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人說:“每個瞬間都是獨一無二的,它會在下一秒變為歷史。”不錯,時間永遠在流逝著,并一去不返。
幼年的我天真地認為時間是個善良的天使,時間的流逝就像芭蕾舞舞女足尖劃過的弧線,那般美好又奇妙。
一個夏日的傍晚,奶奶帶著我坐在院子里乘涼。一張大的竹藤椅,老舊卻有厚重感,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有如鐘擺的節奏;一個小木凳,四條凳腿都不一樣高,面上還有年輪的圈紋;一棵高大古老的銀杏樹,樹葉漏下斑駁的日光;還有仰頭便可望見天的四方天井……奶奶戴著老花鏡輕輕地、緩緩地給我講故事,和著藤椅“吱—呀”的伴奏。年幼的我第一次發現時間在流逝,流逝在藤椅的歌聲里,流逝在銀杏樹越來越長的影子里,流逝在奶奶充滿愛意的笑眸里。時間流逝得真慢啊!就像奶奶講故事的語速……
回到高速運行的城市,我又看到時間截然不同的另一面,每一個人都在與時間賽跑,然而,你越是猴急地想追上它,它就跑得越快,時間在飛逝,我已捉不住它的衣袖、尋不到它的足跡……時間真淘氣,為什么硬是不肯等人呢?農村和城市的時間流逝怎么如此不同呢?
后來的后來,當我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城市里飛快流逝著的時間時,那幅老銀杏下一老一小講故事的場景也已成為記憶,常常被翻出,卻不會再重演。
在高危病房內,奶奶握住我的手,還是那樣輕柔緩慢地說:“時間要把奶奶帶走嘍。”我忍著淚看著奶奶,又發現了時間。從曼妙身姿到形容枯槁,從青絲綰髻到白發蒼蒼,從身強力壯到奄奄一息——時間,你就是這樣證明自己的存在與流逝嗎?
從來沒有這樣恨時間,它自顧自地流逝著,帶走了我的最愛。它流逝在一遍又一遍演奏著的哀樂聲中,它流逝在還未干又涌出的淚水中,它流逝在飛揚上升的紙錢灰燼中。
我獨自一人又回到老屋。夕陽的余輝給一切鍍上了一層金色:一張老藤椅,一把小木凳,一棵銀杏樹。我仿佛又看到那幅“油畫”,一老一小坐在樹蔭底下,仿佛又聽到奶奶輕柔緩慢的語調,老藤椅吱呀的歌聲——原來,時間在流逝,但還是留下了很多——這些美好溫馨的畫面與珍貴的回憶,還有亙古不淡的祖孫情。
時間在流逝,同時也在創造,在留下——這樣,每一秒都不是白過了。謝謝你,時間!現在終于明白奶奶為什么不怨流逝的時間,因為她知道,時間留下的東西足以讓她永遠陪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