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威爾第牧歌中期創作探析

摘 要： 蒙特威爾第不僅是文藝復興時期最后一位牧歌作曲家，而且是巴洛克早期第一位歌劇作曲家，被視為歐洲歌劇的奠基人，1590—1612年其在藝術都市曼圖亞音樂家的生涯，為其攀登音樂高峰的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作者通過對中期最具代表性的《待放的孤挺花》、《我的靈魂寬恕我吧》創作背景和作品分析的探究，客觀評鑒此時期他的牧歌創作。

關鍵詞： 蒙特威爾第 曼圖亞 牧歌 中期創作

16世紀的曼圖亞，是一個高度繁榮的藝術中心，在貢薩加公爵（Guglielmo Gonzaga）執政的三十年間，使得曼圖亞宮廷達到了繁榮與輝煌的境界，對文學、戲劇、音樂、美術都進行了最佳的保護和發揚；1587年，繼位后的溫琴佐·貢薩加（Vincenzo I Gonzaga），更是將曼圖亞建設成為全歐最重要的藝術重鎮，許多業界人才都匯集于曼圖亞這個活躍的藝術都市一展才華，為宮廷效命。

溫琴佐麾下云集著眾多赫赫有名的藝術家：畫家彼得·保羅·魯本斯（Peter Paul Rubens，1577—1640）、波爾伯斯（Frans Pourbus，1569—1622）及祖卡里（Federico Zuccari，1542—1609），詩人塔索、利奴奇尼（Ottavio Rinuccini，1562—1621）和瓜利尼（Giovan Battista Guarini，1538—1612）等人。同時許多音樂界人才也在此一展身手大顯才華，如著名荷蘭牧歌作曲家、任曼圖亞宮廷樂長的賈謝斯·德·韋爾特（Giaches de Wert，1535—1596），他曾對蒙特威爾第的牧歌創作產生不小的影響；充滿靈性的音樂天才、優秀宮廷音樂家貝內代托·帕拉維希諾（Benedetto Pallavicino，1551—1601），蒙特威爾第正是從他那接替到樂長之職。

如此一個全新的藝術環境，無論增長技藝或豐富經驗而言，都使蒙特威爾第受益匪淺，奠定了攀登藝術高峰的基礎。

1.《待放的孤挺花》

（1）創作背景

《待放的孤挺花》（Cruda Amarili），出自《牧歌集》（1605年）第五卷，取材于瓜里尼的田園劇《忠實的牧羊人》中一段悲歌的配曲，馬倫齊奧和其他作曲家都曾在這個劇本中摘取歌詞譜寫牧歌。這首五聲部牧歌將蒙特威爾第復調牧歌妙趣橫生的樂思、生動歡快的曲調、柔軟細膩的情感、多姿多彩的風格、合乎邏輯又敢于創新的和聲很好地展示了出來。

（2）作品分析

開始部分以不協和音定下基調，而在不同聲部上寫出來的裝飾音又強化了這一氣氛，女高音所應用的音域特別高，因為轉調會使男低音感到別扭，這種圣樂風格是蒙特威爾第從感情上考慮的結果使然。不平穩節奏，慢的段落常常被快的段落突然以非傳統的方式打斷（譜例2-1-1）。

