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小世界

1

L’absence est a I’amour Ce qu’est aU teu levent；-ll e teint le petit，il allume le grand，距離對于愛情，就像風對于火。它吹熄那些柔弱的。它助燃那些強烈的。青春期的火苗有的奄奄一息，被風一吹就熄滅了；有的不溫不火，不緊不慢地燃燒著，沉寂的沉寂，強烈的強烈。誰也沒有想到，周彬的這場生日宴會會以這種鬧劇的形式結束，或許除了黃貞貞自己。

夜風吹在我身上，被扇得火辣辣的半邊臉頰在夜風吹拂之下好受了一些。回到家時，老媽已經睡了。哎她咋能這么放心我呢，顏回黃貞貞沒回去，他們家長一個晚上好幾個電話催來。而我的老媽……我有點小幽怨的看著她，她睡得好香。

偷偷做了個冰敷，手機摔壞了，拍好的照片也沒來得及傳給蕭靖靖。這周還沒收到他的回信，但今晚的事情，已讓我等不及想要給他寫第二封。我擰開節能臺燈。沒有心情再挑信紙，只是隨意拿了一張灰底的，黑色中性筆筆跡在上面一一浮現：

“今晚本來是貞貞男友的生日，可是卻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一度以為貞貞是被害者，對方先對不起她，甚至害得貞貞被外面的女混混毆打（貞貞從沒跟我說過這件事，對這一點我有點難過）。如果她之前告訴我……”

我停筆，思索了一會，發現即便她提前告訴我，最后的結果也極有可能是，我們倆狼狽為奸，一起把那個大姐頭給做了。一直以來，我看起來是中規中矩的普通學生，但蕭靖靖曾說。如果哪一天黃貞貞約你一起殺人，你惴惴不安后，也就提著刀去了。雖然當時我反駁道“你太夸張了吧，我愛的人又不是她好么？”這樣的回答讓蕭靖靖一張俊臉又暗爽又激動，像小媳婦一樣一路追問“你明明對她比對我好多了……你不愛她么你真的不愛她么，那你愛的人是誰啊……”。噦噦嗦嗦問個不停。

但我內心深處，覺得他有一點說得沒錯，我放不下黃貞貞。

黃貞貞有時很瘋，那種瘋狂帶著一種寒夜似的絕望，我不清楚她為什么會這樣，明明有那么富裕的家庭背景，那么疼她的父母，但她好像生來叛骨，過得很用力卻往往力不從心。而我從小看上去特別陽光，連蕭靖靖都被我揍過，即使委屈哭泣，大人們一看也知道我這是撒嬌呢。于是大人們也就更放心的去做她們的事情了。其實誰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我的是個大慫包，每天心底都很倉惶，有很多事想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么老媽的家人不準老媽嫁給老爸，也不明白為什么老媽含辛茹苦地生下我后，奶奶只在醫院看了一眼，就鐵青著臉再也沒來過，更不明白每年小朋友過年，笑瞇瞇地對我說“我只要對外公外婆，奶奶爺爺說，恭喜發財，紅包拿來，他們就會給我壓歲錢”，那時的我會對他們小臉上驕傲的表情羨慕得不得了……

很多事情弄不懂，也羨慕很多事，但好像無師自通一樣，從不會表現出來。

我們一家三口過得實在不算好，擠在廠里分給單身職工的單身樓，像小鴿籠一樣連撲扇撲扇翅膀的天地都沒有。公用的走廊上是十幾家擺放的煤氣爐子，長久的油煙將墻壁都熏黑了，那些焦油像癌細胞一樣粘在上面。陽光高高的從兩側的天窗上泄露下來，落到地上只剩下一點點顏色，好像稍微多一點都是種奢侈。在我的記憶里，單身樓的墻壁，樓梯的表層，走道貫穿的風。長年累月都是一種深幽的黑，時常讓人覺得手冷腳冷，連背后都是一片寒意，唯獨那小鴿籠般的家卻讓人心里暖暖的。

上不了幼兒園，又不像其他孩子有外婆和奶奶們過來照顧，我只能長久的待在家里，每天最開心就是晚上六點父母下班的那一刻。因為爸爸回家，脫下黃色的安全帽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我高高舉起，在半空中用下巴上硬硬的胡渣去戳戳我的小肉臉，可扎人了。我往往含著兩泡小眼淚，喊爸爸壞，爸爸壞。老爸這時就會做出一副“那不抱你了”的表情。而在家呆了一天才見到爸爸的我，趕緊用小手摟住爸爸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討好著，爸爸不壞，爸爸抱。爸爸抱……這時的老爸會笑得超開心，哄著我，把我舉得高高的，叫著“我的乖閨女，我的好閨女……”好像一天的勞累都煙消云散了，這時老媽總在外面走廊的煤氣爐子上炒好菜做好飯，一盤一盤地端進來，空氣里飄著飯菜的香氣，媽媽一邊輕輕笑著，跟爸爸眼神交匯，年輕的眼睛里充滿著深情。

