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之神折戟中國

葉檀 著名財經評論人

中國公司股票是千古之謎，最近認賠的是安東尼·波頓。

這位28年投資生涯為追隨者創造147倍收益的基金之神，地位與彼得·林奇相同。但退休之后創立的“中國特殊情況基金”（China Special Situations fund）使安東尼·波頓經歷生平最大的打擊，自2010年成立以來，資產凈值已經損失了17%，遠遠落后于競爭對手，波頓被迫道歉，并且承諾從2014年開始正式離開這只基金。

這位基金之神購入中國公司股票的時機不妙，2010年該基金成立不久，MSCI中國指數創下危機后的最高值，此后一路下行。2010年前后中國經濟進入大轉折期，貨幣從擴張期進入穩健期，以往的公司規模擴張溢價轉變為緊縮折價。進入2013年以后的錢荒，以及央行的倒逼行為，都是大的緊縮周期中的一個環節。此時，他無論投資的是工行還是平安銀行，都無法獲得足夠的收益，區別只是在于，下跌多少而已。

波頓承認，低估了中國民營企業的信用風險。從一開始，波頓就延續一貫的投資風格，青睞由個人或家族經營的中小企業，對市值低于10億英鎊的公司的投資，占其投資組合的50%。波頓聲稱：“為了從中國政府的新政策中受益，最好的投資標的是私營企業，而非國有企業。我一直喜歡投資中小型公司，我認為它們的定價存在偏差。國有企業并不是以股東回報最大化為經營目標的。相對于私營企業而言國企的風險較小，但我不認為未來幾年國企會是市場上的明星。”

這位熟悉歐洲市場的基金之神說對了一半。中國民營企業有著極強的進取心與極高的效率，這些優秀的公司素質是國有大型企業不具備的，但他忽略了中國公司兩大頑疾中的一個，國企的低效之外是民營中小企業的欺詐。誠信風險與圈錢風險居高不下，只要有機會，有些公司會欺詐所有的人，才不管你是普通投資者還是明星基金經理。

里昂證券2012年展開一項調查，將中國列在亞洲公司治理排行榜的第9位，公司治理狀況較2010年上次調查時有所退步。里昂證券還表示，亞洲小盤股公司的治理往往不如大盤股公司。

2011年，西安寶潤創意十足地以生物柴油概念進行欺詐，最終市值幾乎全部蒸發。味千拉面、寶姿、霸王洗發水、國美等消費股算得上高成長的公司，卻難逃骨湯門、關聯公司貸款、二惡烷、政治丑聞等陷阱，波頓的模型一次次崩潰，他的周邊圍繞著無數只黑天鵝，只有徹底了解這些騙局才能從做空騙局中贏利。波頓沉痛地反思道，“有多家中資公司在美國上市，其中有幾家采用的是反向收購模式。我當時認為，這類公司中的20%可能缺乏投資價值，其余80%則是好公司。但我把標準定得太低了。缺乏投資價值的公司比重遠遠高于這一水平。”

中國公司的信用折價可以沉重打擊波頓，也沉重打擊了穩健的美國加州公務員養老基金，該基金是因為欺詐被納斯達克摘牌的中國軟件集團東南融通的股東，該公司的投行是德意志銀行與高盛。也可以說，這是一起國際欺詐事件。

離中國經濟越近的人，疑惑也就越多。從遠處看，中國城鎮化過程中將產生大量的城市群，地球上數量最多的中產收入階層，最大的消費群體，但走近之后會發現高收入階層熱衷于國際消費，中等收入階層熱衷于投資買房無暇消費，政府消費受到人情的巨大影響，而現在受到政策的限制。地方政府主導的新城鎮背后，是高到可怕的負債率，企業很難從中得到充足的利潤。

安東尼·波頓絕不是第一個在中國折戟的股神，也不會是最后一個。只有熱衷于短期對沖，深切了解估值貓膩，還能保持堅定樂觀情緒的充滿斗志的投資者，才能活下去，活得好。前提是，年齡不能太大，得有承受得起打擊的時間與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