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世榮的單飛歲月
在濟南萬科這場商業演出的舞臺背景中,葉世榮最閃亮的身份注解仍然是“前Beyond成員”。此時,黃家駒已然離開人世二十年,葉世榮也正式脫離Beyond樂隊八年。
在Beyond樂隊中,葉世榮雖兼任主唱,但大多時間擔任鼓手的職責,有著亞洲鼓王的稱號。在Beyond解散后,這個多數時間呆在舞臺后方,坐在架子鼓中讓人看不清面目的男人開始走向前臺,“我心里面很想把我寫出來的旋律,通過我自己的聲音唱出來”。
只是,從架子鼓中解放出來,用右手握住話筒,并沒有讓葉世榮變得輕松。
1999年,Beyond第一次解散,開始各自發展事業。2001年,葉世榮嘗試著出了自己的第一張專輯《美麗的時光機器》,他覺得自己“唱得太難聽了”。
為了做得更好一些,葉世榮跑到深圳的小場子演出,將自己當個新人,上臺會發抖,亦會緊張。他將他當時的夢想寫在了歌里,“《藍藍的天》,就是因為我自己當時很想飛到高高的藍天上,可是自己力量可能不是很大。”
2005年,Beyond經過短暫的會和后,正式解散,葉世榮第二次單飛。《Remember You》《葉子紅了》《慈悲》《比從前更愛你》《榮光十年》,包括今年新發的單曲《薪火相傳》,葉世榮發行了專輯不少,單曲無數。
在歌壇這片天空中飛翔,葉世榮帶著自己特定的軌跡。“在我的作品里面,很多是表現我對人生的看法,也就是心態。”
他寫《慈悲》,是因為體會到“我給別人快樂的時候,同時也減少別人痛苦的時候,我自己拿到的快樂是最大的快樂”。
他唱《薪火相傳》,“只要火光每一代也溫暖,無遺憾對藍天”,是因為他試圖延續Beyond的風格,讓聽到的人們充滿力量地面對生活。
只可惜,天空也許很大,但獨身一人的葉世榮卻沒能再次飛到最高處。
雖然在拒絕第二次重組Beyond時他說,“Beyond在2005年已經解散,我不想重組后再解散,我有自己的夢想要做。我年紀不小了,為什么不給我人生最后30年做自己的夢想?”但現實往往讓人唏噓。
演唱會中,滿身汗的葉世榮唱完《葉子紅了》《薪火相傳》,得到的回應并不如開場的《歲月無聲》《灰色軌跡》那般熱烈,整場中寡于言的他難得開口問向觀眾,“你們想聽什么”,臺下的回答是千篇一律的《光輝歲月》。
十三年,葉世榮終究逃不過Beyond的烙印。
理想之殤:
誰制造了Beyond之死?
2013年對于Beyond是個值得紀念的年份,既是樂隊成立三十周年,亦是黃家駒逝去二十周年。在這年中,張國榮有十年祭,沈殿霞有五年祭,而Beyond與黃家駒,除了隊員們各自為戰的零星紀念,卻什么都沒有。
1993年,黃家駒在日本意外去世,Beyond樂隊中留下了葉世榮、黃家強、黃貫中三人。在數理世界,“三”代表著穩定,但在缺少黃家駒的Beyond世界中,三個人卻是矛盾不斷。
進入21世紀以來,媒體對于Beyond的關注點不再是音樂,除了每年的黃家駒忌日,除了黃貫中在《我是歌手》中紅了一把,剩下的只有Beyond三子間永不間斷的爭吵與分歧。黃家強與黃貫中的創作分歧,兩人對葉世榮以Beyond名義在內地走穴商演的指責,他們或是破口大罵,或是大打出手,幾十年的兄弟,黃家強的婚禮沒有邀請黃貫中,葉世榮的婚禮干脆兩個人都沒請,殿堂級的樂隊,成了娛樂版上的邊角料。
應該說,黃家駒走后,Beyond不再《海闊天空》。
三人在分分合合、吵吵鬧鬧中,走到了2013年。當該紀念的時刻來臨,迎接Beyond與黃家駒的卻是公開決裂,黃家強面對媒體無奈地說,“對不起!沒有Beyond了!”