那是他們最好時光里的溫柔。

后來我“收服”了蕭靖靖，他每每一回錦城總喜歡跑我家玩。每年夏天，我們會在床上鋪著涼席，臥在淺黃色的竹片席上，吃著冰鎮過的西瓜。蕭靖靖總會穿著小拖鞋，白色小短褲，啪嗒啪嗒跑來，跟我一起擠在床上看《封神榜》。我們都覺得里面的妲己很漂亮，但是變成狐貍的樣子好嚇人，每次只要有狐貍出現的鏡頭，我都會悄悄地往蕭靖靖背后躲。我時常捉弄他，擔心他趁機報復。但蕭靖靖往往很笨的放過這些機會，還會自說白話：“狐貍精又消失了……”每到這時，我才佯裝大膽地從他背后出來，再大大方方的對著電視機。時日一多，我善良的想，蕭靖靖在也不錯，有他在我身前——萬一狐貍精像日本貞子那樣從電視機出來了，要吃也是先吃他，還能給我爭取一下時間。

但一來二往后。有次我爸突然狡黠地瞥了蕭靖靖一眼：“誰準你來找我們家閨女的？”蕭靖靖俊美的小眉毛揚著，對我爸還是客客氣氣的：“我們只是一起看電視。”

我爸故意板著一張臉，“誰準你在我家看電視的？回去看去。”本來鄰里之間的關系都不錯。孩子們經常串門是大人們都默許的事。甚至一來還會切些水果給小朋友們吃，但蕭靖靖這次卻突然被我爸“刁難”了。

蕭靖靖眼睛閃動著，討好道：“紀叔，就讓我在你家看嘛！我爸說紀叔人最好了。”

我爸忍不住被逗笑了，不過還是裝模作樣地擺著長輩的譜：“要在我家看也不是不可以……得我給我摸摸肚子。”那時我們樓里有個玩笑，每到夏天，就會笑話對方的肚子像西瓜一樣，有時還折騰人的故意問。你的西瓜大不大，熟了嗎？

蕭靖靖可憐巴巴的看了我一眼，我裝作看電視的樣子沒理他，他猶豫了一會終于咬咬牙：“好吧。”然后委委屈屈地躺在席子上，露出白白的小肚子。我爸佯裝用手拍了拍，像夏天挑西瓜那樣：“還不錯。”蕭靖靖咬咬唇。我爸還不放過他，叼著煙又拍了拍：“西瓜熟了嗎？”蕭靖靖又委委屈屈地看了我一眼，最后憋屈的、小小聲道：“熟、熟了。”我爸笑得可得意了，大手一揮：“你們繼續看電視吧，我出去了。”等我老爸走后，小小的蕭靖靖靠近我，神情又委屈又賊兮兮的，還透著一點兒親密：“念念，你看，叔叔都同意我們在一起了……”他的聲音像夏日的暖風。讓人心底都暖洋洋的。我這時通常會面無表情的斜睨他一眼，蕭靖靖見我沒有反應，只好又委屈又幽怨地補充道：“同意我們在一起看電視了……”

其實有時我已經忘記了，那個時候的老爸長得什么樣，那個時候的蕭靖靖長得什么樣。他們的聲音，眉眼，都在歲月里漸漸褪了色，唯一留下來的，是那種懷念的，感覺。

一回想起那些時候，心底就覺得溫暖的感覺，像被凝結在時光的琥珀里一樣。

我擁有的東西不多，可是每一樣，都讓我覺得已足夠。

而黃貞貞呢，擁有那么多的她，卻常常讓我覺得她所想要的，跟她擁有的成截然不同的反比。這樣的她。時常令人心疼。盡管我已經不再那么了解她。她也不會什么都告訴我了。

臉頰依舊發燙，紅腫，好像不肯讓我忘記晚上發生的那些是真實存在的。

我繼續寫道：“貞貞說很感謝我，是的，我知道我會一直在她身邊，但是有時也會疑惑，女生之間的友誼到底是什么……”

