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學(xué),爸帶我出去吃飯,點了一盤鵝肉,1斤2兩,竟要42塊。我挺心疼的。爸爸東奔西走地賺錢很不容易,但為了給我補(bǔ)充營養(yǎng),爸爸是舍得的。
吃飯的時候,我看見一位專門以給食客擦皮鞋為生的外地阿姨。她臉頰上積淀著陽光的顏色,微微酡紅,一根粗粗長長的辮子垂在背后,再加上她穿著的暗紅底碎花短衫,這形象顯得十分不合時宜。身材略顯豐滿的她在杯盤狼藉的飯桌旁經(jīng)過時總是微微佝僂著脊背,低著頭,顯得謙卑而謹(jǐn)慎。
當(dāng)她提著自己的小板凳和工具箱問正在吃飯的一個男人要不要擦鞋時,我聽見男人以一種粗魯?shù)目跉夥磫枺骸安列嗌馘X?”她恭順地答道:“一只鞋一塊。”男人似乎有些不滿意,趕蒼蠅似的擺手粗聲對她說:“不擦了,走走走……”但她好像沒聽清楚,仍站在那里等待著,男人便再次用鄙夷的語氣大聲喝道:“我說不擦鞋!”說罷他用玩弄的語調(diào)轉(zhuǎn)頭笑著向身邊的人罵了幾句粗口。這一罵引來許多人好奇的目光以及意味深長的微笑。我也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下那個油光滿面的胖男人,那分明是一副可憎的嘴臉。
我厭惡地皺了皺眉,與此同時,我發(fā)現(xiàn)她的背似乎更彎了,頭也更低了。我心中泛起一陣酸楚:她的家里也許有孩子需要喂養(yǎng),有老人需要照顧,如果她的親人看見她此時的窘迫與辛酸,又當(dāng)作何感想?書上說人人平等,而現(xiàn)實中的人卻被金錢和權(quán)力變得界限分明。這一刻,在午后的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我看見生活的重壓把一個人的脊梁壓得很彎很彎,無情的戲謔和羞辱把一個人的尊嚴(yán)踐踏得很低很低。我心中有一團(tuán)憤怒的烈火,卻因為我自身的軟弱而不能爆發(f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大概也是民眾的劣根性所在。
生活總要繼續(xù),對于嘲弄,她只是默默地提著她的小板凳和工具箱轉(zhuǎn)身向飯店門口走去。
當(dāng)她經(jīng)過我們身邊時,爸爸突然叫住了她,這使我頗感意外。爸爸用溫和的語氣問她:“擦鞋多少錢?”“兩塊,一只鞋一塊。”爸爸點了點頭,然后脫掉皮鞋讓她提出去。我看著爸爸新買不久的光潔的皮鞋,猜想爸爸其實并不需要擦鞋,也許他只是想幫助一下這個苦難而卑微的人。因為,爸爸也是一位經(jīng)歷過無數(shù)苦難的人,他明白生活的不易。
我以為接下來爸爸一定會感慨道:“看見了嗎?多辛苦啊!”然后叫我好好學(xué)習(xí)之類的。然而,我等了很久,爸爸也沉默了很久,不知什么緣故,這一次他什么也沒說,仿佛陷入了某種沉思里。
我又看了看坐在飯店的玻璃門外擦鞋的她的背影,感知了處于社會最底層的普通勞動者的辛酸和隱忍,也默默祈禱著有一天人們能各司其職,相親相愛,沒有隔閡,平等安樂。
【作者系廣東省廉江中學(xué)學(xué)生,指導(dǎo)教師:曹立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