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鵬：交互硅與土

“有媒體這樣描述，發布會上，柳傳志先生以慈父般的眼神看著你演講……”， 圓臉的陳紹鵬聽到這兒，身體前傾，露出了笑容，那雙西北大漢獨有的大眼竟也瞇成一條線。

1年半以前，2011年10月10日，聯想控股董事局主席柳傳志參加母校西安電子科技大學校慶期間對媒體表示，聯想控股近年來一直強調的現代農業領域還需要一個出色的領軍人物，但沒到位，所以不到宣布之時。第二天，這位領軍人物出現了，他便是陳紹鵬。時任聯想集團高級副總裁、新興市場總裁的陳紹鵬出任聯想控股高級副總裁、執委會委員，全面主持現代農業業務。

陳紹鵬與聯想集團高級副總裁劉軍被并稱為聯想集團兩大“少帥”，外界一度將他們視為聯想集團CEO楊元慶的“接班人”競爭者。所以難免有這種聲音：將其從PC調去農業或許是柳傳志的安撫之舉。連陳紹鵬的父母也拉著他的手問：“你是不是犯了錯誤，你們柳總不信任你了，把你貶去做農業，我們可是辛苦一輩子才讓你離開農村，你怎么又回來了？”

1年半以后，2013年5月8日，聯想控股旗下從事現代農業板塊的佳沃集團正式發布其現代農業新品牌“佳沃”， 陳紹鵬為總裁。柳傳志親自站臺，吃著藍莓聊著天，為愛將打氣，“我們不急著掙錢，紹鵬，咱們不急著掙錢，十個億，二十個億咱們投得起。”

回憶1年半前，滿臉喜悅的陳紹鵬自然沒有一絲委屈。在接受《環球企業家》采訪時，他透露了一個秘密：2011年4月他調任農業的任命就已確認，只是為確保聯想集團的業務平滑交接，任命高度保密，只有極少數的高管知道。當初柳傳志和楊元慶告訴他任命意向之時，他“非常興奮、非常欣喜”，從無到有，運營一家企業，這是他的人生夢想。

事實上，這份任命更像某種程度的升遷，在聯想控股的官方網站上，陳紹鵬是聯想控股執行委員會中的第四號人物，僅次于柳傳志、朱立南和趙令歡。

布“局”

2010年，聯想控股宣布成立農業投資事業部，正式宣告進軍現代農業。在制造業、投資業順風順水的基因，如何嫁接到中國傳統的農業土壤，外界疑問連連，選陳紹鵬也成了其中的最大問號。但柳傳志反問，“你說是選養殖業的，種水稻的，還是種水果的專家更合適呢？都不合適。這里面除了種植以外，還有運輸、管理、銷售諸多領域，實際上是需要一個真正懂得企業運作的人來打頭才合適?！痹掚m如此，陳紹鵬還是面臨著巨大的壓力。即便出生于甘肅白銀農村，農業對于陳紹鵬來說，依舊是個完全陌生的領域。此前，他習慣的是全球商務旅行，從2009年3月接任聯想集團新興市場總裁后，他幾乎每個月有四分之三在出差，負責新興市場155個國家與地區的國際化運營。

于是，在剛上任的前三個月里，他常?？磮蟾嬷辽钜?，白天還要不停地和團隊開會、拜訪專家，每天睡眠不超過四個小時。與他18年前加入聯想時一樣。

他對團隊說，全中國做種植業的公司化企業，我們都要跑遍。在佳沃走訪過的超過一百家的公司中，有超過七十家是陳紹鵬親自上陣的。

2011年底，陳紹鵬第一次向聯想控股執委會做正式的戰略匯報，半年后最終的戰略報告獲得執委會批準。柳傳志在接受采訪時證實，換任何一個聯想之外的人來執掌佳沃，在財務上都不可能如此迅速地通過。

最終，佳沃定位為農業全產業鏈服務商，以高端水果藍莓和獼猴桃為入口，并購行業內較為成熟的公司，投入資金、管理、技術和人才，改造上游生產環節，將傳統農業工業化、現代化。而在物流和銷售環節，佳沃選擇與其他公司戰略合作，主要銷售渠道有商超、水果零售店、大客戶銷售、以及電商。

整個佳沃集團有近八百人的團隊規模，但歸屬集團總部的只有40余人，其余都分布在并購之后的各個運營子公司，目前包括青島沃林藍莓果業有限公司、四川中新農業科技有限公司以及以智利基地為核心的海外板塊等，每一個子公司專攻一個板塊。陳紹鵬認為，小體量的總部加運營子公司的架構，能支撐佳沃不斷地擴張，包括果業品類以及果業之外的業務。

