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的老葛

老葛十八歲那年，接過父親手中的船槳，成了月亮巖渡口擺渡的艄公。二十年如一日，老葛孑然一身在河上打發著難熬的日子。

老葛除了擺渡，平時沒事就坐在船頭，抽著煙，兩眼緊盯著河面那些從上游沖下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特別是漲洪水的時候，老葛的眼睛，更是不敢大意。老葛不但要打撈東西，更要解救那些不慎掉入河里的村民。

那天的洪水，來得特別突然，也特別猛。上游下了暴雨，山洪暴發，洪水一下就漲了起來。老葛坐在船頭，聽著轟轟的水聲，兩眼在河面上四處搜尋。

突然，老葛驚呆了。老葛發現一個婦人抱著一塊木板，隨著咆哮著的洪水，從上游沖了下來。婦人因體力不支正在浪濤中苦苦地掙扎。老葛站起身子，朝婦人大喊：別慌！我馬上就來救你。說完，操起船槳，奮力地朝婦人劃去。剛劃到婦人面前，一個浪頭打來，婦人不見了，木板順著洪水，往下游漂去。老葛用撐桿在河面上劃動了幾下，還是不見婦人的身影。老葛的心一下就慌了，丟下撐桿，衣服也沒脫，立馬就跳進了河里。

終于抓住了婦人的衣服，老葛一手抓住婦人，一手奮力劃到船舷邊，抓住船舷，在惡浪中拼搏漂游了十幾里遠，最后在下游一處水流較緩的地方靠了岸。站在岸邊，老葛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后來，老葛得知，那婦人是個寡婦，也是三十多歲，后村的，丈夫死了好幾年了，拖著兩個孩子，一直沒有再嫁。老葛的心竟有一些動了。最后，經人撮合，寡婦同意嫁給老葛，但有個要求，a就是老葛必須在岸上建一處像樣的房子。

老葛開始到處借錢。還好，因為老葛平時人緣不錯，再加上是建房結婚，好事，村民都紛紛解囊，你一千，我八百，不久，錢就基本到位了。

這天，老葛坐在船艙里，數著錢，想著后村的寡婦，心里正滋潤著，開始計劃建房的事情，忽然聽到了救命的聲音。

老葛丟下錢，跑出船艙，朝河面一看，遠處，隨著浪頭，一個小孩的頭顱正在激流中一沉一浮，被洪水迅速地往下游沖去。岸邊，一個婦人正緊跟著邊跑邊大聲地呼喊。

老葛啥也顧不上了，操起船槳，把船奮力地劃過去。老葛在心里不停地喊著，快，快，快！但還是晚了。劃到面前，頭顱不見了。老葛跳進河里，雙手在水中不停地劃動，雙腳也不停地攪動。老葛的淚水流了下來。老葛大聲呼喊，孩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老葛不停地攪動，不停地喊。

老葛發了瘋似的在河面上不停地拍打著，終于看見離他五十米左右的河面上小孩的頭又冒了起來，老葛心里一震，忙奮力地劃了過去。

就在老葛快要趕到小孩面前時，忽然一個漩渦向小孩卷去。瞬間，小孩又不見了蹤影。老葛站在河中，雙手又開始在四周不停地劃動，眼睛在河面上到處搜尋。

時間慢慢地過去了。小孩的頭再也沒有冒出來。船也被沖走了。老葛絕望了。老葛看著一浪追著一浪的水面，心里忽然就冒出了一股寒氣，不一會，那股寒氣就浸入了骨髓。老葛連打了幾個冷戰。老葛再次看了看河面，心里的悲苦瞬間就鋪滿了全身，覺得渾身一下就沒了力氣，身子慢慢地開始往下沉。

還好，這時，附近的村民趕過來，救起了老葛。老葛站在岸邊，看著咆哮著往下狂奔的河水，再看看躺在地上哭得呼天搶地的婦人，心里的痛苦實在是無法言表。老葛知道，如果自己的船再快幾分鐘，或許那小孩就有救了。老葛望著河面，緊咬著嘴唇，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老葛帶著建房的錢去了城里。

幾天后，一艘快艇，在月亮巖渡口突突突地響著。老葛站在上面，兩眼緊緊地盯著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