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擂臺陣
《阿西塔亞的小鎮(zhèn)》沐小弦VS.《兔子的真相》打辯論
讀者擂臺圈
不落《兔子先生的點點眉小姐》
VS.刺罹《請珍惜森林里的小同伴》
阿西塔亞的小鎮(zhèn) 沐小弦
[PART ONE]
那個地方,在從前叫做阿西塔亞鎮(zhèn),那個時候,正值黃昏。
小巷一片金芒,被雨水洗得發(fā)白的鵝卵石街道泛著美好柔和的光。
幽深的巷道盡頭,安靜地立著一間刷滿搶眼紅漆的咖啡店。
陳舊而又古老的門面,剝落的門把透著淡淡的哀傷。微風吻過掛在門頂處的銅管風鈴,一陣低沉的輕響,飄散而至。
少女就那樣沉默地坐在咖啡店的椅子上,纖細而修長的手指握著微熱的杯腳。輕輕地搖動,美好如星芒般的目光飄過透明的玻璃窗,曖昧而又復雜地落在對面櫥窗中的某一處物體上,嘴角浮現(xiàn)若隱若現(xiàn)的幸福。
“的確是個制作精美的兔子玩偶啊,你看上去很想得到它。”身旁,驀地傳來一個好聽溫和的男聲。
是被突如其來的詢問驚了一驚,手指微微一怔,杯子里泥沼色的液體晃蕩著,在血紅的夕陽中,閃耀著鬼魅的光斑。
少女驚奇地回過頭,正巧與對方的雙眼相撞。
那是一雙透著妖嬈猩紅的瞳仁,殘美而又魅惑,仿佛可以穿越一切僵硬,犀利地將真相血淋淋地揭露。
為什么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聲息呢?
再看向他那頭暗紅色的頭發(fā),如白瓷一般的肌膚,高貴整齊的黑色套裝,還有系在胸前的那條銀色暗紋的領(lǐng)帶,會是哪里的尊貴之人嗎?
不過她從未在鎮(zhèn)上見過這個人。
少女心防戒備似的移開了目光,并習慣性地勾動了一下嘴角。
“不,那個兔子玩偶是限量版,又出自名家之手,我沒有那么多的錢去買,只是看看就好。”
“標簽上的價格的確很昂貴啊。”那人微微瞇起泛著猩紅光芒的雙眼,安靜地用右手托住纖細的下顎,“不過,若是想要得到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少女聽罷,微微揚起臉望向身側(cè)的他,展顏,“如果是你這樣尊貴的人,當然有可能得到。”隨后,少女驕傲地翻開項鏈的墜子,里面是一張照片,她將墜子遞到那人的面前,“不過,你看,我有一張和那個兔子玩偶一模一樣的照片,是我的父親留給我的。他說這是祖父給他的。”
看著面前的項鏈墜子,猩紅色的眼睛里滿滿都是照片上兔子玩偶的模樣:被抱在一位少年懷中的兔子玩偶的特寫,黑白照片略微泛黃,看上去已經(jīng)有不少年頭了,可兔子玩偶那雙璀璨閃爍的雙眸,的確是獨一無二的瑰麗美好。
那人便微笑了。
“你照片上的兔子玩偶,和櫥窗里面擺放著的那個真像。”
少女點頭,秀氣的眉宇間有著淡淡的驕傲。
“你也這么覺得吧?所以,我一直在想,說不定最早制作出那個兔子玩偶的人是我的祖輩,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才失去了藍圖。”
“那么你認為那個兔子玩偶本該是屬于你的嗎?”仿佛在頃刻之間就已經(jīng)將一切全部看穿一般。
少女微怔,仰起臉,臉頰上卻帶上了深深淺淺的堅定,“不是的,我只是覺得,可能是我的祖父或是曾祖父將那設(shè)計藍圖遺失了……”
“你是想要拿回來?”那人勾動唇角。唇邊有溫和的笑意,“可是,你怎么就知道它的藍圖是你的祖輩設(shè)計出來的呢?”