譜例2-1-1：《待放的孤挺花》（Cruda Amarill），1-6小節。

從12小節開始，快速、緊密的十六分音符在聲部中的運用，快速的跑動音型增添了歌詞的趣味性，阿圖西：“認為其中的新手法是錯誤的、生硬的和不悅耳的。”①他指出13小節中的女高音聲部與低音聲部的不協調，沒有預備的a音和f音的進入，以及19和21小節的延留音處理。“若設想在女高音聲部的第一拍上有個G音，音型就會像當時常用的一種即興裝飾法accento，以F-A-F-E來取代級進的G-F-E。當時將這種寫出來的裝飾音稱為加花變奏，它們在小節12，特別是小節2中用跑句給和聲增添趣味，在這兩小節的幾個上方聲部中D-B和B-G的跳進的加花變奏所形成的尖厲不協和音程，貼切地表達‘殘酷的阿馬里利’這一訴怨”。在當時，一般不把即興演唱的部分寫出來，而是由歌唱者根據既定的規則添加，所以即使其中有一些不協和音出現，也會因為速度很快而不被注意，但蒙特威爾第將這種即興演唱方法寫于他的作品中，不協和音也就會被明顯地看到，從而受到阿圖西的質疑。蒙特威爾第將作品中的不協和音解釋為裝飾音，在一個小節或半個小節中分裂和破開音符時值時，添加一定數量的快速的音符的時候所產生的音符，他的真實動機是想通過和聲表達示人的寓意和感情，帶來美好的聽覺享受（譜例2-1-2）。

譜例2-1-2：《待放的孤挺花》（Cruda Amarill），9-14小節。

而在41-42小節中，將樂譜分為兩組，每組由同樣的一個teno聲部和兩個對應聲部組成。每組的兩個對應聲部與其各自的tenor聲部相協調，但是這兩組中的對應聲部之間與對方形成互相碰撞（譜例2-1-3）。

譜例2-1-3：《待放的孤挺花》（Cruda Amarill），41-45小節。

蒙特威爾第通過即興所獲得的各種偶然性的音程組合達到各種修辭的效果，這種方式尤其適合表示“不可捉摸”（elusive）的歌詞，它是由圓滑而獨立的聲部運動形成的。減5度和減7度，這種極度不協和用在樂曲的高潮處，是一種音樂情緒的積蓄和矛盾的升華，可以表現“強烈”（fierce）的歌一詞，具有用于幫助加深歌詞的感覺。

（3）歌詞翻譯

殘酷的阿馬里利，以你的名字，痛苦地教導我們去愛。

2.《我的靈魂寬恕我吧》

（1）創作背景

《我的靈魂寬恕我吧》（Anima mia，pcrdona），出自《牧歌集》第四卷（1603年），1600年阿圖西在對話集中正是以蒙特威爾第的這部作品樂句為例進行了抨擊。

（2）作品分析

這首作品中，單旋律織體一直連續不斷，將歌詞置于各個旋律線中。將不協和音刻意放在一個非常顯眼的位置，不做任何的準備和解決。聲部中懸留的音符被重新唱了出來，而不是被懸留著，是常規相同的聲部組合（譜例2-2-1）。

譜例2-2-1：《我的靈魂寬恕我吧》（Anima mia，pcrdona），30-34小節。

這個重復違反了阿圖西對懸留音的處理方法，他認為一個懸留音與可以引起不協和音的音符相遇并且形成對抗的時候，應該保持靜止不動。在上面所引用的譜例的第3小節中，最高聲部的7度一音沒有被遮擋，而是跳出來引起注意，這個不協和音的時值很長，并明目張膽地出現在這一小節的強拍上。蒙特威爾第并不能為7度音的使用的合理性提供理論依據，但是他認為是被允許的也并不是他所獨有的，因為7度音對情緒或詩境有非凡的表現力，不僅帶來美妙的效果，而且比起8度音來帶來更好的聽覺享受。蒙特威爾第將這嵌入符合16世紀晚期織體觀念的音樂中。

這類音程在這首樂曲中出現過兩次：一次是28-29小節的Quintus聲部，歌詞是“Deh perche ti consume（你為什么要浪費自己）”。另一次是在58—59小節的Tenor聲部，歌詞是“Ton mori tu， mor’io（你自己別死，該死的是我）”（譜例2-2-2；譜例2-2-3）。

