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魯南,以前家里的老人往往會說,今天馇菜豆腐吃。他們說的菜豆腐,并不是我們平日里說的白豆腐。
所謂的菜豆腐,是由豆面和弄碎的青菜混合做成的一種湯,其味道清淡生香,咸甜相宜,是舊日鄉(xiāng)民用以飽腹,用以長氣力的極好飯食。
做菜豆腐,首要的是磨豆渣。如果誰家想吃菜豆腐了,常常在天還剛剛亮的時候,家里的婦女就得早起。她們把泡好的豆子用勺子舀出放到小磨盤的磨眼里,再用力轉(zhuǎn)動磨盤磨碎,隨著磨盤的轉(zhuǎn)動,乳白色的豆?jié){就會源源不斷地流進(jìn)放在磨盤下面的水桶里去了。這算是個重活,需要家里的妯娌兩三個齊上陣。她們事先會分好工,有的推,有的加豆子。就這樣邊拉著家常邊干活,磨豆子已經(jīng)不再是單調(diào)的工作,有的甚至成為許多村婦晚年時節(jié)的寶貴回憶和談資。記得我奶奶去世的時候,她的妯娌——我的二奶奶在棺材前長哭不起,在二奶奶哽咽的哭訴中,提及最多的,就是她和我奶奶以前一塊推磨磨豆子的情景。在場的婦女們大都磨過豆子,聽了二奶奶的哭訴無不動容,有些人甚至聽后不能自已,也跟著落下淚來。
做菜豆腐也有人用豆面,就是把豆子放到石臼里、用碓頭砸成豆面,下到鍋里效果也一樣。最后,就需要準(zhǔn)備好下鍋的青菜了,什么菜都可以,常見的是小白菜、芹菜葉、紅薯葉等,甚至在以前的困難時期,萋萋芽菜、小鳳苗等野菜,柳葉、榆樹葉等樹葉,都可以用上,吃起來一樣香甜果腹。
做菜豆腐,須用燒柴禾的鍋慢火燒。做時先加清水,后加豆渣或豆面,燒至水面上有白沫泛聚在一起時,再把切碎的青菜下入鍋中,加入適量的鹽,一同煮沸,直至豆渣和菜葉熟透,有清香味兒冒出時就好了。有條件的人家,往往會再往里面加些小米面,喝起來有點(diǎn)米香和黏性,味道會更佳。而菜豆腐做得好壞,全在做飯人的手藝上。會做的,做這些的時候,會用勺子不斷攪動,防止煳鍋或者豆沫子溢出來。什么時候下青菜,什么時候放鹽,時機(jī)都把握得恰到好處。做出的菜豆腐,青菜顏色青翠而不黃,豆沫兒瑩白如雪而不散,光看看,肚子里就會伸出手來。所以在農(nóng)村做這道飯食,亦是檢驗(yàn)婦女是不是家庭巧婦的一個重要標(biāo)準(zhǔn)——能做出一手好飯食,在農(nóng)村可是受人尊敬的。
菜豆腐是舊時節(jié)窮人家發(fā)明的吃食,多在暑天天氣里,青菜潑長的時節(jié)做。莊稼漢子,鋤地拔草、施肥收割,鉆高粱地、玉米稞,汗如雨下。一上午過后,又饑又渴,回到家老婆端上一碗菜豆腐,呼呼幾口喝光,既補(bǔ)充了鹽分,又解了饑渴,還長了勁力。再看著眼前幾個同樣喝菜豆腐喝得呼呼有聲的孩子,心里就有幾分滿足。見到此情此景,漢子們免不了要哼上幾句戲文,來抒發(fā)一下心中的愉快。
如此看來,每道吃食,即便是“窮”吃食,也都有它獨(dú)特的魅力。
責(zé)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