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近“斯諾登事件”搞出來一些風波,根據目前一些媒體報道所言,先不說美國國土安全局對自己國民隱私的侵犯,它又憑什么跑去記錄和監控那些外國人的電子通信呢?誰給了美國政府這么大的權力?而那些號稱“不干壞事”的網絡巨頭,居然也背著用戶給美國政府開了這么大的后門,豈不自掌耳光?
我知道,我們可以說美國的媒體自由保證了某種底線,使得這些消息能在美國曝光;也可以相信美國的權力制衡依然管用,能以國會的力量跟進調查。同時我還猜得到,這樁新聞會在中國引起怎樣的輿論反應。其中一種,大概就是幸災樂禍,一方面大力抨擊美國官方侵犯全球人民的隱私,專權霸道;另一方面則說美國人說一套做一套,口是心非,然后結論大概就是我們都很熟悉的“美國也有”的邏輯。
所謂“美國也有”(或者“美國也是”),其實是種什么都可以往里頭裝的說話方法。比如談到中國校園的安全問題,我們就能回應“美國也有校園槍擊案”;提到中國官場的腐敗,便可拿些例子說明“美國也有貪污腐敗”??晌覐膩聿徽J同這類“美國也有”的邏輯。因為它的潛臺詞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首先,如果我們時常批評中國的現況,而且在批評的時候不去連帶討論美國的同類現象,那并不是因為我們“親美”,而是因為我們不是美國人,當然會更加專注地分析己過。不客氣地講,“美國也有”又關我們什么事呢?
其次,“美國也有”所訴諸的似乎是種很古怪的“普世價值”:我有喜歡騙人的毛病,他們也有,所以欺騙是很普遍很常見的人類行為;既然普遍,于是正常,欺騙也就因此算不上是壞事了。
但我想指出,相信這類負面“普世價值”的人,恰巧也是平日最喜歡用“國情不同”和“文化差異”來說事的人。當人家說中國網絡和通信監察制度的時候,他們就說個人隱私等西方“普世價值”不能照搬,因為我們的國情特殊,對國家安全的理解有自己的特色。等到“斯諾登事件”爆發,他們一方面奇怪地站回捍衛隱私的“普世”角度去抨擊美國,另一方面卻又反過來標舉負面的“普世價值”,告訴大家西方人一樣侵犯隱私。
假如你真的認為個人通信隱私不容政府侵犯,那你就應該用同樣的標準去要求所有國家,不可動輒高談國情分別;假如你真的認為個人隱私應該讓路給國家安全,那么這時候你就應該大力聲援美國政府,而不是反過來加入抨擊他們的陣營。
文化當然有差異,國情自然各有分殊;可有些事情它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理性評論應該建立在首尾一貫的原理之上,不能老是把龍門搬來搬去。這讓我想起“冷戰”時代的那個老笑話,一個美國人對著一個蘇聯人炫耀:“我們有言論自由,我可以臭罵美國政府?!蹦莻€蘇聯人聽了之后很不屑地回道:“那有什么了不起,我們一樣可以臭罵美國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