譜例2-2-2：《我的靈魂寬恕我吧》（Anima mia，pcrdona），27-30小節。

譜例2-2-3：《我的靈魂寬恕我吧》（Anima mia，pcrdona），57-62小節。

（3）歌詞翻譯

我的靈魂寬恕我吧，我遭受的持續不幸的風暴，已經她使我心中發出的嘆息，讓我取得通向天堂的鑰匙吧，我的靈魂寬恕我吧。

3.風格特征

這一時期的牧歌的風格特征是：靈活歡快，生動活潑，風格多姿多彩，音樂富于新意，妙趣橫生，感情細膩，在和聲上敢于大膽創新，如不作正規準備式解決的七度音與九度音等。選擇戲劇性的歌詞，作曲時突出高音聲部，而部分樂曲采用了的單聲部歌曲，則配以數字低音伴奏的手法。其思維中似乎存在器樂的構思，有的作品甚至對于當時最技藝精湛的歌手也是十分困難的。

于1592年、1603年和1605年，蒙特威爾第出版的第三至、第五卷《牧歌集》中彰顯強調花腔、聲部進行與和聲技巧三者平衡的作曲理念傾向。作品中發展著越來越半音化的表現性和聲，對用于闡釋歌詞的自由演奏的不協和音起到很大的發揮作用，正因如此，音樂評論家阿圖西在他于1600年發表的對話《關于現代音樂的不完善中》批評了蒙特威爾第在對位上的破格。

而在1607年發表的《音樂戲謔》中，其又運用了新穎的詠誦式歌唱手法，“蒙特威爾第從西班牙返回意大利，誰能在這之前把這種新形式帶到意大利呢？誰又能在這之前開始采用拉丁文和意大利文歌唱來運用這種新形式呢？難道他不是早在那個時候就完成了這些諧謔曲的創作嗎？”

蒙特威爾第供職曼圖亞宮廷后不久，出版了第三卷，選用塔索所著的中世紀浪漫史和冒險英雄的敘事詩《被解放的耶路撒冷》中的很多詩篇，以及瓜利尼的田園詩《忠實的牧羊人》。而2011年后出版的第四卷，在遵循傳統的牧歌模式的基礎上表現著充滿戲劇性的要素，凸顯“第二實踐”，從第五卷起，最后6首規定采用通奏低音，樂譜中明確指出使用如撥弦古鋼琴、短頸琉特琴等樂器伴奏，作品中與基礎有關的縱向和聲技巧是清晰可辨的，這兩卷中的牧歌具有情感表達廣度這一令人震驚的特征。

如果說早期在克萊蒙納的作品，說明蒙特威爾第是一個使用強烈對比和大膽音樂意向的能手的話，那么到曼圖亞，他幾乎成了一個音樂上有著神經質的怪人。雖然他有很強的用傳統方式寫作的能力，但他的牧歌總是有著推陳出新的出彩點。他在作品中使用宣敘調，得出符合邏輯結論的樂思。他認為熾烈的歌詞需要用一種強烈的方式表達，減音程、大跳進和半音化都成為他應付旋律的“錦囊妙計”。而選用名家名作的詩篇為歌詞配曲，采用具有高音樂素養、能演唱高難度技巧的歌手都使蒙特威爾第有了很強的靈感。

雖然在今天基于現今的實際需要，其音樂風格聽起來，與三百年前曼圖亞樂迷耳中所聽到的實況，有了巨大的差距，但其仿佛永遠契合于現代人的心靈。自古以來，改變的不僅僅是音調，甚至連蒙特威爾第在世時所慣用的樂器，時至今日亦不見其原始風貌。盡管如此，其音樂聽來依然激越、聰靈，蘊含人性，富于浪漫色彩。其音樂作品背后，是以卓爾不凡的創作技巧作為烘托，蒙特威爾第當之無愧是一位能以其音樂力量打動視聽的作曲高手。

注釋：

①于潤洋.西方音樂通史：P96.

參考文獻：

[1]于潤洋.西方音樂通史（音樂卷）[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3.

[2][美]唐納德·杰·格勞特，克勞德·帕利斯卡著.汪啟璋等譯.西方音樂史[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