“我……”
那人低垂猩紅的眼,前后緩慢地翻動著少女的項鏈墜子,唇邊流淌過夢魘一般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也聽過一個說法,很多年前有位設(shè)計師為了讓制作出的玩偶顯得活靈活現(xiàn),曾付出了巨大代價。而那些買走他設(shè)計出的玩偶的人們,從此陷入了各自‘幸’與‘不幸’的生活。”
咖啡在手指間滲出冰冷的涼意,漸漸地,緩慢而又迅速地蔓延過少女的全身,一點一滴,浸透了少女的發(fā)鬢、衣角。
還有喉嚨。
[PART TWO]
夕陽開始西沉。
咖啡店里漸漸被一片寂靜所淹沒。
餐桌上有著未央的花。
白色。
[PART THREE]
十六年前的阿西塔亞小鎮(zhèn)。
依舊是黃昏。
但卻是人煙稀少的市中心街角。
有一位少年和女友站在櫥窗前,女友孩子氣地望著擺放在臺前的兔子玩偶,它的紅色眼睛像是璀璨的鉆石,無法言語的美麗,仿佛在它那雙眼面前,世間所有的鉆石都會失去光芒。
少年無法自拔地想要得到那個兔子玩偶,送給他深愛的女友。
強烈而執(zhí)著。
直到有一天……
“你每天都會來這里站在外面看那個兔子玩偶,你是想要買下它嗎?”
夢囈一般的聲音在身后回響,少年微怔著側(cè)過臉,望向身后那有著猩紅色妖嬈雙眼的人,先是驚奇從未見過這么美麗的男人,隨后便又重新沉浸到了自己的苦澀之中。
勾動唇角,淡漠地苦笑。
“不,就算我想買,也沒有足夠的錢。盡管我是真的很想得到它,可這種強烈的愿望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
“那么如果可以得到它,你一定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吧?”那人瞇起猩紅的雙眼,彎成好看的弧度。
少年驚怔,眼神閃閃發(fā)光。隨之卻又迅速地暗淡,蒙上了一片悲傷的迷霧,“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做到,但是,你想好以什么方式來報答我了嗎?”那人的聲音像波紋一樣安靜卻又迅猛地蔓延向少年,有著無法質(zhì)疑的魔力,淹沒少年的疑慮。
“如果你真的可以讓我得到它,無論是什么,只要你講出來我一定為你做!哪怕,哪怕是我的自由!”少年的眼里頓時流光異彩,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違背自身心愿的話。
那人低下頭淺淺地笑了,微風開始放肆地在兩人的身側(cè)颯颯環(huán)繞,樹葉簌簌抖落著紛飛,少年“啊”的一聲無意識地伸出手指遮擋彌漫在空氣中的沙粒,耳邊。是那人魔沼一般的聲音盤旋。
“那么,請務(wù)必在三年后將你的四肢與頭顱送給我作為回禮。為了讓你能永遠地和那個兔子玩偶在一起,我會把你的靈魂存入玩偶中,兔子會成為你的容器,永遠陪伴你心愛的少女。”
什么?
少年驚了一驚。
撥開眼前的沙塵,風聲停止,一切回歸安靜,眼前有著猩紅色雙瞳的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小巷中只余下耀眼的金芒,還有自己那被拉得老長的影子,散落一地。
仿佛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我,是在做夢嗎?”少年喃喃自語。
丁冬。
有輕響從身后的櫥窗里悄悄地響起,兔子玩偶仿佛是穿透了玻璃窗戶掉在了街道的地面上。
少年怔住,心中一驚,緩慢地側(cè)過頭,睜大了眼睛,俯身抱起了那只夢寐以求的兔子。
[PART FOUR]
黑暗一點一點淹沒了整個城鎮(zhèn),咖啡店里,有著星星點點的燈光,蒼白而又無力,像極了沒有靈魂的人偶的臉龐。
——“后來,那個擁有了兔子玩偶的年輕人開始好運接連不斷,先是被提升了職位,又被父母同意娶了當時家庭很沒地位的女友,一年后,他們從城市搬到了另一個小鎮(zhèn),孩子也降生了,是個健康的女孩子。”
——“只是,三年過去,少年的身體突然開始衰敗,甚至被不知名的病魔纏身,很快就去世了。”
——“死相極其凄慘,頭顱斷裂,四肢散落,血流成河。留給妻子的只有那只染上了血的兔子玩偶以及年幼的女兒。”
少女緊握著咖啡杯的手指無意識地抖動了一下,滿臉疑惑地抬起頭望向那人,聲音哽咽,“請問,你究竟想要說些什么呢?”
