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兩天的一個理論研討會上,一位學者型領導說了一番話,令我印象深刻。他講(大意),由于信息化發展,斯密、凱恩斯描述的理論的基本假定都在動搖。
我腦子里第一反應,跟斯密、凱恩斯理論的基本假定相反的一個大家,就是熊彼特。熊彼特可以不可以作為未來信息化理論的一個來源呢?
談這樣抽象的理論問題,其實有非常具體的現實的原因。我們身邊的信息化紅紅火火:手機人手不只一部,互聯網無人不曉,電子商務賺錢也嘩嘩的……但與之形成反差的是,多年來搞信息化的人,一直比搞工業化的人多一項工作,就是總需要證明自己的存在。荒謬在于,這種證明還總是徒勞的。
這就好象伽里略拿著望遠鏡徒勞地求宗教權威看一看天體,好讓他們知道那不是神明,只是一個普通球體一樣。信息化的存在是如此的明顯,就象天體掛在星空一樣,但對于出生于傳統社會的人來說,理解無形的東西存在,似乎具有天然的障礙。
原因看來有些相似,就像教徒信仰圣經一樣,持舊觀念的人心中都有一套由斯密、凱恩斯寫的圣經。這些圣經使他們即使看到與基本假定相反的信息化事實,也會視而不見。
因此,現在的問題,不是像證明天體存在那樣,簡單列舉信息化現象,而是要打破背后的圣經。熊彼特就是一個打破斯密、凱恩斯圣經的人。他自己雖然也存在問題,但今天為了打鬼,需要這個鐘馗。
今天,工業化的某些教條,正在阻礙中國的進步。首先一個就是斯密教條。30年來的GDP增長,是斯密式增長。特點是物質投入至上,只講資本與勞動投入作用。它強化的是同質化、低附加值的“中國制造”。熊彼特式增長則把創新,當作經濟發展的動力。這種創新強化的是異質性、高附加值的“中國創造”。信息技術創新就是典型的毀滅式創新,互聯網是人的創新精神的產物。創新理論帶來“發展”這一新視野,具體是指“作為質變或結構變遷的發展”,例如生活質量提高,結構轉型升級以及需求的質的提高(如信息消費)等,也包括烏家培教授昨天說的“分工總量增加”這樣一種結構變化。這些都與信息化的深層機理有關。
第二個是凱恩斯教條。凱恩斯教條在與斯密教條同樣強調物質投入之外,還附加了政府干預。中國經濟增長的30年,是政府主導,投資驅動的30年。熊彼特理論作為凱恩斯理論的解藥,倒不在于反對政府作用,而在于熊彼特認為在增長、就業與貨幣問題上,凱恩斯過于看重物的投入,而忽略了人的投入。今天,信息化可以從熊彼特理論中吸取一些前提假設級的營養,一是增長問題上,強調技術創新驅動的分享型經濟的作用;二是就業問題上,強調面向創新的人力資本與人的素質(包括信息素質)的提高;三是貨幣問題上,強調信息主導的創新支持機制(例如風險投資等)。要做到這些,人們會發現,離開信息化是不可能的。
時代正在發生變化,我們的觀念,以及決定觀念的范式,也都需要跟著變化。信息化固然是無形的,例如,比特是無形的,知識是無形的,智慧也是無形的;但是,它在邏輯上并不是一個隱身人。只要我們改變導致信息隱形的那些前提假設,信息就會向我們自然地呈現。例如,我們只要在同質化的GDP之外,附加一個異質性的指標(信息是異質的、數據是異構的、創新是異質的、生活質量是異質的、幸福是異質的……),熊彼特所說的一切,信息化的一切,都會像滿天群星,從斯密、凱恩斯的云山霧罩中,得以輝煌呈現。
我們可以創造世界,也可以證明我們創造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