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諷諫的語用策略

1. 諷諫與言語行為

在很多情況下，說話人說出的話構成了一種特殊的行為。Austin在其著作《如何以言行事》中提出了著名的言語行為理論，把作為整體的言語行為分成三個層次：說話行為（locutionary act），施事行為（illocutionary act），取效行為（perlocutionary act）。說話行為指的是說出一個有意義的句子，比如“我想來杯咖啡”；施事行為指的是在說出這句話時，我們頭腦中希望它能起到的作用，即下命令，或提出請求等等；取效行為指的是這句話最后實際產生的效果，如通過言語活動，我們使聽話人受到了警告，或者使聽話人受到規勸，不去做某事，或者使聽話人做了我們想讓他去做的事情。Searle（何，2000：95）認為語言交際的最小單位不是人們通常所說的單詞或句子這樣的語言單位，而應是言語行為，語言交際過程應是由一個接一個的言語行為構成的。言語行為的重點在如何通過以言行事來達到以言成事。

古代諷諫是一種特殊言語行為，尤以戰國時期為盛。諷是用含蓄的話語指責或勸告。諫是規勸君主、尊長、朋友，使其改正錯誤。諷諫即運用一定的語言表達來使人達到知錯能改的目的。諷諫行為本質上是對聽者提出要求或命令，從禮貌原則來看，其最終目的是讓聽者按自己的意志做或不做某事。一定意義上，諷諫行為是要改變聽話人的意志或態度，是一種不禮貌行為。諷諫者使用恰當的語言對諷諫的對象進行說服，以使之改變態度，是要講究一定策略的。從受益的角度來說，“諷諫”的內容實際上是就對某事的兩種不同做法在損益上進行比較，這種比較有時是隱性的，有時是顯性的。顯然，說者認為他對聽者勸說的結果是對自身或聽者有益，當然減少損失也是一種受益。同時也要聽話人明白并同意，有必要時還需采取一定的行為以達到目的。

2. 禮貌策略與諷諫

Brown和Levinson提出的禮貌策略也被稱作“面子保全論”。面子是每個社會成員欲為自己掙得的公眾自我形象。積極面子指希望獲得別人贊同、喜愛，消極面子指不希望別人強加于自己，自身行為不受他人干涉或阻礙。

Brown和Levinson認為，許多言語行為本質上是威脅面子的，講究禮貌就是要減輕某些交際行為給面子帶來的威脅。言語交際中的禮貌策略只是一種手段，真正目的是為了更好地達到交際目的，滿足人們的面子需求（何，2000：226）。

諷諫與面子的關系顯而易見。諷諫意圖改變他人想法和行動，實質上屬于威脅面子的行為。因此，諷諫者需采取禮貌補救策略。運用積極禮貌策略，以“接近為基礎”，套近乎，尋求一致及共同點；通過贊美給予鼓勵；崇敬他人，對他人給予信任；恭維他人給予美名和虛榮；給予諒解與同情等。

此外，還可使用消極禮貌策略，維護聽者私人領域及自主決策權。以“回避為基礎”，間接、模糊、委婉、迂回地進行諷諫。使用非公開策略，避免潛在的面子威脅，又可表現出對他人的關心。Brown及Levinson曾提出十五種非公開禮貌策略，如暗示、夸張、暗喻、模糊、反語、低調陳述、修辭設問、同義反復等。

3.《觸龍說趙太后》的語用策略

趙孝成王元年（-265年），趙惠文王去世，孝成王即位。因年幼，由太后理政。新舊交替，國內動蕩。秦國乘機攻趙，趙國危急。趙向齊求救，但齊國提出：“必以長安君為質，兵乃出?！眹y當頭，趙太后為了國家利益就必須犧牲親情。群臣與太后激烈爭執，趙太后嚴辭以對：“有復言令長安君為質者，老婦必唾其面。”

觸龍采取非公開禮貌策略，將政治問題轉換為個人問題。使自己表現出弱勢形象，因足疾而不能快走，食欲不佳仍強打精神。觸龍小心謹慎，“恐太后玉體之有所郄”，“日食飲得無衰乎”，關心太后健康情況。讓趙太后稍有感動，“色少解”。氣氛得以緩和。進而談到自己年邁卻仍然操心年幼愛子的未來，“愿及未填溝壑而托之”。向太后請托孩子，觸動太后的同情心，對觸龍的話產生極大的心理認同。此時觸龍又從個人問題轉移到政治問題，進一步向太后說明，如果太后真愛孩子就應為孩子的未來著想，讓子孫為國家建功立業，做出貢獻。這樣才能立足于世，獲得臣民的擁戴。太后最終聽從了觸龍的諷諫，同意長安君做人質，“諾，恣君之所使之”。

4.諷諫的語用策略

諷諫言語行為的復雜性決定了諷諫形式和策略的多樣性。要確保交際中的諷諫成功，必須遵循其基本原則：

1）明確諷諫目標。諷諫的目標決定了諷諫行為的難易程度，以此決定采取何種策略。

2）了解諷諫對象。諷諫者通過言語傳遞諷諫信息，如果不被諷諫對象接受，必將無功而返。因此對諷諫對象的社會地位、性格特征等的分析關至重要。這些因素決定了諷諫對象的人格特點，有助于諷諫者對癥下藥，且全面考慮諷諫對象的反應。

3）適時、靈活原則。諷諫者要等待和把握時機，根據諷諫目標和對象，因時而動，言辭激勵，情理交融，或開門見山，或委婉曲折、含糊迂回等。

5. 結語

語用學為研究古代諷諫提供了新的視角。以語用學為基礎對諷諫的分析與探討說明了合作和禮貌在勸說活動中的重要性。對諷諫語用策略的分析在使我們領略到古人高超精湛的話語藝術的同時，更有助于提高我們的語用意識和交際能力。

參考文獻：

[1] 許劍銘. 淺析中國古代的諷諫藝術[J]. 內蒙古教育學院學報，19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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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何兆熊. 新編語用學概要[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