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我在翹望你

長白山，就像一位麗人的名字，讓我魂牽夢縈。時光之錐寂寞了十個年頭，我還在一直翹望你。你已經銘刻在我心里。

是什么讓我對你滿含深情，甚至時常從身體深處隱約傳來錐心之痛？因為我曾經去看過你，而你只是給了我一個深情的背影，不經意間華麗地轉身，在面前，我卻沒有看到你傳說中神秘而嬌俏的面容。

那一天，我們越過一道道白河，繞過層層的山巒，掠過密密的松林，朝圣般來到你的石榴裙下。近午，山下細雨霏霏。資深的導游一再提醒，山上必是云霧繚繞，或者大雨如注，肯定看不到天池。上山還是不上，的確是兩難的選擇。既然已經不遠千里來了，我就要登臨你的圣地，即便看不到你清亮的眼眸，我也要無限地靠近你，感受你的脈脈溫情。義無反顧，我把自己塞進了景區專用的吉普車。

長白山的師傅我服。蜿蜒的山路，側臨深溝，路面極窄，僅容兩車不差分毫地錯過。吉普的馬達轟鳴，車子奮然前行，只是在急拐彎處驟然減速，方向猛打接近九十度吧，把乘客驚得一路狂叫，我的臉幾乎是被擠壓在車窗上。偷眼看那駕者，一臉的得意，方程式般地駕著他的戰車一路地表演下去。

驚魂未定中，你的美麗次第映入眼簾，人們已無暇顧及車飛路險。我是干林業的，很早就知道，你的植被因海拔差異呈垂直分布。但眼前林相景觀的轉瞬變幻還是讓我訝異無語。

山腳的白樺林，高大挺拔，白紗裹身，玉樹臨風，婀娜迷人。我大學時代的筆名就是白樺啊。對你早就情有獨鐘。你是林中仙女，木中精靈，滿樹晶亮的眼睛像在和路人訴說百年的風情。

輾轉而上，針闊混交林一望無際，喬灌草高低錯落，相融共生，原始的狀態記載著千百年的演化變遷。看那高大粗壯直逼云天的紅松就像這塊叢林的主人，張揚著自己的霸氣和這個時代流行的骨感。白樺、榆樹、櫟樹、水曲柳，還有不少叫不上名字的雜木，紛繁其間，擴充著有限的領地，向著太陽的方向不懈地伸展。

漸漸地，綠色植物單一了起來，是松，再是杉。是冷杉吧？寒冷阻擊、拒絕著闊葉樹的繁衍，這里只有針葉樹才有生存的空間。亞高山針葉林的植物們硬實了外皮，龜縮了枝椏，控制著蒸發，與嚴寒對抗著、生存著、顯示著。

猛然間，車子鉆出密林，豁然展現出一幅壯麗的畫卷。海拔1700米了，這就是舉世聞名的高山花園！白的、紫的、紅的、藍的，五顏六色的繁花就像大地織錦、群山鋪毯。真的分辨不出那些花的名字，是百合？是馬蘭？是鳶尾？是藜蘆？是蕨菜？在這個高山植物王國里，我這個學林的，也只有望花興嘆的份了。此景只應天上有。

層云之上，應該是進入了高山苔原帶了。滿目亂石細布，不見喬灌，附著在巖石上的只有苔蘚、地衣。極目四望，除了這輛吉普在山谷間孤獨地飛奔，沒有一絲人煙。我周身強烈地籠罩了洪荒的感覺，恍然離開世間，穿越進了遠古，緊張的情緒從腳底瞬間蔓延到發根。

苔原沒有四季之分，地表以下是永久凍土層。狂風是經年的常客，9個月都被冰雪覆封。盡管沒有任何林木，但這里可不是荒涼的大漠，反而是神奇的“空中花園”、原始高山植被的寶庫，已發現的凍原植物多達170余種。據說，這里的植物十分神奇，在每年七八兩月的無霜期，會以極快的速度發芽、開花、結籽，然后進入休眠，休養生息，周而復始。這就是大自然的造化。

亂花漸欲迷人眼，勝景層出挽客觀。可是我不敢作短暫的停留，因為你在山巔，你在等待我們約了千年的會面。層巒疊嶂，峰回路轉，是你向我秀出的曼妙身材？五彩樺松，如茵草甸，是你向我展示的飄飄衣袂？我來了，長白山！夢寐以求的戀人，我仿佛已經匍匐在你的胸前。

感謝上蒼，他雖然陰沉著臉，但沒有拿雨來打濕我們的約會。離天池就那么幾十米的距離了，陸續下來的人們在感嘆著你的神奇和美麗。我祈禱著，急急地攀爬著你的肩頭，我渴望看到你清澈迷人的眼眸。

我熱切地上來了，貼近了你的臉龐，你必然感受到了我急促的呼吸，聆聽到澎湃的心房。可是，可是，一陣疾風吹來，云霧霎時彌漫了整個天池，無論我如何睜大眼睛四處搜尋，你都沒有給我哪怕一點點縫隙。肆虐的霧啊，把你包裹得嚴嚴實實，讓你突然變得那么的，那么的冷艷和神秘。

我等了很久，看不到你清藍純澈、輕眨流盼的美目。我呼喊了很久，嘶啞的心聲回蕩在沉默冷峻的群山之中。是我修得還不夠嗎，五百年，越千年，是佛還沒有許我和你相逢一面，哪怕是對視一眼。

我仿佛看到你懷著淡淡的憂傷，在云間長袖輕舞，探身花海淺聞幽香。

長白山，我翹望你。繁星微風之夜我能聽到你的嗟怨輕喚。我還會趕去，再續前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