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域旅游一體化能實現嗎？

[摘 要]文章基于Salop圓周城市模型，在區域旅游產品特征及區域旅游合作方式分類的基礎上，研究區域旅游一體化的最佳合作方式及實現條件；考慮區域旅游地合作方式對利潤及旅游產品價格的影響，通過區分區域旅游地的資源導向和市場及形象導向型兩種常見情況，引入兩階段博弈法，按照兩種區域旅游利潤最大化的合作方式分別進行求解。結果表明：區域旅游合作是基于旅游產品的差異、同質化程度，采取不同的協調方式進行的，主線是促進差異化，控制同質產品的內部競爭力；追求各自利潤最大化下的契約式合作是區域旅游合作的最佳方式。如果政府間要實行行政組織一體化策略，則只有在各旅游地旅游產品同質化時才易推行，但是這種競爭狀態并不穩定；區域旅游一體化是要利用行政力量削弱行政壁壘，倡導市場要素流動的無障礙化。

[關鍵詞]旅游產品差異化；Salop圓周城市模型；區域旅游合作；區域旅游一體化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13）12-0046-08

Doi：10？3969/j.issn.1002-5006？2013？12？005

[基金項目]本研究受上海市教委科研創新項目（11YS265）、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11ZD142）、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10AZD006）和復旦大學985項目（2011SHKXZD007）資助。[ThisstudywassupportedbygrantsfromtheScientific ResearchInnovationFoundationofShanghaiBoardofEducation（toZOUGuangyong）（No.11YS265），theNationalSocial ScienceFoundationofChina（toRUIMingjie）（No.11ZD142/No.10AZD006）andFudanUniversity985Foundation（toRUI Mingjie）（No.2011SHKXZD007）.]

[收稿日期]2012-07-13；[修訂日期]2012-09-28

[作者簡介]鄒光勇（1978-），男，江西奉新人，講師，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旅游經濟和企業戰略，E？mail：zouguangyong@gmail.com；劉明宇（1973-），男，山東臨沭人，博士，講師，研究方向為產業發展。

引言

近10年來，我國區域旅游合作協議中涉及的相關區域不少于14個①，比如：泛珠三角的《區域旅游合作指導性意見》，四川與青海的《旅游區域合作框架協議》，揚州與宣城的《旅游區域合作協議》、《長三角水上旅游合作框架協議》，9省（區、市）《太原宣言》，河北廊坊市與河南洛陽市，北京懷柔區、昌平區，天津武清區、西青區、河東區、寶坻區，河北承德市、唐山市、邢臺市10個市（區）的《區域旅游合作廊坊協議》、《北京市與長三角地區旅游合作協議》等。隨著區域合作圈的不斷涌現，區域旅游合作也日益受到國家層面的重視，《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旅游業的意見》把促進區域旅游協調發展作為今后發展旅游業的主要任務之一；國家“十二五”旅游規劃指出，近幾年國家出臺的25項重大區域戰略中，旅游業已成為推進戰略舉措的重要內容。然而，盡管我國各區域旅游合作發展迅速，但同時其仍處于缺乏法律效率的松散型的務虛階段，地方政府存在各自為政、共贏觀念不足、協議可操作性不強等問題以及企業層面的合作欠缺。

西方經濟學認為，解決外部問題有兩種方式：一是簽訂契約，各成員方達成一致約定；二是直接內部化。從區域旅游合作角度來講，所謂簽訂契約，即類似于追求各自利潤最大化下的契約式合作，而直接內部化即是總利潤最大化下的行政組織一體化。我國已簽訂的區域旅游合作協定可以歸納為兩類：一類是旅游產品與服務的合作，即針對旅游產品鏈的開發、包裝及服務等各個環節做出各自旅游產品特征的最佳選擇，如共塑旅游產品、異地投訴合作機制、聯合開發項目、打造服務平臺等，本文將之歸納為基于旅游產品特征做出選擇來實現各自利潤最大化下的契約式合作；另外一類則是基于旅游需求共享來實現各自利潤最大化下的契約式合作，如互送客源、同步宣傳等。這其實只是促銷方式，目前來看其主要指區域旅游合作地的政府利用旅游者對旅游地信息不充分的情況，向本地旅游者重點推介有合作的目的地，從而促進本地旅游者對合作地的旅行游覽。當然，理論上看，區域合作協定的內容還可以是共同確定產量或定價，即采用合謀來獲取利潤最大化，但合謀行為在中國不會發生，否則也就倒退到過去地方行政壟斷的時代了。