“沒什么。”身旁響起那人輕柔溫和的聲音,卻又有些戲謔,比夢境還要纏綿,“我只是想說,我很希望找到一個真正的合適者,替我好好照顧這只兔子,畢竟我無法活很久,總需要下一個人來為我保管它。所以……你的祖父,或是你的父親,似乎都沒有照顧好它,對不對?”
少女閉上眼,驚恐地用雙手撐住了額頭,額角有冷汗?jié)B出,全身顫抖不安,“你……到底……是誰?”
沒有人回答。
一切仿佛再次回歸平靜。
那么虛假,卻又真實無比。
少女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戰(zhàn)栗地望向自己的身側(cè),卻發(fā)現(xiàn),椅子上,空無一人。
環(huán)視四周,沒有了那個人的身影。
“請問,剛剛坐在這里的人呢?”少女抬起手將店員招呼過來詢問,聲音里滿滿的都是質(zhì)疑與無法置信。
“小姐,這張桌子上一直都只有您一個人,并沒有其他的人啊。”店員禮貌地回答。
桌子上,一片白色的未央柔軟。
“不……一定,是我在做夢,一定是夢……”少女恍惚地自語,項鏈墜子不知何時回到了她的手中,而她的眼神則是困惑地落在墜子里的照片上。
——可是……
——為什么?
——為什么他會知道,我祖父與父親曾經(jīng)的秘密呢?沒錯,他們都曾經(jīng)擁有過那只兔子,可是他們同樣死相凄慘,聽說都是為了女人,丟了四肢,斷了頭顱,尸體旁邊,那只兔子總留在那里。
暗黃的燈光下,少女緊緊皺眉,咬緊牙齒,哽咽。
小巷的盡頭幽深。
路燈斑駁地照射在紅色的咖啡店門面上,夜風吹過,銅管發(fā)出清脆清冷的聲響。
恍惚中,有人影閃過。
黑暗里,一雙妖嬈無比的,閃著鬼魅之光的猩紅色雙眼在跳動。
[PART FIVE]
那只兔子,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呢?
注滿了靈魂的兔子容器,用純真的臉孔去吸引能夠被它迷惑的人,換取頭顱與鮮血,它吃掉了無數(shù)的靈魂,吃掉了無數(shù)顆心。
兔子的真相 打辯論
割也:
我,北岸割也。
今天又是和禮部一起放學回家的一天。
眼神溫順,口唇幼嫩,手插松軟的黑純棉襖回眸一笑到星星都會掉下來。我望著這樣的美人用手扶了下教室門,女仆一般為我拉開,卻有心情去關(guān)心別的東西,“咦,禮部,就這么走了么?是不是忘戴什么東西了?”——因為、長成這樣的禮部,卻是男孩子。
禮部:
我,清河禮部。
今天又是和割也一起放學回家的一天。
搶在割也前先手為他拉開門,卻不知何故突然被問候我是否“忘了東西”。糟糟糟。明明那么努力地藏起那條紅圍巾不讓他看見的。到底是怎么敗露的呢?我、好好奇!