一年時間，陳紹鵬幾乎以旋風般的速度完成了佳沃集團在國內外的基本布局。柳傳志說，陳紹鵬做的投資沒有一筆遇到問題。

控“物”

若論銷售功力，陳紹鵬自然算得上一等人才。初入聯想之時，陳紹鵬先后被調往當時聯想在當地毫無基礎的“西北區”和“華南區”，他所創造的年度業績增長585%的戰果，依舊是聯想內部的傳奇。聯想內部稱他具有“將冰塊賣給愛斯基摩人”的銷售能力。

有陳紹鵬這個銷售奇才的領導，佳沃的產品銷售自然不成問題。他所面臨的挑戰是，怎么在他所不熟悉的農業領域，打造高品質的上游生產鏈。

一直以來，技術水平落后，技術工人缺乏，中國農村狀況復雜，上游生產成為農業投資者望而祛步的領域，就投入產出比來說，極不劃算。但陳紹鵬說，在一番精細的研究之后發現，為了確保食品質量安全，做到全程可追溯，上游生產是無論如何繞不過去的環節。

決定進入上游生產環節的佳沃以三種方式跟農戶合作。第一種，從農民手里租用土地，自建示范園。但這種需要土地使用權流轉的方式，并不合適大規模的擴張。于是，佳沃采用了一種叫做“托管”的模式，和土地規模超過500畝的大戶簽訂協議，由大戶成立公司，全權委托給佳沃管理。

除此之外，佳沃還將IT領域的ODM模式移植到農業。陳紹鵬打了個比方，就像蘋果公司向富士康定制產品一樣。在富士康里，有一個車間的整個流程和管理都是按蘋果的要求去做的，產品由蘋果公司全部收購。佳沃也采取這種模式跟已經企業化的大戶合作，整個種植流程按照佳沃的操作規范來執行，派駐技術主管和質量主管，全部農資（包括生物農藥，有機肥料等）都由佳沃統一管控。無論是托管還是ODM模式，所有產品都由佳沃包銷。佳沃的分成比例很小，按照陳紹鵬的說法，只是“收點品牌和服務的費用”。因為ODM模式需要佳沃團隊和大戶團隊之間進行較長時間的磨合，目前為止，托管模式使用范圍更大，但陳紹鵬堅信未來ODM模式一定會成為主流。

聯想原有的IT技術能力，幫助佳沃在短短一年時間把全程可追溯系統建立起來。在新聞發布會上，陳紹鵬親自演示，通過二維碼，查詢藍莓生命全周期信息，內容細致到每個環節的負責人，甚至土壤成分。

找“人”

媒體很難不喜歡陳紹鵬。采訪期間，“咱們不要那么正式，嘗嘗我們的藍莓”，陳紹鵬以主人般的氣場，恰到好處地照顧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即使頭一回見你，他都會換完名片后先叫下你的名字，不帶姓氏。

善于和人打交道的陳紹鵬說，對于農業，現在他雖然還不算行業專家，但至少不是外行了，他所面臨的最大的困難還是“人”。

培訓完全沒有現代農業概念的農民，比培養IT行業從業人員要困難得多。在中國人的傳統農耕觀念里，沒有精確的概念，施多少肥，剪多少枝，“差不多”就行了。在農民中推廣受商業規則的制約并從中獲益的理念，難度可想而知。常常經過多次培訓，每個人操作出的結果還是千差萬別。熟稔現代農業的人才也并不多。佳沃旗下每個子公司都會招聘從農業、園藝學專業畢業的大學生，對他們進行專業培訓，直至他們足夠成熟，能夠繼而為農民員工做培訓。

但農業的長周期性決定了人才培養也只能緩慢進行。陳紹鵬說，訓練產業大軍是未來農業最大的挑戰。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意味著現代農業是高門檻的行業?！叭陹旃吣曦S產，我需要十年，你再聰明，也需要七八年才能趕上我吧。”陳紹鵬說。

照此情形來看，佳沃集團作為聯想控股2014～2016年整體上市業務組合中的一部分，利潤貢獻不會很大。但作為平滑利潤現金流的“二級火箭”業務，佳沃仍舊被柳傳志視為未來最看重的領域之一。

陳紹鵬也承認，背靠聯想就是佳沃最大的優勢。“全球化的現代產業運營經驗，不是中國哪個企業都具有的。”若不是聯想并購IBM的先例，他不會如此篤定地駕馭佳沃進行海外投資。自然，聯想或柳傳志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很大程度上為“幼小”的佳沃鋪平道路。

在人們逐漸習慣將陳紹鵬和農業聯系之后，有媒體稱，在某年聯想年會上，陳紹鵬曾身穿陜北農民服裝，大跳豐收舞。陳紹鵬否認了此件事，但他笑著承認，自己扮演過杰克遜，也跳流行一時的“Nobo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