區域一體化是指在區域地理范圍內生產要素和商品能夠在市場的調節下自由流動①，其他一切改革，無論是產業的布局、政府體制等宏觀層面，還是各項改革的具體措施等，都是為之服務的。由于存在區域紅利，區域旅游和區域旅游一體化顯然有提出的必要。那么，上述區域旅游合作的各種方式分別能給區域帶來什么樣的紅利，區域旅游一體化能實現嗎？

帶著上述問題及基本判斷，本研究在文獻綜述的基礎上，試圖以薩洛普（Salop）圓周城市模型為基礎，運用產品差異化的基本理論建立模型，運用子博弈精煉納什均衡（subgameperfectNashequilibrium，SPNE）的方法求得均衡解，試圖對區域旅游一體化實現條件進行探討。

1 文獻綜述

1？1 國外區域旅游合作研究

從全世界來看，發達國家和地區是國際游客的主要區域旅游目的地，但發展中國家有追趕發達國家的趨勢。區域旅游在發展中國家獲得了顯著重視，但與此同時，克里希納和羅格森（KrishnaRogerson）認為，區域旅游研究在社會科學研究和旅游規劃方面被學者們所忽視。國際上近幾十年來的研究成果并不多，主要在以下4個方面：1）區域旅游設施研究[1-3]。主要對區域旅游設施基金來源與管理以及區域旅游基礎設施的信息化提出分析和判斷。2）區域旅游經濟影響研究[4-8]。此種類型的文章所占比例較大，主要對法國、新加坡、丹麥、其他亞非拉等國家和地區進行實證分析來判斷旅游與經濟之間的關系。3）區域旅游營銷研究[9-11]。這類文章研究點比較多，主要對區域旅游品牌特征、旅游地識別、旅游地規劃與政府政策、區域旅游宣傳冊、社區旅游態度等方面做了分析。4）區域旅游規劃及評估研究[12，13]，重點是在規劃及評估方法上做出分析。

1？2 國內區域旅游合作研究

1？2？1 總體述評

與國外學者忽視區域旅游的研究相反，我國的區域旅游合作自10多年前至今一直是學界的研究熱點。近年來，學界也已有不少成果出版，如從中國知網的“題名”中輸入“區域旅游”，可以搜索到論文1000多篇；同時，也出版了不少著作，分別從年度報告、旅游資源、旅游市場、旅游線路、經濟影響、規劃方法、博弈論等角度進行研究。總體來看，前人研究成果中有不少已經具備了較高的研究水平，而且在研究主題多樣化的同時，有些問題已經有了共同的結論。

1？2？2 區域旅游一體化研究

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兩個方面：第一，區域旅游合作一體化的基本討論。劉德謙認為，一體化是很難實現的，并且認為我國區域旅游合作一體化沒有迫切性[14]。王永剛和李萌認為，國務院在2010年正式批準實施《長江三角洲地區區域規劃》已經標志著長三角一體化發展戰略正式躍升到國家層面[15]。第二，區域旅游一體化實現策略探討。這里又主要分為3個角度，首先，馮學鋼等結合國外區域合作經驗分析我國區域旅游一體化策略[16]；其次，葛立成等以具體區域現實問題為切入點提出建議[17]；再次，陶偉、張紅賢、王永剛等分別基于相關理論基礎或原理（如競合模式[18]、雙核結構、區域協同理論[19]、非均衡增長模式、博弈論[15]等）提出策略。

1？2？3 區域旅游產品差異化研究

這方面的研究只是近些年來才開始出現，大多以旅游產品差異化為基本思想，提出旅游地的產品開發策略，包括區域旅游地的產品差異化合作。如梁江川、周志紅基于活動偏好細分，以開平碉樓世界文化遺產為例，提出了旅游產品譜系開發策略[20]。崔曉明等以旅游產品差異化為基礎，對欠發達地區旅游合作發展障礙與策略進行了分析[21]；陳向陽、陳日新以消費者最大化效用選擇為基礎，提出了城市旅游中心地最優的兩種基本區域結構[22]。