事情起因十分簡單,香港明報周刊記者在微博發了一張與黃家強的合照,黃家強進行了轉發,誰料黃貫中與此記者有嫌隙,當即大罵“毒人”,并指責黃家強與其是一伙的。對于指責,黃家強表示難以接受,認為兄弟這么說讓人聽著傷心。讓人沒想到的是,不過是件小小的爭端,卻引起了兩人相互拆臺。
黃家強爆料自己在微博發起了“我好好”活動紀念黃家駒,他向黃貫中要照片,對方卻沒有理會。黃家強并寫長信給黃家駒表達自己的思念,信中他寫著“沒有把Beyond守護好 ”。
一句“沒有把Beyond守護好”引出了接下來的罵戰,黃貫中吐槽“利用死去哥哥博取同情是黃家強的一貫做法”,前Beyond經紀人Leslie chan則通過微博發表題為《Beyond30周年的意義》,直指黃家強過度消費已經過世的哥哥黃家駒。
網友“七家姐”稱:“黃家強,家駒讓你繼續風光你卻令他不斷蒙羞,若真的愛他……倒不如兌現你廿年前的承諾,將他犧牲得來的金錢成立以他命名的音樂學校吧!”黃貫中轉發此條微博,并評論道:“都是買名車名表名樓,學校,唉”。
如果說在沒有黃家駒的過去二十年,Beyond三子之間的矛盾是自欺欺人的隱于水下,還有可能大被同眠,那么這一次,則將一切不堪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魯迅說,“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此時再追憶,1986年,風華正茂的黃家駒帶著Beyond唱《再見理想》,“舊日的知心好友何日再會,但愿共聚互訴往事”,不過三十年,一切已然成空。
三十年功與名:
走下神壇的Beyond
12月5日,南非前總統曼德拉去世。
作為《光輝歲月》的演唱者,Beyond在第一時間被所有人想起。人們在新聞通稿中將“光輝歲月”當做題目,在紀念曼德拉的文章中引用他們的歌詞,也在網頁專題中播放他們的歌曲,Beyond成為紀念的一部分。
葉世榮在微博上發表了悼念,“曼德拉,一路走好,懷念你”。并在答記者問時追憶了當時的創作情景,“我記得我們并沒有討論太久,當時包括家駒等人的想法也很堅定,就是要寫一首歌,來表達對曼德拉為世界和平自由博愛而所做的努力的一種致敬。”
除了《光輝歲月》,Beyond的很多歌曲都有特定含義,歌頌母愛的《真的愛你》,呼吁愛與和平的《AMANI》,堅持信念的《永遠等待》,追求理想的《再見理想》,凸顯愛國情懷的《大地》與《長城》。
對于多數歌迷而言,Beyond的偉大在于,在急功近利的香港樂壇,在搖滾和商業音樂中找到了平衡,并不失本心。他們追求自由與理想,捍衛正義與公平,不媚俗、不頹廢、充滿正能量,可以“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也可以“迎著冷眼與嘲笑,從未放棄過心中的理想”,而恰恰,無論是否曾擁有,自由與理想都是當代年輕人的G點。
這讓Beyond的聽眾遍布70后、80后,并在90后中有了一群擁躉,他們中有人信仰Beyond,將其當做自己人生的指導者,也有人消費Beyond,將其當做標榜自我的工具。但無論目的是什么,在黃家駒去世20年后,在Beyond已經解散多年的情況下,人們將Beyond的搖滾樂唱出了流行歌曲的傳唱度,并且,也借著這股東風,將Beyond封為殿堂級樂隊。
但何為殿堂?這是個難以界定的概念。6月,三聯生活周刊主筆王小峰發表封面文章《Beyond:撒了一點人文佐料的心靈雞湯》,文章中直指歌迷將Beyond推上殿堂是因為沒有見過殿堂,試圖將Beyond拉下神壇。
文章細數了Beyond之所以流行的原因——他們用口水歌的旋律來表達他們的一些想法,這其中包括了批判現實、人文關懷、勵志人生、天地大愛等各類題材;從而得出結論——把Beyond放在整個華語音樂范疇內,他們毫無優勢可言,但他們恰如其分地取了一個流行音樂的平均值。
許多人對此文不滿,廖偉棠認為Beyond是王小峰這個“北方老炮誤讀的南方青春”,曾為Beyond創作《大地》、《歲月無聲》等名曲的劉卓輝則舉例黃家駒當年從肯尼亞回來后就寫出《Amani》這樣的傳世名曲,表示“除了天才,還能說什么”。
但顯然,無論你疑或不疑,黃家駒已然身在天堂,Beyond已然解散,歷史已然成為歷史,再說什么,都只能算作懷念。
就像在這場演唱會一樣,在《光輝歲月》的樂曲中,在葉世榮的嘶喊中,紅的藍的熒光棒在手中揮舞,粗的細的嗓音跟著唱和,臺上人沉浸,臺下人迷醉,就當Beyond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