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演奏藝術中,左手的演奏技法是非常豐富而繁雜的,相較于右手技法,它能更直接、更融洽,且非常自然流暢地在弦上表現出樂曲風格及情感內涵等方面。
一 琵琶演奏的整體與局部
在琵琶演奏中,除了在左右手配合默契的條件下演奏出譜面的基本內容外,其整體樂曲的意、神、韻,則是琵琶審美的整體取向。“意”為意境、內涵;“神”為繼承、揣摩;“韻”為氣韻,亦是中國藝術的最高審美范疇,在音樂中一般指一種風格,在這里不將其單一地看作是一種風格。“氣是宇宙萬物的生命,是一切藝術的本體;韻是氣的一種運動狀態,是藝術美和藝術魅力的最直接的展現。一切的藝術創作都應從生命(氣)的體驗為開端,而以“韻”的展示為終結”。①如琵琶流派中各大門派的風格特征也都是被“韻”所涵蓋的。無論屬于哪一流派風格,都必須在作品中體現出“韻”,方能成為傳世佳作。
在體會到整體需求后,演奏者就應依著整體來思考對局部的把握。這些藝術表現都是要經過演奏者對其藝術作品的體會與聯想來駕馭的。而最直接反應到弦上的意、神、韻,則是左手上的演奏技術了。在充分掌握了左手的技術基礎上,再配合以嫻熟的右手技術就能夠流暢自然地得到演奏者內心所要追求的音樂表現,其抑、揚、頓、挫、輕、重、緩、疾也都能隨內心情感而來。
在劉德海先生的創作中,對左手新技法的開發是非常重視的,由于左手的技法對于控制和改變琵琶音響的共鳴狀態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并且也是情感重要的“傳輸工具”,更是心情與藝術的統一運用。因此他在追求左手技法能盡可能多地創造出不同的音色效果的同時,運用新穎技巧增添樂曲的新意與意境,使創新技法既服務到作品中來,又不顯生硬、多余。他用新的思維、新的理念,發現了新的音色,創造了具有新的音樂語言的琵琶作品。
二 創新技法
1.泛音
在劉德海先生的創作中,泛音的運用非常豐富,并開發了左手單手自彈泛音法,帶泛音及相把位極高泛音等,下面來分析劉德海先生對泛音的運用。
第一,雙彈人工泛音。譜例1:《秦俑》。
人工泛音與自然泛音的不同處就在于,自然泛音受泛音列限制,而人工泛音則是在品、相上,每個音都可出泛音。 人工泛音的演奏方法:將左手按好需要的音位,右手小指連帶手掌外肌處,在與其左手相對應的八度音位,食指觸弦,同時小指與掌肌快速離弦,即可得出該音的泛音。此譜例的人工泛音是雙弦泛音,即在兩根弦上取音、定位,并用食指快速雙彈得音。此曲的出新處還在于,這首樂曲中的人工泛音不需要左手換音位,而是靠右手變換泛音點來變換泛音音高的。在演奏時,右手變換的泛音點要準確,力度也要有所控制,以奏出此曲空曠、深邃、具有幻想空間的意境。
第二,假泛音。譜例2:《秦俑》。
“°”這一符號為假泛音的標記,其演奏方法:左手按在音位上,右手小指指腹抵住琴弦根部近縛首處,食指在彈弦的同時小指快速離弦,表現出指肉的質感。這種泛音奏法與自然泛音的音質不同,自然泛音音質明亮且余音輕長,而假泛音則低沉、朦朧,相對余音較短。為了能更好地發出泛音的音響效果,一定要注意右手小指抵弦時的力度與彈時的力度,過重、過大則發悶,不出泛音,過輕則容易彈出實音,失去其假泛音的意義。
第三,八度人工泛音。譜例3:《秦俑》。
八度人工泛音奏法:左手按住音位,右手在琵琶第四把位大約18品位以下,重彈人工泛音,即可同時出現高八度泛音及低于泛音八度的實音,在通常單彈只得一個音的普遍規律下,這種八度人工泛音奏法能發出雙音的效果。
《秦俑》中具有復合音功能的八度人工泛音,在聲音效果上不僅給人以內在厚實的力量感,在音樂表現上還體現出了作者對中華民族之魂的追求,更營造出了此曲莊嚴威武、勢不可擋的氣氛。
第四,相把強泛音。譜例4:《秦俑》。
相把強泛音即相把位極高泛音。在相的上方、下方及二相之間均有泛音點,需強奏方可得到泛音共鳴。在演奏時,不僅要求左手定位點的準確,還要求左右手點與點的配合。相把強泛音的演奏法開發出了比原有泛點更多的泛音,這些極高的泛音在傳統樂曲中是很少使用的。在這段音樂中,劉先生運用了五次模進手法的相把強泛音,為造出刀劍金屬般的聲音,演奏時每個音都應具有強烈的爆發力。
第五,帶泛音。譜例5:《喜慶羅漢》。
此譜例為《喜慶羅漢》一曲的尾聲。演奏方法:右手“*”為“摘”四弦,模仿出木魚聲,在木魚聲不間斷的襯托下,左手一指按泛音點,同時用三指爪起,單手奏出泛音。此新法名曰:左手自彈泛音法——帶泛音。在演奏此段時,應把握好左、右手音色與節奏的對位,右手始終不受任何旋律的干擾與牽制,平淡、干凈、勻速地奏出寺院連綿的木魚聲,在平淡中用泛音來演繹,雖朦朧但又很大氣的旋律,好似人聲輕嘆或修行人千年不變的誦經之聲。
