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收獲的季節,而實現收獲當然離不開秋收。秋收時令很長,逶逶迤迤四五十天。在秋收那些日子里,農民們起早貪黑、披星戴月,飯顧不上吃,水顧不上喝,不瘦上幾斤肉,怕難過去。
俗話說七月十五定旱澇,八月十五定窮富。秋收時節站在縱橫阡陌的田梗上你看吧,漫山遍野都是成熟或將要成熟的莊稼。高高的隨風起舞的是玉米,低矮的如波浪一樣起伏的是水稻,那些張開小嘴隨時都會吐出金珠的是豆子,那些綻開小嘴噴云吐霧的是棉花。還有,像成熟的嬰兒再也不愿呆在大地母腹里的紅薯、花生,不再節節升高的芝麻隨時都會“啪”的一聲炸開,在寂靜的田野里撂個爆豆。
我小時候多在姥姥家,參加過無數次秋收。那時,盡管我還是個孩子,可是在秋收面前人已無分老幼,能喘口氣的都要下地。
掰玉米是秋收時節我比較喜歡干的活。雖然海拔不高,夠不到玉米棵子的腰部和頂梢,但我能舞刀動槍。我會掄起砍刀把玉米從末根砍斷,象林業工人似的把一棵棵玉米放倒。俗話說搬倒樹摸老鴰—來個穩的。我把玉米放倒掰棒子也是穩的。不過,也有不穩的時候,一次由于砍刀揮得過于孟浪,我竟在自己的腳脖子上來了一刀,鮮血直流。
割稻子是我比較不喜歡干的活。因為割稻子跟割麥子一樣,累腰。一個時辰下來,腰跟斷的一樣,不站起來晃晃,下歇活準落到別人后頭。想想看,在一望無際的稻田里,別人追波逐浪把稻秧放倒了一片又一片,你還在自己應割的田壟上磨蹭,那形象多象陷在泥里的老牛。還有秋收時稻秧子常常半濕半干,磨得再鋒利的鐮刀使起來都象鈍刀子割肉。又一時辰,腰更僵了胳膊也疼了,還得抽空磨磨鐮刀。
起紅薯、刨花生我比較喜歡。因為,干這兩件活兒,有站、有蹲還能彎腰,各種架式都有,累當然還累,但是靈活。我們把刨出來的紅薯堆成堆兒,一下午的工夫田野里就會長出了一個個小丘。我們把品象規整的紅薯挑出來窖藏,把有結疤的切片兒。切紅薯常常要忙到半夜,該收工的時候,田埂上、山坡上,新起的紅薯地里就到處擺上了一片片的紅薯片兒,暗夜里瞧著象霜、如云、似霧,朦朦朧朧、似無還有。我之所以喜歡收紅薯這活兒,還是因為餓了的時候可以燒紅薯吃。燒紅薯其實很簡單,就是在田埂上挖一土灶,干草、枯樹枝隨手可取。燒紅薯甜香、燒花生馨香,餓極了時候吃新收的這兩樣莊稼,爽得真能咽下舌頭。還有,燒熟了的花生常常在土灶里爆響。象秋收田野里喜慶的鞭炮。爆響此起彼伏、連成串兒,互相糾結,前一個響沒落地后一個響又撲過來,象慶豐收的農婦們不斷線的話語。
好多年沒有參加過秋收了。可是,我能從超市里新上市的新米里嗅到秋收的氣息,從路邊賣的紅薯塊上看到秋收的汗滴,甚至能從早掰的玉米棒子上聽到農民的嘆息。秋收過后,農產品的價格一般要回落,原因是大量集中上市。城里人從價格回落上得到了實惠。秋收又是條紐帶,城里人和鄉下人的感情這時聯結最緊,因為秋收鼓漲了所有人家大半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