即便我、顏回、黃貞貞三個人關系這么好，顏回可以很細心很大方地為我們講解試卷。但參加奧數不會跟我們說，唱歌比賽選的什么歌也不會透露。貞貞最夠義氣，雖然大手大腳，有時愛在人面前炫富，但她依舊有著自己的秘密，不會告訴我……

但是好像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有些看不清站在身邊的人。

我以為黃貞貞還是以前的黃貞貞，然而在時光的流逝中，她的模樣有時會突然變得陌生。這樣的她是我不曾了解的她，那這樣的友誼還是以前的友誼嗎？我們到底是因為喜歡對方的性格，對方這個人而成為朋友，還是僅僅只是出于朋友這種習慣的本身？

我想起她在生日宴會上緊緊抱住我的那一刻，她裝作冷靜地對我坦誠，如果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如果我不是那么無辜呢？松開手臂的那一剎那，她目光依舊無所謂，可是整個人卻在細微地顫抖。她的頭埋在我的頸間，溫熱的，顫抖著，又倔強又驕傲，像是一只讓人憐惜的黑貓，我尚未思考清楚，可是那一瞬間，卻覺得不必了。她可以隨手花掉一大筆天文數字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可以甩掉一堆男友不怕別人怎么說她，然而我只是稍微的松開手臂，她卻脆弱得像被拋棄……

這樣的黃貞貞，讓我覺得無論什么時候，我都要保護她。

“人都是會變的，不變的只有我們對過去的回憶。

但我想，這已足夠。”

2

顏回跟安楠一起回去。兩人騎著自行車。樹木的影子被拖得長長的，月光灑在了地上。夜風從他們的發梢呼嘯而去。兩個人騎車的影子偶爾重疊在一起，偶爾分開。她瞥了一眼身邊的安楠。對方的臉在月光下像是被流光雕刻過一樣，有種神像般的冷淡與優美。

他們不是戀人。卻像戀人一起那樣結伴回家。這樣的認知讓顏回眼底的神色溫柔了一些。

她的家境已算不錯，但離頂好又差了那么一點。錦州盛產鹽堿，有“鹽堿高都”之稱。廠里一年下來的效益有幾十億，她爸爸是鹽廠的經理，而安楠的父親卻是鹽廠的廠長。在被爸爸帶到安楠家之前，她一直對安楠這個名字是厭煩的，甚至是微妙仇恨的。

每次在飯桌，或者是當她拿了不錯的成績單回來時，爸爸總是會擺出一副干部訓人的譜“敲打”她。

“安廠長的兒子考了全校第一。你什么時候向人家看齊？”

“聽說安廠長的兒子鋼琴早過了十級。”

“安楠每周末都上英語培訓班，你也去報一爪……”

“嘖，看來女孩子在某些方面還是比男孩差一點。”

一次，兩次，三次……

那種微妙的語態，不滿足的語氣，覺得你無能的眼神……

長年累月之后，她的父親總用“別人家的孩子”來拉仇恨，有段時間她甚至覺得吃飯是項非常痛苦的事，因為自己總被挑剔、挑剔。好像無論她怎么努力，她的人生都不會被認可。顏回在心底想過無數反駁的方式，比如“別拿我跟安楠比，安楠的爸爸還是廠長，你怎么不跟他比比？”“安楠的爸爸對安楠有求必應，你能做到嗎？”

大人拿小孩子們做比較，那小孩子為什么不能拿大人做比較？

你可以比較我們的成績，才能，特長，那我是否也能比較你們的社會地位，財產，職位？最惡毒的時候。顏回甚至想將“既然你自己都比不上安楠他爸，憑什么讓我贏過他？！”這句話摔在她父親臉上！

不過這些話最后都埋進了心底。

這個世界上，做父母的可以肆意打壓子女的尊嚴，任意比較。再打上一些“為了你好”“免得你驕傲，讓你知道人外有人”“養只貓都比你懂事”的旗號，根本不知道就是這些看似“沒什么”“為你好”，會對我們以后的心態、自信產生多大的影響，打著為人父母最大的“善”，卻種下了最大的“惡”。

因為父親的緣故，顏回再此之前對“安楠”這兩個字完全不抱有好感，即便在她學會了虛偽和展現優越感之后。那日，被父親帶到安楠家。父親一如既往的對著安楠的爸爸點頭哈腰時，顏回微諷地看完這一幕。轉頭去參觀安叔叔家的書房。

安叔的書房很大。整整三面黃花梨書柜，褐色的顏色有著一種古代的墨香書氛，光是滿墻壁的書就已經遠遠震撼了顏回。而更震撼的是。有個少年正在午后陽光下，站在書架前一本一本翻著。