在產品差異化研究模型方面，最簡單且有創意的模型為空間雙寡頭（duopoly）模型，此模型假設企業數量、位置以及定價均為外生，從而計算出納什均衡條件下的均衡結果。另外，一般模型（large group）在假設企業獲得零利潤并且定價在邊際成本以上證明了空間中社會最優的企業或產品數量[23]。薩洛普的圓周城市模型根據企業獲得零利潤和企業均勻分布在圓周上的條件而得到空間中社會最優的企業或產品數量[23]。沙科德等（Shaked，etal.）引進財產有限性（finitenessproperty）這一概念。他指出，變動成本是隨著質量的增加而增加，而變動成本的增加超過了消費者愿意為之付出的部分，但質量提升的負擔卻主要落在固定成本上。所以，他認為市場均衡具有自然壟斷的特征[25]。

2.2 理論研究框架

通常，旅游地初始開發大多依賴于當地旅游資源狀況，其旅游產品特征具有內生性，這種旅游地是資源導向型。隨著旅游地發展到一定階段，旅游產品需要更新換代，這時候旅游產品開發往往更多地以市場或形象為導向，旅游產品特征并不單純依賴于當地旅游資源狀況，而是可以隨著市場的需求做出包裝，所以旅游產品特征內生性的假設需要放寬。當然，旅游地開發理論上來看有很多解釋，包括旅游地生命周期、昂普分析（resource-market-product analysis，RMP）、時序規劃等；有的旅游地在開發初期也并非資源導向型，典型的例子如美國的拉斯維加斯。但為了簡化起見，依然可以根據旅游產品特征將區域旅游地開發分為兩類：一類是資源導向型，另外一類是市場或形象導向型。

基于區域旅游地產品特征分類和區域旅游合作分類基礎上，結合各區域旅游地旅游產品差異化程度，分類進行子博弈精煉納什均衡研究，共6種組合（圖1）。下面將上述6種組合分為兩大類來分別進行討論。

3 資源導向型的旅游地兩階段博弈研究

假設各區域旅游地選擇兩階段博弈，第一階段選擇旅游產品特征，第二階段進行價格決策。

由上可知，針對資源導向型的區域旅游地，如果旅游產品同質化，那么依靠行政權威，實行行政強制一體化，并以此來分配資源的合作方式是不可取的，相反，各區域地自己會避開囚徒困境，并實現利潤最大化。

由上可知，針對資源導向型的區域旅游地，如果旅游產品存在差異化，那么實行行政強制一體化的合作方式也是不可取的。各區域地會采取各地追求利潤最大化戰略，避開囚徒困境，并實現利潤最大化。

綜上可得，針對資源導向型的區域旅游目的地，無論旅游產品呈現同質化還是差異化的情況，各區域地都應避免政府行政的一體化、偽一體化；相反，要削減行政壁壘、發揮市場力量，采取自發合作的一體化。

4 市場或形象導向型的旅游地兩階段博弈研究

假設各區域旅游地依然選擇兩階段博弈，第一階段選擇旅游產品特征，第二階段進行價格決策。

其他值均無實際意義，在此情況下，a等于b時無意義，并且可以分別求出兩地的價格及利潤。

所以，針對市場或形象導向型的區域旅游地，如果區域地采取各自追求利潤最大化策略，那么只有兩地旅游產品具有差異化才有實際意義。這表明，自由競爭情況下，各地為了避開囚徒困境，自己會主動采取差異化戰略，并實現利潤最大化。

由上可知，針對市場或形象導向型的區域旅游地，當區域旅游地實行總體利潤最大化策略時，兩地必須選擇同質化策略。但是如果兩地同質化狀態保持不變，那么，接下來的競爭類似于資源導向型旅游地的兩階段博弈，即：各旅游地的最佳競爭策略是各自追求利潤最大化。所以，這種同質化時的區域總利潤最大化策略并不是均衡狀態。這表明外部行政約束下的同質化一體化合作會導致囚徒困境，而為了避開囚徒困境，各地會努力擺脫行政約束，采取自由競爭，并實現利潤最大化。

綜上可得，針對市場或形象導向型的區域旅游目的地，實行行政組織強制一體化的合作方式也是不穩定策略。各區域地會采取各自追求利潤最大化策略，從而努力擺脫政府行政的一體化、偽一體化。

