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宜居理想的中國化實踐

[摘 要]“美麗中國”含義之一，就是讓我們有一個宜居的美麗家園，使居住者的心能夠寧靜下來，繼而健康、長壽。“天人合一”是長壽的原理，是宜居理想的指導思想，也是中國建筑藝術美的最高境界。從居住者的角度，分析中國傳統文化中宜居理想及其案例，對我們建設當今宜居城市的理念，構建和諧社會，也許會有一定的啟迪意義。

[關鍵詞]宜居理想 天人合一 美麗中國 中國園林

[中圖分類號] G640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3437（2013）20-0141-02

中國共產黨十八大報告提出建設“美麗中國”這一關鍵詞，以及“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的生態文明理念”。放到當今的城市建設上來說，就是按照“天人合一”的思想，來建設我們“生活空間宜居適度”的家園。這符合當今世界城市建設發展的趨勢。從居住者的角度去構建現代城市中宜居理想的內涵，是每個城市建設者需要考慮的問題。

一、自然元素

“圣人含道暎物，賢者澄懷味像。至于山水，質有而靈趣。……夫圣人以神法道，而賢者通；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樂。”山水天地正是“道”的物化表現，這即“質有而靈趣”。“澄懷”即靜心之后的清凈心，“味像”即有形的天地萬物去體悟自然之道。在中國文化中，通過自然元素去悟道，實現“天人合一”，是很自然的事情。因此，宜居最高理想中的自然元素，主要指那些能夠引導居住者心靜，進而能夠達到人我“不二”境界的山水花木、天文地理等自然景觀。這方面，大概要以隱士那種置身于真山大水之中，與自然融為一體的生活和居住形式最為經典。但更多也更便捷的形式就是我們常見的園林藝術。

首先，最高理想的宜居地，要給居住者一個寧靜的環境，使居住者能夠“澄懷”、靜心。頤和園玉瀾堂用房屋與院墻圍合出了一個相對獨立的院落空間，屏蔽外界的干擾卻又不影響內外交流，借助萬壽山與仁壽殿后面的假山，形成了西臨水、北靠山、東有屏風的風水小環境。空氣和水流，到這里形成了一種聚集的效應。營構出祥和、寧靜與安寧的氛圍，可以讓居住者內斂靜心。

其次，最高理想的宜居地，應該能夠讓居住者“味像”。讓人的眼、耳、鼻、舌、身直接感受自然，隨之感悟天地之道，實現天人合一。因此，園林講究移天縮地，移山縮海，“移竹當窗，分梨為院；溶溶月色，瑟瑟風聲；靜擾一榻琴書，動涵半輪秋水。清氣覺來幾席，凡塵頓遠襟懷”，由此獲得心地寧靜與祥和。頤和園玉瀾堂表現有下面幾點：

首先，玉瀾堂的名稱，取自晉陸機“玉泉涌微瀾”的詩句。（由于歷史原因，現在只能從湖邊進入）推開玉瀾堂西廂房的窗戶，向西眺望，昆明湖恍如一片翡翠，碧綠晶瑩。這里的水面正處于一個寧靜的“港灣”，平緩和緩，微波輕瀾，活現“玉泉涌微瀾”的意境。

其次，西廂房名為藕香榭，以身體五官感官感受湖中自然景色是這里賞景的重點。蓮荷被古人視為清凈高潔的象征，因此，“動涵半輪秋水，清氣覺來幾席，凡塵頓遠襟懷”正是這里的寫照。雨打荷葉，正是“留得殘荷聽雨聲”的天籟。品味湖中水產，承接大自然的恩惠。最為精彩的還是視覺以及連帶的情思意蘊。置身此屋，可以看到每一扇西窗都是一幅幅的框景。憑窗遠眺，可見湖光、山色、夕陽，以及“借景”手法：遠景的西山群山連綿，伸向南邊茫茫天際盡頭；中景玉泉山雙塔相互呼應，形成點睛之筆；近景萬壽山的佛香閣，高大巍峨。遠、中、近，大、中、小，層次豐富。

再次，藕香榭，是一個讓自我心靈“輻射”與“內斂”互相通透的空間。向西望，由近及遠，隨著連綿不盡的群山，思緒可以融入無形與無限。向東望則是院內的小天地，春花玉階，秋雨梧桐，人生悲歡，修齊治平，社會責任。這是一個可以靜心，讓人融入天地自然的地方。

二、人倫元素

天人合一在此表現為人與人的和諧，從家教做人開始。“夫宅者，乃陰陽之樞紐，人倫之軌模，非夫博物明賢，未能悟斯道。”“陰陽”在這里象征了形而上的“道”。“人倫之軌模”即人格教化，既有正統的說教形式，也有溫馨生活的民俗形式。我們可以把這些內容稱為人倫元素，最為經典的表現就是中國建筑中的“堂屋文化”和“庭院文化”。我們可以借玉瀾堂來闡述這些內涵。

首先，“堂屋文化”表現為堂屋是該院中的神圣空間，它象征了道，人之道。這里的人之道，是高度理想化的做人規范。第一，人們利用建筑之間體量、尺度、中軸線、對稱顯示堂屋神圣的地位，體現“道”的人倫秩序。第二，“堂者，當也。謂當正向陽之屋，以取堂堂高顯之義”， “當正向陽”，“堂堂高顯”，就是中國文化所講的“中正”、“正大光明”。這是做人的準則，也是人格“品藻”（坦蕩無私的胸懷）；是審美觀，也是天地之道。第三，“王有殿，民有堂”，殿堂一體，家國同構。半開半合的“廊”，將開敞的庭院（灰色空間）與封閉的堂屋（神圣空間）融合為一個整體。這就使得庭院有時候也可以成為堂屋神圣空間的延續。在此，“家”中的天地與“國”、“天下”的天地一樣具備神圣性。

