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粥

一年一度的中秋節又要來臨了，看著街頭次第掛起的紅燈和商店里琳瑯滿目的月餅，記憶又把我拉回到幾十年前的鄉下。

我出生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的一個偏遠小山村。我上有一個姐姐，下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小時侯，雖說我們家很窮，可是，每年吃一頓餃子，中秋吃月餅，這些基本的生活需求，父母還是能滿足我們的。然而，我六歲那年春天，我們家意外發生了一次火災，大火燒毀了我家僅有的三間茅屋，茅屋里的東西都付之一炬。從此，我家原本窮苦的生活就更難以為繼了。

為了繼續生活下去，母親和我們四個孩子臨時寄住在村里的一間破倉房里，父親則狠狠心去了上海打工。

春去秋來，遠離家鄉的父親沒有回來過一次，也沒有一分錢寄回家來。為了讓我們有口飯吃，母親除了起早貪黑地種好自家的責任田外，還東借一瓢面，西借一碗鹽，幾乎借遍了村里所有的人家。

果兒紅，葉兒黃，一轉眼，那年的中秋節又要來臨了。中秋前幾天，看著村里有人從集市上買回月餅來，我們都饞得不得了。母親見狀，就勸慰我們說：“再過幾天，你們父親就從上?；貋砹?，回來后我們家就有月餅吃了。”

于是，盼星星盼月亮，那幾日，我們兄妹四個天天蹲在村口的那棵老槐樹下等父親。

可是，到了八月十五那天，母親卻告訴我們，父親將電話打到村里，由于中秋加班是雙薪，父親決定不回來了。

這就意味著我們盼望的月餅不能吃到了，聽了這個消息，弟弟妹妹委屈地淚都流了下來。

中秋節那天下午，母親難過地將我們兄妹攬在身邊，不停地給我們道歉。母親說：“孩子們，這個中秋節家里實在拿不出一分錢來了，咱就先不吃月餅了，等明年日子好過了，母親會給你們買很多月餅的?！?/p>

八歲的大姐委屈地說：“媽媽，我們也不是饞嘴，人家不是說，月餅象征月亮，吃月餅能讓日子過得更圓滿嗎？我們就是想吃上月餅，來年能讓我們的日子好起來?！?/p>

“你們也是這個意思嗎？”母親動情地望著我們。

“是——”我們異口同聲地說。

“好呀，既然孩子們是想將月亮吃到嘴里去，那媽媽來想辦法。”母親含著淚花兒說。

那天晚上，母親特意熬了一鍋稀粥。吃飯的時候，還特意將餐桌搬到了院子里。

我們不知道母親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幾次三番地問母親，母親則笑而不答。

太陽下山了，夜幕拉合了，月亮出來了。這時，母親將稀得能照見人的影子的稀粥給我們盛上。

“弟弟妹妹們快來看呢，月亮落到我們的碗里了！”眼尖的大姐最先發現了碗中的“秘密”，最先明白了母親的心思。

“是呀！好大好圓的月亮！”

“我的碗里也有一個呢！”

……

聽了大姐的話，我和弟弟妹妹爭相跑到餐桌前，并報告著自己的新發現。

“是呀，孩子們，現在我們每個人的碗里都有一個月亮，我們將各自的粥喝下去，不就等于將月亮吃進了自己的嘴里嗎？”母親笑對我們說。

“是呀，我們一人一碗月亮！”

“我們吃的是真月亮！”

“這樣，我們明年的日子就會好起來了！”

……

母親的話又引得我們這些“小雀”們“喳喳”叫個不停。

接下來，母親讓我們閉起雙眼，將自己眼前的粥喝掉。我們很聽媽媽的話，閉起眼睛很快就將一碗粥喝光了。等我們睜開眼的時候，我們果然發現自己碗中的月亮不見了。那一刻，弟弟妹妹興奮地跳個不停。而我則發現，母親悄悄地將頭扭在一邊，不停地抹著眼淚兒。

光陰荏苒，一晃幾十年過去了，現在，我們也不再為生活發愁了，然而，童年里母親帶領我們兄妹喝月亮粥的那個夜晚我卻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時刻告誡我，今天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讓我倍加珍惜現在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