割也:
最糟事態(tài)。我多錯嘴了。禮部一直到走至車棚,用手在地面上拍打著,去取鏈子鎖的時候,還一直在糾結(jié)“我真的把一條圍巾放在書包里沒戴耶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仿佛一點也不理解我要解釋這么簡單的事,也是很辛苦的。
用手觸了一下地面,然后抬腕去開車鎖。我嘗試著告訴禮部,這就是答案。
禮部不明白。
“禮部剛才開鎖的時候,做了這個動作對吧?”對,先用手碰了一下地面,然后才去拿金屬的鎖鏈。
我也正是因為看到禮部在開門的時候先碰了一下木門,然后才去握金屬的門把才會產(chǎn)生他“大概忘了戴什么東西”的想法。因為,禮部當時穿著黑棉襖和棉褲,明明哪里也沒有會產(chǎn)生那種動作的要件。
禮部還是不太理解。
“就是那個啊。靜電。冬天穿著會產(chǎn)生靜電的化纖衣物的人在開門或開鎖之前時常要先碰一下周圍的木質(zhì)或泥質(zhì)不導電的東西。不先那樣放一下電的話,就會——‘噼啪’。”
就這么簡單。
那紅圍巾的材質(zhì),不用猜,一定是含化纖的吧。
所以憑著禮部的動作,我發(fā)現(xiàn)了本該在禮部脖子上此刻卻并不在那里的東西的存在。
禮部:
謎題就像紐扣一樣被輕易解開,真不愧是割也!
但沖敬佩地圈住他一邊胳膊的我皺起眉,割也又談起那個夢來。
真糟糕。
那個他“一連六個晚上重復做的夢”。
在夢的開始,割也總是穿行在蘑菇林里尋找什么東西……直到看到有紅絲帶從手腕上周延出去,在前方飄搖著系住了那樣東西。
“什么東西呢?”我屏住了呼吸。
“黑色的擺裾,軟垂的發(fā)角——女孩子?”
“不知道。在對方回過頭那一瞬我就會醒來。長什么樣根本不清楚。還有,在那個夢里,我并不是我自己,而是一種什么動物……”割也后面說什么我完全沒聽進去。
太好了。好像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的樣子。
割也:
禮部似乎并沒好好聽我講話,只隨口問我在夢里是什么動物。
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我手腕上的紅絲帶牢牢系住對方的脖圈——這一件事而已。”
對。這一件事就夠了。我摸摸腕心,那個一脈相承環(huán)環(huán)相觸的觸感……真實到好像要把我吞下去。
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要找到這個人。
結(jié)果,真的找到了。
在住宅區(qū)邊陲的便利店里,禮部給我打電話說看到了我的“夢中情人”。
我趕到的時候那女孩正前后腳要離去。那女孩,我愣住,非常的美麗,光環(huán)一樣的弧圈發(fā)頂,微微下垂頭的瞬間似乎在跨過后肩朝我傳遞眼里的光點。
被風舔起的看來料子很輕的黑色高腳裙,還有——我牢牢盯住在夢里已經(jīng)看了不下十遍的那里——脖圈里系著一條紅色的絲巾。
跟著她閃門而出,跟著她登上巴士然后隔了兩排坐定,眼盯著坐在門口的她一直噼里啪啦敲打自己的手機鍵盤,直到身旁有人摁住了我的肩膀。
禮部: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著跟蹤狂割也上了巴士,誰知剛摁住他的肩他居然嚇了一跳,還朝我嚷嚷:“你還在啊!禮部!”
切,這算什么啊。就算對方是“夢中情人”,我也好歹是你的“青梅竹馬”啊。把突然響起短信音的手機往更里側(cè)的褲兜揣去,我朝他嘲笑道:“你這種家伙、是不可能搞到電車上陌生女孩的電話號碼的。”
“的確。”割也微微一笑,“普通搭訕的話我是沒法搞到。”
那是什么意思?
難道……除了搭訕、還有在電車上要到陌生女孩電話號碼的方法嗎?
割也:
禮部那家伙,居然認為除了搭訕沒有其他在電車上要到陌生女孩電話號碼的方法。
那么,請注意,下面進入假想畫面。
一個學生模樣的青年——我,北岸割也,在車啟動后自然而然地走到車門的位置,手嘛,順暢地插進兜里。這怎么看都是在等下車吧。
然而就在這一刻,青年微小地呼叫起來。兩手開始拼命地往兜里插去,進而開始調(diào)查衣兜、書包——總之身上所有能裝東西的口袋狀物。
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開始微微招來全車人的注意。坐得離他最近的少女也好奇地略略抬眼,手機空握在掌心。
“司機,請停車。”
這個時候最好以這種凝重的口吻說。
師傅當然不可能就此剎閘,必定詢問緣由。
然后到這里關(guān)鍵的一步來了——“我的手機被偷了。剛剛還玩來著,我想偷手機的人還在車上。”
“對不起小姐,能給我的手機打個電話嗎?”