書頁夾在他修長的手指間，顯得干凈而脆弱。

那些大大小小的書整整齊齊的碼在了一起。書背呈現出一種特有的厚重，像是一間被收藏著智慧與時光的博物館，一面歐美文學，一面日本文學，一面中國古代文學，《山海經》、《中庸》、《大學》、《史記》……

那個少年隨意在這些充滿歷史感的書籍面前，翻著書，但是周身帶著濃濃的疏離感。完全不像是現實中的人。

“……這些書你都看過？”那時顏回第一次聲音有點發顫地詢問。

那種情形很莫名。

說不出到底是被這些書給震撼了，還是被似乎讀過這些書的人給震撼了。

她以前對“安楠”兩個字抱著一種厭煩的假想敵狀態，她從沒給這兩個字投以具體的形象，甚至一度覺得對方要么是書呆子流于低俗。要么張揚跋扈頑劣不堪，而不是現在這樣……完完全全以一種絕對超越她的形象存在。

就跟她爸爸處處低對方父親一等一樣，那個少年淡淡瞥了她一樣，漂亮的黑色眼珠甚至都沒有怎么轉動，只是簡短地應了一聲“嗯”。過了一會她父親也來到書房，又圓滑又夸張的恭維對方聰明博學，讓顏回跟著多學學之類。而對方繼續翻閱其他書籍，絲毫不在意，好像見慣了她們這種前來的“客人”。

顏回記得自己當時臉像是在滴血一樣。

又羞愧，又恥辱，正式承認自己輸了的感覺。但是從那個時刻起，顏回覺得，自己在這人生中找到了一個方向。

“以后這種場合還是少來吧，你是優等生，出了事學校里也有影響……”他們這種尖子生，無論是自己班上還是其他班都盯著在。是絕對不能出亂子，成為眾人的笑料談資的。

顏回騎著車。在車流的燈光中輕聲說著。

“你跟她們不是朋友嗎？”安楠的眉眼在夜色下顯得有點冷意。

“朋友之間做錯了事也應該勸……”顏回嘴上應著，她好像繼承了他爸爸的口才，現在說話處事越來越滴水不漏，但心里“咯噔”了一下，細細打量了一下安楠的神色，“貞貞這次也有點高調了。”

在夜晚的夜風中，兩輛單車并排騎著，車輪噠噠噠的響。

對于今晚的事情，她其實只有一句總結：秀恩愛，死得快。

她覺得黃貞貞這是自找的。

黃貞貞交男友如買衣服。沒有交男友的空窗期甚至會產生一種焦慮。就好像必須用戀愛這種方法來證明，在這個世上還有人來愛她一樣。黃貞貞真的愛那個筆友嗎。還是她只是愛上了紀念的愛情模式？顏回表面不顯，但是心底卻很輕蔑。像黃貞貞這種家里有錢，長得又漂亮，不好好讀書，天天在外面混到底有什么意義？混個三流學校？或者到時靠家里找路子，塞錢去所不錯的大學，就算考不好也依舊可以頂掉其他認真學習的人的名額？

她們還未真正接觸到社會，卻對這個社會的法則已有了解。

她不想在安楠面前展示出負能量的一面。

安楠在暗示什么，暗示她沒有盡到朋友之責么？可女生這種生物，又自私又小心眼，真的有友誼可言嗎？她甚至都可以預料道，到了明天，學校那些女生不會放過黃貞貞。即便明里打著朋友安慰關心的旗號，背地里也會是一堆冷嘲熱諷。

嫉妒是一柄刀，你以為它握在敵人手上，但背后捅刀子的往往是你的朋友。

因為家庭環境從小不錯，爸爸是鹽廠經理，媽媽是美高音很有名氣的緣故。在上小學時，就有很多小女孩喜歡圍著她，老師也因為她長得漂亮，成績好，比較重視她。

那時有很多日本動畫片。最受歡迎的是很瑪麗蘇的《美少女戰士》。

變身的月野兔，帥氣的地場衛，一群漂亮的女孩子堅守著友誼。即便在邪惡的敵人面前堅強地保護著對方。那時顏回一直以為生活就跟漫畫類似，她是公主，雖然成不了水手月亮，月野兔愛睡懶覺她不愛，月野兔不愛讀書她愛，但是……女孩子們相親相愛，一起對戰幕后大boss的場景卻一直讓她記在稚嫩的心底。