2.帶音
帶音可左手獨立發音,一般也與右手指法相配合,最常見的帶音有連帶、打帶,空弦帶音。而我要給大家介紹的帶音則是劉德海先生新開發的音響效果“上指帶”與“雙帶音”。
第一,上指帶。上指帶可用指甲正面或指腹撥弦,在分析18中體現了兩種運用,指腹與指甲帶弦在音色亮度上有所不同,但是在完成動作的其他基本條件基本相同。
譜例6:《霸王卸甲》。
上指帶音的創新演奏法始于1982年劉德海先生對傳統古曲《霸王卸甲》的改編中。演奏方凡的藝術效果,這一技法在劉德海以后的創作中發揮出了其更多的潛質。演奏方法:用左手小指按在音位上,同時用食指在按音品上方用指腹或指甲面用力爪起,使琴弦打品發出“嗞”聲,產生一個小二度的音高。音色清透、尖銳。此技法更加濃郁、形象地刻畫了樂曲主人公的內心活動及悲傷、憤怒等情緒的宣泄。
譜例7:《春蠶》。
在《春蠶》樂曲中,更加突出地運用了具有極強音色表現功能的上指帶技法。演奏方法:與下方固定音位的手指配合,在按音的手指的上方用指甲面由下而上將弦帶起,其音高由發音音位上方至山口的弦長決定,發出纖弱、尖銳之聲,用音樂這一特殊語言,形象地喻意了春蠶吐絲之聲。
第二,雙帶音。譜例8:《老童》。
注:符號CC為雙帶標記。
譜例為《老童》一曲的結尾部分。演奏方法:用左手食指同時按住三、四弦上的音位,并用中指無名指分別同時帶起四、三兩根弦發音。演奏這首樂曲時應注意,由于雙帶是兩根弦且左手還要按出實音,因此左手負擔較重,所以,食指一定要把琴弦按實,不能在帶的同時離品,否則就失去實際音高,更沒有余音了。
譜例9:《喜慶羅漢》。
在《喜慶羅漢》這首樂曲中運用了雙帶作為全曲結束音,演奏方法:在一相與二相處分別用食指、中指帶起三、四空弦,且同時離弦,發出堅實的空弦音響,有余音繞梁之美感。
3.絞弦
絞弦,多使用在琵琶傳統武曲當中。因其具有噪音的音響效果,更為適合表現廝殺吶喊、刀劍相撞的戰爭場面。
第一,絞弦的運用。
絞弦是一個傳統技法,但在這首《秦俑》中,對絞弦的運用和演奏方法確是具有創新精神的。他以新的思維方式來審視傳統琵琶技法,為絞弦創造了多種用法,增添了許多神秘色彩,突破了以往只拿它作為點綴的傳統觀念,拿“絞弦”來當主角,不拘泥于傳統的繼續挖掘,探索其巨大的音響魅力。
第二,離品絞與按品絞。譜例10:《秦俑》。
此譜例是《秦俑》的開頭,演奏方法:左手食指絞住三、四弦,中指絞住一、二弦,同時按品并且分別做分奏,這一技法的音響效果喻意著秦俑的步伐。演奏時力度要適中,分奏過重容易把弦與弦之間的噪音蓋過所需要的旋律音,過輕則聲響空蕩,琴不被震動,缺乏了厚重感。第三小節開始出現主題旋律節奏,同樣也是分奏,以“× × ×”的節奏型加重步伐感,在第四小節處對符點的運用以“× × × ×”的節奏型使遠古的腳步聲越堅定、沉重,慢慢靠近。
演奏時要注意節奏重音的突出,強調四弦挑的重音,奏出強烈的前進感,在這種巨大的旋律推動下,變換右手演奏方法,到第五小節處開始使用輪指演奏絞弦,同時用大指挑三、四弦奏出主題旋律節奏型。在這一段的輪指中,左手絞弦有著創新的使用,離品絞弦(左手仍絞弦但不按實音),譜例中有“○離、○按”的標記,則代表了絞弦的虛、實,離品絞弦音響較小,音色發悶,實音絞弦音色尖銳具有很強的穿透性。在虛與實的交替中,還要做出極大幅度的推拉音變化,在左手表現虛實對比、推拉音變化的同時,輪指也相應地作出力度變化。
劉德海先生對絞弦的運用方法,給大家帶來的不僅是一項新技術,更是一種新思維下對音樂的理解與詮釋。
三 結束語
以上研究是對劉德海左手新技法的一點淺見,關于特殊音響的有關于左手的技法除外。劉德海先生不僅在創新技法上有著巨大的貢獻力量,在新作品的創作上也是里程碑式的人物,使得我們在學習琵琶時,在繼承和掌握傳統“思想”、技法的同時,還對琵琶藝術的魅力有著更多不斷的認識,使得我們這些新一代“弄”琴人擁有了無限的寶藏,我們要繼承并傳承下去,相信如此這些新技法能讓更多的音樂愛好者、作曲家等對琵琶有著新的認識,從而有更多的琵琶新作誕生,這種良性循環不僅對琵琶專業有著發展和提高,對于民族音樂的受眾性和發展還有著不可估計的力量。
注 釋
①劉承華.中國藝術的最高審美范疇:韻[J].學術界,19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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