其次，對堂屋所象征的這些思想最為經典的實現，就是在堂屋舉行的大大小小的人生儀式、節日慶典——對家人進行人格教育。比如，由古代成人禮與婚禮混合而成的拜堂儀式，教育當下的一對新人承接起家庭、家族、民族、國家的血緣與文化的脈流，以及自己在當下的社會責任和使命，“修齊治平”全都包容在這里。

再次，與“堂”相比，民居中的“庭”功能不確定，什么都能干。因此，它更具親和性，有生活氣息。“庭”的功能性空間似乎可以延伸到“院”以內“堂”以外的任何空間。從居住者的心理感受來說，它也許更像民俗學里的“紀念家庭”——“一種紀念性的事物和行為”。由家人記憶中的畫面、故事構成：母親的圍裙、父親的背影，除夕的年夜飯……實際上，就是以充滿了情感的記憶碎片作語言所描述的鮮活的、生活性的民俗文化。

三、意境元素

中國美學的最高境界就是有意境。意境是中國人眼中所有藝術、技藝的最高境界，精英文化的精髓。中國工藝制作的最高階段，往往就演化成了一種凈化心靈的歷程。因此，意境也是人我主觀與自然客觀圓融“不二”的體現。

玉瀾堂的園林藝術之道，表現在與宜蕓館之間的小院里。它僅是一個過渡空間，很小，但“境仿瀛壺，天然圖畫，意盡林泉之癖”。玉瀾堂北面最高一層臺階是這里最佳的“得景點”。簡約歸納其意境的要素有下面幾點：

首先看樓閣構景。西側的夕佳樓，名取自陶淵明“山氣日夕佳”的詩意。觀者可以聯想到在絢爛無比的晚霞里，綿延不盡的群山上，夕陽西下，無限風光。湖面上暮色輕起，波光微瀾，玉荷搖曳。屋檐樹前，“飛鳥相與還”，萬物即將歸向寂靜。假山上垂懸的幾根秋霜紅葉，猶如點睛，凸顯出許多的生動和靈氣，細細品嚼此中“真意”，令人遐想無邊。東北角墻外的大戲樓在此顯然是一個“借景”，與西側的夕佳樓形成對景，各自升出云外。在對比和互相襯托中，彰顯“層閣重樓，回出云霄之上；隱現無窮之態，招搖不盡之春”。在此，隨處可見“二”與“不二”，意境妙趣。

其次看掇山構景。計成主張掇山要“深意畫圖，余情丘壑”，講究“畫外之畫，山外之山”的情思和神韻。整個院內的假山“巖巒堆劈石，參差半壁大癡”，確實有元代畫家黃公望重巒疊嶂、逶迤連綿的筆勢氣韻。西側假山，崚嶒險峻，高大偉岸；東側的兩座小假山，高下顧盼似有情。東西之間，大小、多少形成了相互呼應、反襯；又好似遙遙相望，依依不舍。這組假山，山石雖然不多，但環、挑、飄、跨、懸等手法基本俱全。而且，山趣無窮：遠可觀，儼然一座山峰；近可攀，假山上似乎有小徑可以攀爬；可以繞來繞去，還可鉆出鉆入。西側假山以障景手法，遮擋了四分之三的“夕佳樓”。原本精致小巧的夕佳樓仿佛是“猶抱琵琶半遮面”，體現了中國人的含蓄美。東側假山，以障景兼隔景手法，在分割空間的同時，遮蔽了東側單調的廂房與圍墻。同時與墻外大戲樓的樓角，形成內外、遠近、虛實的層次感，彰顯中國人“貴曲不貴直”的審美習慣。

最后看“竹文化”。宜蕓館門兩邊的翠竹在此增加了幾分文人墨客的氣質。古代文人以竹為氣節和清高的標志。《紅樓夢》林黛玉天性清高，因此她的瀟湘館“有千百竿翠竹遮映”。蘇軾說“居無竹則俗”從這里景觀設置來說，沒有這叢竹子，光禿禿的院墻索然無味。有了這叢竹子，墻面立刻有了立體感和層次感。素雅的灰墻反襯青翠的竹子，清拔、高潔、飄逸的靈氣頓時顯現。陽光、月光將竹影映到墻上，形成“墨竹”雅趣。大雪壓竹，呈現“雪竹”桀驁不馴的精神。風吹竹影婆娑，正可見“風竹”遒勁挺拔的氣韻。風掠竹梢，發出天籟之音，正是“猶之惠風，荏苒在衣。閱音修篁，美曰載歸”的寫照。古人畫竹子，尤其是亡國或者是面對強勢權貴的時候，往往也有堅守情操的寓意。竹與人，物我合一。

園林建筑是中國居住理想的最高形式，最為宜居的家園形式。這對我們設計和建設現代城市家園具有一定的啟迪意義。我們可以把它的三個主要內涵，融入“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的生態文明理念”中去，設計和建設我們宜居的城市，建設我們的美麗中國。

[ 參 考 文 獻 ]

[1] 宗炳.畫山水序[M].湖南：湖南美術出版社，2004.

[2] （明）計成.園冶詮釋[M].山西：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

[3] （宋）郭熙.林泉高致[M].湖南：湖南美術出版社，2003.

[4] （明）計成.園冶詮釋[M].山西：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

[責任編輯：雷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