她沒有過多的思考“朋友”這兩個字，卻覺得自己已經擁有它。

只是不久后，她就遭受了人生的第一次“背叛”。

她不算一個心智早熟的姑娘，所以后來才發現那些小女孩背后分成幾個小團體，平日各有各的圈子，只是詆毀她時卻是意外的默契。

“……我以前還對我媽說，媽媽你看，那個女孩子長得跟芭比娃娃似的，好好看，我媽還笑話我，你那什么眼神。鼻子還沒你好看。”

“……還一天到晚擺顯自己多會唱歌呢！”

“最會跟老師搞好關系的就是她了。”

那時的她一直覺得這種背地說壞話，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會出現在日本動漫畫的反派人物中，每當看到那種劇情時，她總在想，這些人多傻啊，主角的友誼是堅定的。你都背后說人壞話了。自然是反派。她一直秉持這個想法，所以當動畫中的事情在現實中呈現時，她才后知后覺的發現，原來這其實是司空見慣的。

她是被陷害的主角。

可是那些口蜜腹劍的“反派們”卻并沒有像動畫里得到懲罰。

動畫是虛假的，可是它卻讓正義的主角永遠擁有愛情和友情。

顏回迅速長大，到了四年級時。她已經不再像以前那么莽撞，企圖跟所有人成為好朋友。她只跟一個住得比較近。每天一起上學放學的女孩子成為朋友。因為比常人有更多的時間相處，所以一度她們的關系非常緊密，除了有一天，那個女孩突然異常認真地對她說，顏回，我一定要超過你！一定會超過你。對方其實是一個長相文靜的姑娘，可是說這句話時，神情卻像是那些華美和服下的武士刀，有著一種雪亮的鋒芒。

她當時隱隱知道，她們倆的友情注定要以最糟糕的方式結束。

她陪她在大冬天吃著最冷的冰激凌牙齒打顫，她陪她一起逛街唱KTV，她陪她整整一晚上在對方表白被拒絕后不停地哭著的時候，到了最后對方回饋給她的卻是這句。世界那么大，對方沒有將必須打敗的目標定在別人身上，卻定在了一直陪在對方身邊的自己身上。

她們當然還是朋友。繼續一起騎車放學上學，只是那種預感很快就顯山露水，對方會遮起她的習題集，會努力做更多的試卷卻對她說晚上在看電視，什么都沒做就睡了。其實這些沒有什么。因為當你想要打敗一個人時，付出更多的努力其實并不可恥，誰都明白，這是必經之路。只是除了這些，在評選三好學生時，在評選其他表彰時，對方從不寫她的名字。也再不投她的票，在其他一些人對著自己朋友說“當然投了你啊，我是你朋友嘛！”“肯定頂你，這還用問。”對方只是目光躲閃道，啊，我當然想選顏回你的，只是當時太緊張，我一下子忘了寫上去，班長跟我打了招呼，讓我投給她對不起啊……

這種廉價的“對不起”有意義嗎？

在跟對方一起上學放學，被其他人說你們感情真好啊，對方點頭承認時，顏回第一次嘲諷得笑了起來。

那個時候電視里還在放后來被稱為腦殘劇的《還珠格格》，可即便嘰嘰喳喳做事沒譜的小燕子都會擋身在紫薇面前，“皇阿瑪，你要罰就罰我一個！不要罰她們！”

姐妹情深的戲碼感人得一塌糊涂。

電視里演的那些是虛假的。生活卻比電視更虛假。

現實里，大家做不到一邊像動漫那樣熱血喊著“我要打敗你”的同時一邊光明正大。每一個人都太聰明了，聰明到知道如何用最“捷徑”的辦法打敗，或者傷害對方。

怎么贏的無所謂，但只要對方輸了。自己便贏了。

那些曾經父親在飯桌上說的那些事，那些社會上的為人處事，好像突然令她開竅一樣。她比任何人一下子更融入了這個世界。她找到了個這個社會的禁忌，并懂得如何規避規則。成立自己的小團體，樹立形象，跟人保持距離，自己她將生活給予她的這張虛假的面具戴在臉上。

戴上面具之后的她，更被接受，更受歡迎。

艾薇兒說只有女孩才只知道到底誰是bitch，她則覺得人人都是bitch。

3

黃貞貞的事情在學校又轟動了一陣子，隨后的好久黃貞貞出現在哪。就會被人指指點點“就是她”“前陣子跟錦南交往的那個女的”“好像對方把她給甩了？”“屁，她以前一學期交了十二個男友，只有她甩別人的份！”對此，黃貞貞翻了個白眼，對著那群男生比比中指，“原諒老娘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黃貞貞太囂張了，囂張到緋聞沒平息，又有一堆男生跟在她身后。每天跟她一起吃食堂吃飯，都會有愛慕的小男生買好百事可樂給我們。

