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古代的童蒙讀物是從字書發軔的,早在周代就有了供學童識字、習字用的字書《史籀篇》,秦代李斯借鑒《史籀篇》,采用四言韻語的形式編寫了字書《蒼頡篇》,兩漢魏晉南北朝時也編過不少蒙學字書,《漢書·藝文志》“小學”類著錄的就有10家45篇,最著名的是西漢史游編纂的《急就篇》和南北朝周興嗣編纂的《千字文》。隋唐以后,隨著童蒙教育的發展與普及,童蒙讀物的編纂從單純識字教育的字書,擴張延伸而出現了分門別類的蒙學專書,逐漸形成了包括識字教育、知識教育和封建道德教育的比較完整的蒙學教材體系。敦煌遺書就為我們提供了窺探這一教材體系的珍貴史料。
敦煌遺書中的蒙學教材品種多樣,內容豐富,據敦煌學研究專家統計,目前已知的敦煌蒙書就達25種254件抄本,按其內容、性質和功能而言主要分為識字類、知識類和德行類三大類。識字類蒙書是對兒童進行識字教育、句讀訓練和寫字訓練的讀本,包括《千字文》《新合六字千文》《開蒙要訓》《百家姓》《俗務要名林》《雜集時用要字》《碎金》《白家碎金》和《上大夫》等9種;知識類蒙書是基于已有的識字基礎,以文字為工具使兒童掌握包括自然知識、生活知識和歷史知識的常識教育的讀本,有《雜抄》《孔子備問書》《古賢集》《蒙求》《兔園策府》和《九九乘法歌》等5種;德行類蒙書是以儒家思想為主,雜糅佛道和民間普世思想,教示兒童立身、處世之基本倫理道德的讀本,包括《新集文詞九經抄》《文詞教林》《百行章》《太公家教》《武王家教》《辯才家教》《新集嚴父教》《崔氏夫人訓女文》《王梵志詩》和《夫子勸世詞》等10種。在這25種蒙書中,除周興嗣編撰的《千字文》、李瀚編撰的《蒙求》和《百家姓》《上大夫》《九九乘法歌》等后世有流傳外,其余各種均僅存于敦煌遺書中。
敦煌遺書中的童蒙讀物大多出現在唐五代時期,而這一時期正是我國傳統蒙書發展的關鍵時期,有著承上啟下的作用。這一時期的童蒙讀物雖然編寫的數量有限,而且仿作、改編的不少,但已然突破了秦漢以前純字書的編撰模式,逐步向識字教育與知識教育、品德教育相結合的方向發展,而且編排技巧逐漸成熟,并充分考慮到了兒童好奇多動、善于模仿、感知能力強、以形象思維為主的年齡和心理特點,演變出了問答體、散文體、韻文體、歌訣體、雜言體、文賦體等各種體例,使兒童更容易學習和掌握。首先,敦煌遺書中的童蒙讀物大都篇幅小句子短,語言簡練但知識量大。這些童蒙讀物中,除《雜抄》《兔園策府》較長外,《千字文》1000字,《開蒙要訓》1400多字,《蒙求》248字,《古賢集》560字,《新集嚴父教》270字。句式結構也普遍短小,有四字為句五字為句的,也有七字為句的,即使《雜抄》和《新集文詞九經抄》等句子也都不是很長。雖然篇幅小句子短,但又絲毫不影響知識量,隨著其內容向識字與品德結合的方向發展,內容也涉及到天文、地理、科技、自然、歲時、君臣、倫理、婚姻、禮儀、道德、果蔬、勞動生產等各個方面。比如《開蒙要訓》其本身就是一種識字類讀物,但在編排中將1400多字用四字一句、兩句一韻的四言韻語形式,按層次介紹自然名物、社會名物、寢處衣飾、身體疾病、器物工具等內容,并且多用俗語俗字,注重實用。其次,為了讓學童易懂易記,敦煌遺書中的童蒙讀物大多采用韻語及對偶的編排形式,使人讀來朗朗上口。如《千字文》全書千字,四言韻語,共250句,125組,對偶句就有85組;《古賢集》全書560字80句,采用七言樂府古風的韻語形式,整齊易記。
敦煌童蒙讀物中除周興嗣的《千字文》、馬仁壽的《開蒙要訓》、李瀚的《蒙求》、杜嗣先的《兔園策府》、杜正倫的《百行章》及《王梵志詩》外,其余皆為作者不詳、成書年代亦難以確定的作品,且大多為后世所不傳、史志所不錄,并有兩件漢藏文對照的《千字文》抄本,這都足以說明敦煌童蒙讀物既承襲了中原傳統的童蒙教育內容,也具有西北邊陲胡漢交融的地域文化特質。同時,敦煌童蒙讀物的編寫并非完全針對幼童,其更大部分所針對的是文化教育水平比較低下的平民百姓。如《開蒙要訓》淺顯通俗,內容偏重于生活上的日常知識,具有明顯的庶民教育特色。
敦煌遺書中的童蒙讀物種類繁多,各體兼備,為后世保存了豐富的唐五代蒙書資料,對探討我國傳統蒙書發展的源流,窺知唐五代時期敦煌地區的學校教育、寺院教育與社會教育的實況,研究唐五代音韻與西北方音,了解唐五代敦煌地區的文化風俗提供了寶貴的文獻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