好了結(jié)束。
“哼。”禮部說。
“喂喂,”我提醒到,“手機又響啦。不去管它真的好嗎?”
“少廢話。用讓女孩打給你這種方法太簡單了,你要是能讓她把手機號碼直接報給你我就認輸!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
我嘆了口氣。
首先,和第一種情況里一樣,一直走到離女孩較近的門口。只不過,在這個過程里要一直假裝打電話。這個電話要打得很大聲,裝成在講很要緊的事。對了,不妨裝成在詢問媽媽的病況檢驗結(jié)果:“肺部呢?沒有擴散到肺部吧?胰腺呢?淋巴上呢?瘤體的大小呢?拜托你快點說吧我手機快沒電了啊……”對,這個樣子就可以了吧。然后是這次的關(guān)鍵點——“什么?到底是兩公分還是兩點五公分啊?這是決定性命的事啊快給我去重看一下!糟糕!(這個時候驚慌地翻看手機)真的快沒電了已經(jīng)在閃了你一會就把信息發(fā)到另外的號碼上——”
我打了個響指。
“這樣就可以了。這里一邊偏頭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目光看著坐在旁邊的女孩,一邊千萬要注意——喂喂——”
禮部的手機第三次響了。
“像你這樣絕對不行啊,在望著女孩的同時千萬要注意把手機摁到黑屏。”
好。這樣就解決了。
“但是——”
“夠了,禮部。”
“你這是在……阻撓我么?就算是你也能明白一連六天一直夢到的人的重要性吧?”禮部:
啊,又被割也發(fā)現(xiàn)了。我的確是在阻撓他。
“就算是你也能明白一連六天一直夢到的人的重要性吧”,啊,還這樣說著。
啊,我明白啊。正因為明白所以才會阻撓你啊——白癡割也!
(就這樣,把戲演下去吧。)
這樣下定了決心,我站了起來,叫出了前排那個“陌生”女孩的名字:
“喂——紀田——”
割也: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剛才逼我在腦中構(gòu)想出十種以上和莫名巴士上的陌路女孩搭訕方法的清河禮部站起身來,
“喂——紀田——”
眼見著黑裙子紅絲帶的女孩朝這里扭過頭來,“咦?禮部?是禮部嗎?”
我徹底傻了眼。
就這樣。
用不了十分鐘,我就和禮部明明早已熟識的女孩坐在一張咖啡桌的面對面了。
總算,找到你了呢。剛講到這里,美麗的少女就“噗”的笑了開來。
“你的話,我完全相信。這個夢指示了你重要的人這件事,我也完全同意。”
笑著卻這樣說,真見鬼。
“不過,我所知的真相稍微有點不同呢。”
她問了我為什么會認定夢里的人是她。我發(fā)現(xiàn),我答不出來。
“不會就因為這個吧——黑衣服——紅絲帶?哈,哈,哈,哈。那樣的條件不是到處都有人符合嗎?”
“?”
“——不是身邊就有一個嘛。”
“你看,我有個朋友,也和你一樣一連六天都做了同樣的夢。只不過,在那個夢里,那家伙不是和你一樣在找什么人,而是感到突然被什么人找到了。那家伙回過頭,看到了手腕上系著紅絲帶的小動物……”
“但和你最不一樣的是,那家伙立刻就猜出了對方是你呢——在你和他說這個夢之前就……”
“……”
“對。黑上衣紅圍巾的人;為了不讓你困擾特意跑來拜托我做你‘夢中情人’的人;不想讓你看到他的紅圍巾怕你就此發(fā)現(xiàn)卻沒想到你看到了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的人:從三歲開始就一直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卻一直得不到你回應(yīng)并且也是剛才在電車上我一直給他發(fā)短信卻一直不肯回的人——”
女孩掀開自己的手機蓋,推到我眼前。那里排列著的一系列信息,時間都是二十分鐘前我們在電車上時的。
“我說,你怎么也跟過來啦?這不在計劃當中啊。我和你說我反悔了啊,我才不幫你一起圓謊呢。等他來搭訕我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對方?jīng)]有回復)
“你們倆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呢?難道你還想說服他不成嗎?不用費事了,他已經(jīng)魔障了。”
“……”
“喂!好歹回復我一下。我明白了,魔障的不是他,而是你吧?”