在她又接到一堆表白短信，黃貞貞唉聲嘆氣，令人發指的說：“哎，不行，現在這批男生的素質越來越差了。”

我一邊抄著顏回的作業，一邊對她哼唧了兩聲。

黃貞貞頭靠在我肩膀上，抹了兩滴鱷魚眼淚：“你們是不知道啊，短信發得千篇一律，什么喜歡啊，想做男友啊……這些也就算了，但是他們居然超不道德，連照片都不傳一個。就算老娘火眼如炬，也沒法通過短信分辨不出到底誰是高富帥誰是矮窮挫啊！前幾天做廣播體操更是如此，好不容易做完，突然一個傻頭傻腦的小男生沖到我面前，嚇了我一跳，結果往我手里丟了一個紙團就跑！打開一看又是一個告白的，這就算了，關鍵是這熊孩子跑得太快了，老娘從頭到尾都沒看清他長得什么樣！連是哪個班的都不知道！”

我照例點評了一句：“廣納后宮，辣手摧花。”

黃貞貞聽完后，喜滋滋了半天：“好主意。”

“最近又要到運動會了。”

我一看到黃貞貞那蕩漾的小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去年開運動的前夕，班上專門打過一次疫苗，一個一個排隊到講臺那，由醫護人員注射。因為打在胳膊上，我們都脫了上衣，實在不方便的也努力將袖子捋上去。我排著排著。突然覺得班上傳來一陣騷動，旁邊的黃貞貞興奮地拍打著我的胳膊，用幾百年沒吃過肉的眼神示意我：“美人，不愧是美人啊！”

我順著方向一看——只見以往只有一張俊臉讓人遐想的安楠，不知道什么時候脫去了白色外套，只剩下最里面的一件黑色緊身T恤！T恤很緊。露出一雙赤裸的雙臂，那種少年又柔韌又有肌肉的體魄，被完美的包裹在黑色緊身衣服里面，從手臂到后背肩胛骨的流暢線條看得全班女生眼睛像狼一樣綠得發亮。無論是打完疫苗坐回原位的，還是跟我和黃貞貞一樣，眼神都恨不得粘在安楠身上，整個教室的溫度恨不得一下子唰唰唰升高了好幾度。時逢下課。等隔壁班的人發現這個場景時，我們班的窗戶外儼然排滿了一群女生紛紛打著“借書啊”“跟朋友聊天”的借口，火辣辣地眼饞著安楠的美色。等幾天之后運動會開幕。但凡有安楠參加的項目，就會不知道從哪突然多出一堆莫名的女生熱切為安楠加油打氣，團結友好得好像一個班，仿佛《灌籃高手》里面流川楓那些瘋狂的啦啦隊。有同樣參加這個項目的男生對著犯花癡的女生點名道：“XXX，你還是不是我們班的？！”“是啊，但是比賽第二，友誼第一！做人要有胸懷！”那個男生聽完后胸懷開闊得快哭了。

總之，去年的運動會安楠頂住了無數女生火熱的目光。依舊為我們班拿到好幾個冠軍的事跡一直印在我們心底，我們當時就坐在操場的觀眾席上遙想著，今年的運動會一定還要好好為安楠打氣（雖然我總覺得安楠冷臉的樣子很有距離感，但在某個方面我和黃貞貞一樣對看美男有種執著）。

黃貞貞對我使了個眼神，清咳了兩聲：“安楠，你今年還參加運動會嗎？”

安楠轉過身，看了我們一眼。俊俏濃黑的眉毛下，一雙眼睛冷冷的，像是錦城秋季幽深的湖水。那張臉真的怎么看怎么英俊，像是英劇《皮囊》的男主角Nicholas Caradoc Hoult一樣的臉部輪廓。黃貞貞被盯得激動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過了一會才得到一個簡短的“會”。

盡管安楠這樣的惜字如金，但黃貞貞還是像被將軍鼓舞了的士兵一樣，興致高昂春心澎湃，繼續對著安楠擠眉弄眼：“那你還穿去年那件T恤吧。真的，特別帥，特別性感……”

“不穿。”簡短，利索。

黃貞貞總是用“你好帥。你這樣好迷人”來恭維男友，各個被她哄得心花怒放，但是顯然在安楠這這招不靈了。“穿嘛！”黃貞貞隱約撒著嬌，“那些外班的女生都好期待。你不知道。去年你穿這樣。大家有多轟動。都說你是我們學校最帥的……”