5 研究結果

（1）針對資源導向型的區域旅游地，無論旅游產品同質化還是差異化，各自利潤最大化下的契約式合作均有解，而總利潤最大化下的行政組織一體化合作均無解。

（2）針對市場或形象導向型的區域旅游地：各自利潤最大化下的契約式合作只有在各旅游地選擇旅游產品差異化時有解；總利潤最大化下的行政組織一體化合作雖然在各旅游地選擇旅游產品同質時有解，但這并非均衡狀態，因為當旅游產品同質化如果保持不變，這類似于資源導向型區域旅游地的旅游產品同質化競爭情況，其還是會選擇利潤最大化下的契約式合作。

總之，區域旅游合作是基于旅游產品的差異、同質化程度，采取不同的協調方式進行的，主線是促進差異化，控制同質產品的內部競爭力。理論上看，追求各自利潤最大化下的契約式合作是區域旅游合作的最佳方式。如果政府間要實行行政組織一體化策略，則只有在各旅游地旅游產品同質化時才易推行，但是這種競爭狀態并不穩定。因為即使被整合后，理論上看，它們依然會選擇追求各自利潤最大化下的契約式合作。所以，區域旅游一體化不是要抹殺組成地區各自的旅游特色和自主權，不是追求地區之間旅游的均質化，而是要避免形式的區域一體化。

6 結論及建議

6.1 研究結論

上述研究已經證明，區域旅游合作最理想的方式并非行政組織一體化，尤其是旅游產品具有差異化特征的旅游地。那么顯然，行政組織一體化的區域旅游一體化方式并非區域旅游地最優合作策略。如果區域旅游地需要被硬性整合，那也最好是在旅游產品具有同質性的區域旅游地進行，而且整合后的區域旅游地內部也同樣面臨著差異化的競爭，整合后的政府相關政策應遵循這種規律，盡最大可能尊重區域旅游地內部間原有獨立性，在制度的設計上鼓勵差異化競爭。對于追求各自利潤最大化下的契約式合作方式來說，它沒有違背區域一體化的基本內涵。然而，劉偉認為中國的商品市場、勞動力市場、土地市場、資本市場等一個比一個落后[26]，而所有這些問題不只是旅游業本身的合作所能解決的，所以區域旅游一體化不可能脫離區域經濟一體化而獨自實現。進一步地，從流通理論來看，區域旅游流通實際上包含5個因子，即旅游資本流通、旅游產品流通、旅游勞動力流通、旅游流通時間及旅游企業交易費用。筆者先前的研究通過對長三角區域旅游流通問題的實證分析可以得出：旅游產品流通和旅游資本流通均對長三角區域旅游流通障礙度有顯著影響，總影響系數分別為0.402和0.356。而從旅游人才流通、旅游流通時間、旅游企業交易費用問題的感知來看，沒有統計意義[27]。所以，在假設區域旅游一體化合作的其他影響因素不變的情況下，就旅游業本身來看，關鍵在于解決流通障礙問題，這對于市場經濟有待完善的中國和政府主導的中國旅游業來說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從這個角度更容易揭示區域旅游合作的問題實質。

6.2 政策建議

為促進真正的區域旅游一體化，政府需要削弱行政壁壘，引導市場要素無障礙流動；創造條件由區域資源導向、政府行政主導的一體化，發展為形象競爭、市場自發合作的一體化。在假設區域旅游一體化合作的其他影響因素不變的情況下，就旅游業本身來看，要實現區域旅游一體化，關鍵是需要政府和企業在旅游產品流通和旅游資本流通的相關政策和做法上不斷做出改善，比如，實現同地與異地設立旅游分支機構的無差異，實現同地和異地間旅游紀念品運輸過程中的過橋費無差異，實現同地和異地在旅游線路異地營銷方面的無差異，實現同地和異地在資金轉賬、劃撥等方面的成本無差異等。

本研究基于薩洛普圓周城市模型，沒有考慮區域旅游網絡外部性對消費者效用的影響，也沒有考慮區域旅游地以外的市場需求，包括公款旅游等，所以，結論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本研究對我國區域旅游的合作方式選擇及相關做法優化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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