看到這里,叫做紀田的女孩短信鈴響了。我和紀田都愣了一下,一起盯住了手機。禮部:
在割也見到“夢中情人”后就離開,我一個人踏著黑下去的街道,向家走去,望著沒邊沿的天幕,嘆了口氣。編了條短信,朝著紀田的名字,我摁下了發(fā)送鍵。
拜托了。千萬別告訴割也那個人就是我。因為,割也在那個夢里化成的動物是——兔子。怕寂寞又叫人操心,時常因為遠方的風景而忽略自己窩邊一直陪伴自己的草的——兔子呢。
兔子先生的點點眉小姐 不落
兔子先生長著一雙烏黑的眼睛,卻是在有著正常紅眼的兄弟姐妹中惟一存活下來的。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有一個好朋友——點點眉小姐。
點點眉小姐不高,瘦瘦的,微卷的短發(fā),不愛說話。惟一與其他木偶不同的是,她的背后系一個大大的紅蝴蝶結(jié),拖著長長的鮮紅色的結(jié)帶。
是的,點點眉小姐是一只脫了線的傀儡木偶。
點點眉小姐是一個多月前來到這座蘑菇森林的——之前從沒有小動物見過她——她只從那處剛失了母親的兔子窩里帶走了哭得快昏厥的兔子先生——大概是只有兔子先生愿意跟陌生人走吧。從此,乖巧的兔子先生就停止了哭泣,跟著點點眉小姐生活,好像忘記了剛離世的媽媽。
最初的時候,兔子先生有些不習慣總是沉默著的點點眉小姐——媽媽總是很嘮叨的——而他總是下意識地把母親的形象套用在身邊這位帶著他采蘑菇的點點眉小姐身上。
如果你想問為什么兔子不吃蘿卜,兔子先生一定會擺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問你,什么是蘿卜。
他會說,吃蘑菇不好么,可以燉湯喝,可以用油炸。點點眉小姐教的各種燒法都很好吃,蘑菇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蘑菇森林里面只有各式各樣的蘑菇,沒有你說的那種東西。
單純的兔子先生在抒發(fā)完自己的內(nèi)心之后,轉(zhuǎn)眼就把這個問題拋于腦后,不再追究,繼續(xù)在點點眉小姐的帶領(lǐng)下辨識各種蘑菇。
事實上,點點眉小姐從沒有說過話,她只是手把手地教著,讓兔子先生透過紅色的結(jié)帶看蘑菇,然后指著在紅色結(jié)帶下呈現(xiàn)出點點圓粒的蘑菇,示意他這個可以吃。
兔子先生就急愣愣地咬了幾口,有些生澀,又怯生生地抬頭看點點眉小姐。
見狀,點點眉小姐取了蘑菇,淋了油,點了火,噼里啪啦幾聲響后,蘑菇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她把蘑菇遞給兔子先生,后者鼓著腮幫子狠命地吹著,小臉憋得有些紅,又急匆匆地啃著,一不留神嗆著了。點點眉小姐似乎想伸出手拍拍兔子先生的背,只是手抬到半空中。又放了回去。
跟點點眉小姐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兔子先生發(fā)自肺腑地想,有媽媽那樣的體貼,又沒有媽媽那樣愛說個不停。雖然,兔子先生在無聲的旅途中從來沒說到自己的媽媽。他會說自己的兄弟多么淘氣,自己的姐妹小氣又兇悍,還會反反復復地講自己曾經(jīng)救了一只小燕子——然后又隱去自己被那只掉下來的小家伙砸暈了過去的片段,但是沒有提到過媽媽。
兔子先生又照例在采集著今天的口糧。他現(xiàn)在不再一而再再而三地詢問點點眉小姐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他完全可以自行判斷了。