她話還沒說完，安楠直接理都沒理，轉頭做題去了。

黃貞貞臉上少女蕩漾的情懷還沒來得及收回來，一下子尷尬停滯在空中，羞憤得像是要把春藥灌進王子嘴里的巫婆。她踢了一下我的凳子，暗示我上。我被她踢得一震，搖頭，她都占不到好，我才不去。黃貞貞又朝我使了一個眼神，明顯帶著威逼，大有“你要不上，老娘就跟絕交！”，我也釋放著“為了一個男人，你居然要大義滅親？！”黃貞貞“牡丹花下死，姐妹皆可拋”的眼神跟我在空中大戰八百回合。

最后。我不得不屈服。試探著用筆戳了戳安楠的背：“那個……”

我同樣話還沒說話，安楠就起身，從座位上站起來，帶著課本和習題集走出了教室。

臨走前，只留給我一道冷冷的眼風。

黃貞貞愣了一會，接著幾乎笑得快要在我肩膀上趴下了：“你也有吃癟的時候啊。”

“……難道我不是一直在吃癟嗎？”我寬面條淚。

跟安楠不熟，平時也沒怎么說過話，而且去年寫信的時候，我只是不小心夸贊了一下安楠的身材，蕭靖靖就幾乎快要跳腳，拼命在信里寫，他的身材也多么多棒，多么多么好，真真是字字珠璣，力透紙背！光是這樣也就算了，可他不知道觸動了哪根神經，居然還往我手機上發了一連串照片！真是青春期一點就燃的少年啊！雖然蕭靖靖的體魄真的不錯，那個肌肉。那個腰身……我悶騷地，臉紅地，躡手躡腳地偷看了幾次，但是次數一多，搞得我每日躲躲藏藏的看手機也不太好。生怕老媽還是同學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沒辦法那些照片尺度實在太大了，有時我都臉紅不好問他到底穿沒穿衣服，總之這種照片一定不能給人看到。我平日看起來挺純情的。萬一被發現被誤以為我專門下載一些不純潔的圖片怎么辦……

最后我只好熱痛割愛，嚴禁他發照片，并且嚴肅的威脅道：“你再發，我就把你放到黑名單中！”，這條消息一發過去，蕭靖靖就發來“難道連我年輕貌美的肉體就這么對你沒有吸引力么！！！”外加一連串十幾個哭泣的表情。我裝作見過大世面的，很嚴肅的回復了一個“嗯”。蕭靖靖過了半天，回復道：“如果全裸的話，會不會比那個什么安楠更有吸引力？”我：“……”

4

11月初那幾天，秋高氣爽，萬里無云，運動場上被淺金色的陽光淡淡的覆蓋著一層。所有的學生像被放鴿子一樣奔出教室，我和黃貞貞每到這種時候最喜歡買著零食。在觀眾席上對著跑道上揮舞著汗水的運動男生點評幾句了。

雖然有句話說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但我和黃貞貞更偏向運動系的男生，比如那些穿著賽車服的賽車手，曾經有一張一個國外賽車手正在脫著雪白的賽車服，露出一片裸露流暢的后背，淺金色的絨毛在透過窗戶光線的照射下迷人極了，還有日劇里那些上半身紅色棒球服，下半身白色短褲的少年，那種扭身投球的俊美姿勢，就像青春一樣閃閃發亮，而這些跑道上的男生在為了班級榮譽，拼命奔向白色的重點線，衣服因此風吹得仿佛潔白的帆，頭發凌亂，額頭滿是汗水的樣子。也一樣動人無比……

安楠這次報了400米X400米男子接力。

他一出現在跑道上，鄰座的女生們眼睛發亮的驚呼起來。“是安楠也！”“天。好帥啊！”“真的很冷漠的樣子”，有人跑過去幫忙在他身后用別針別住背后的號碼，只見安楠站在秋風里，好像猶豫了一下。最后雙手從領口那拉下拉鏈。國內的運動服都很寬大很挫，安楠能夠穿出不俗的樣子，已經非常不錯了。但等他拉完拉鏈，將外套脫掉之后，身旁的女生們幾乎在一片激動之中紛紛站起來了！

安楠把白藍運動服外套遞給了班上的同學，身上只剩下一件很緊很緊的黑色T恤——正是黃貞貞勒令他穿的那件。大概是又過了一年。安楠變得更高肌理更分明的緣故，那件黑色緊身衣裹在他身上更緊了，像是一道黑色的浪潮將他迷人俊美的體魄勾勒出來。

