，因為“於菟”不可能進入所有的人家，“於菟”接了誰家的圈饃，意味著帶走了誰家的災難與不幸。驅除了全村妖魔之后的“於菟”們手持串滿圈饃的樹枝，口叼鮮紅的生肉，以“墊步吸腿跳”的動作舞向東門。

東門口已聚集了許多村民和參觀者，有人再次給每位“於菟”灌了酒，給“於菟”一個信號，很快就要放槍了。槍一響，“於菟”沖向2公里外的隆務河畔，用河水洗去全身的虎紋，多余的圈饃和肉也拋給了河神，讓河水沖走全村的災難與不幸。“於菟”洗凈后跳過火堆，意在阻斷魔妖和瘟疫回村的路。下午4點多，整個於菟祭祀活動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