因為他已經(jīng)習慣了點點眉小姐的沉默,所以他只是低著頭仔細辨別,所以他不知道點點眉小姐那帶著慈祥又不舍的眼神在注視著他,所以他不知道他將錯過與媽媽的第二次分別。
失去了兔子魂靈的傀儡木偶倒在了松軟的土地上,紅色的結(jié)帶順勢揚起,兔子先生抬頭,呆呆地看著一動不動的傀儡木偶,他似乎看到了站在木偶身旁的媽媽的魂靈,也許什么也沒看見。
兔子媽媽漸漸消散,她曾懇求造物主讓她至少能教會一個孩子如何在蘑菇森林里面生存。不能說話的兔子媽媽終于可以安心地離開了。
請珍惜森林里的小同伴 刺罹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習慣這片迷霧中的蘑菇森林的,蘿塔記不清楚了。她只記得生命的初始,睜開雙眼那一刻,看到純白色的兔子瞇了瞇眼睛,放松的表情示意工程的完結(jié)。她直起身環(huán)視著房間的一切,童話般的小屋,可惜色彩只有黑白,她想是不是小屋外的世界也是這樣。事實被證明的確如此。即使連她自己也是烏發(fā)黑裙,四季不變。這個世界惟一的色彩,也許就只有圍在她頸上的大紅緞帶,巴尼幫她在頸后打了個蝴蝶結(jié)。哦,巴尼就是她的主人,那只白色的兔子。
巴尼對她的自我介紹中說:“我是巴尼,收集靈魂的死神兔子。而你,是我的助手人偶。”這片森林。就是巴尼的工作范圍。那些大小不一的黑白蘑菇,都是靈魂長成的。巴尼采集瘦小干癟的蘑菇,投入工作室進行實驗。大蘑菇,則由他們決定消失與否。他們一旦消失,大概就是轉(zhuǎn)生去了吧。
蘿塔確實只是助手人偶,透過別人的靈魂發(fā)覺自身的不同。她的身形,是由骨瓷組成,除了這張臉,她一直很嫌棄自己。巴尼摸摸她的頭,“你覺得自己不好,但你是獨一無二的。”
她每天都漫步在蘑菇森林里,把每天增長的蘑菇數(shù)量報告給巴尼,等他第二天去處理他們。每天和不同的靈魂交流,她觸碰更多的情感和心機。她開始渴望熱鬧的人群,渴望某種思想的深刻交流,渴望美妙的愛情。她游走在森林的邊緣,那里有厚重的霧氣,每次她都會迷路,但她懷抱著離開森林便能進入外世的幻想,在每次巴尼找回她的時候都會生氣而一語不發(fā)。巴尼或許察覺到了什么,找回她時還是會摸著她的頭,牽她的手帶她回家。蘿塔覺得腦袋發(fā)熱,這種感覺太奇怪,其實她大可選擇賴著不走,但是,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蘿塔不需要食物,衣服也永遠只有一套。她從巴尼的工作室偷來了森林的地圖,她對自己說找到了新世界的路口,盡管她根本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也許她只是想要看外面的世界。她偶爾會突然失落起來,如果自己真的離開了,巴尼會不會想念她,又回到孤獨的日子的話,應(yīng)該會再制造一只人偶助手吧?她告訴自己故事會這樣繼續(xù)的,心里卻堵著一口氣。
離開的過程很順利。她走路緩慢,她感到膽怯。她努力地對自己說“可以去外面的世界喲”,卻還是在高聳的懸崖和斷橋前停住了腳步,嘆了口氣,接著是釋然的笑容。好像兩個人的世界她已經(jīng)習慣了呢。她立住不動,風拂過她稚嫩的容顏,她其實是舍不得巴尼的。回頭的時候看到那只大兔子站在她身后,手捧紅緞,連入她的脖頸。
他說:“這是我和你之間維系的緞帶,如果你真的想離開,或許我應(yīng)該把它弄斷呢。”
蘿塔對他翻了個白眼,“有我這么個喜歡主人的助手人偶,你都不會珍惜啊!”
這回是她牽起他的手,“巴尼,我們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