黃貞貞眼睛瞪大，一個吞咽動作，將蜂蜜楊桃的小核都吞了下去，她兩眼精放著光，拼命拍著我的胳膊：“他真脫了！不，不他真穿了！真穿了！”激動得仿佛安楠沒穿衣服一樣，雖然我感覺她恨不得現在就下場將安楠黑色緊身衣給扒了下來，而且在場的所有女生都樂得當共犯。

我捂住被她拍紅的手臂：“STOP！STOP！你的眼神簡直像葫蘆娃里面的蛇精，都快把他給吞了！”

黃貞貞興奮尖叫：“Oh，come on，baby。讓我吞了他吧！只要讓我得手。我寧愿一年不交男朋友。”

我認真的想了想：“這完全是難度系數10：1的事好嗎？這也太不公平了。”

賽場長一聲槍響，全年級8個班的選手在8個跑道上拼命開跑，這場是男子4X400米接力賽，非常受關注的一場比賽但也不知道我們班是不是平日太缺乏訓練了，居然每一棒都落后不少，三棒下來居然倒數第二位，全班男生女生都恨他們不爭氣，就在最后一棒交接中，加油聲忽然一下子變大了“——是安楠！”“安楠第四棒！”“安楠加油啊！”。

秋風中的安楠，俊美而冷漠，他接過接力棒，身姿優美得仿佛一只離弦卻銳利的箭，黑色的身影僅僅在一圈之內就反超了好幾個人，全班一下子激動了，加油聲像是從小變大的雨聲嘩啦嘩啦向他狂喊著加油加油，之前還領先在前面的三個人一看到安楠這個趨勢，頓時連臉都白了，更加不要命的狂奔著。

“我操，安楠還是不是人啊，又超了一個。”

“我勒個去，要耍帥也不帶這樣的吧！簡直神了！”

“啊啊啊。安楠好棒！安楠加油！加油！加加油——”

在又超了兩個之后，跑在安楠前面的就只剩下最后一位了，這簡直是神逆襲！就算最后安楠沒有超過他但在眾人心中已經是非常震撼而可怕的存在了！安楠像一場黑色旋風，在狂風驟雨般的加油聲中，又鎮定又冷漠奔跑著，長腿在奔跑出劃出一道道迷人的弧線，前面的人緊張回頭，最后干脆都不敢看了，埋著頭用著要把腿跑斷也不讓安楠超過他的架勢，猛烈的朝終點線發動著最后的攻擊。

100米，50米，20米，10米……

安楠黑色的身影跟那個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兩人的身影最后幾乎絞在一起！觀眾席上的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女生們更是扯著嗓子拼命狂喊“安楠加油！安楠加油！”，黃貞貞更是快喊瘋了，聲音都喊叉了。連我都激動地跟著喊著！就在安楠和最后那人即將沖過白色終點線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卻突然一片黑暗，眼睛被人親密而小心翼翼的捂住了。耳邊響起了一道熟悉而溫暖的聲音。像是四月天空下濕潤空氣中奔流的泉水：“不準看他。”

就在同一秒，周圍爆發出一陣陣海潮般的聲音，好像所有的風中都欣喜的傳送同一個消息——“安楠贏了！”“安楠太酷了！”“安楠獲勝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幾近激動地顫抖著，像是跑完八百米那樣劇烈的跳動著！

但是更多的，不是因為安楠，而是因為此刻我身后的那個人。

——他來了？不可能？！

他的學校離我那么遠，1400公里的路程，坐車要整整7個小時！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我不相信這個事實，卻不得不相信我的眼睛。

蕭靖靖。

他在我面前。他就在我眼前！

“你……你怎么來了？”我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想你。就來了。”他深深地看著我，像是可以溺住我一樣。

這是我們這么久以來，第一次見面。我以為起碼要等待寒假以后，他父親已經不在錦州了，他已經無法像以前那樣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待在這兒了。

“你們……沒上課嗎？”我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為什么只是笨拙地問出這句。

“運動會，不過我逃了。”他低頭看著我，說得那么自然。

蕭靖靖剛才那種神逆襲為班級爭奪榮譽的事情。跟他運動會逃學相比，簡直是兩個極端。

逃學是不好的，但我連一點責怪他的話都說不出來。

金色陽光下，他的手指又好看又有力，然而比不上他漆黑迷人眼睛里的笑意，仿佛國外那些電影里陷入愛情之中的美少年。眼角眉梢之間都是濃濃的熱度。秋日的陽光像是一個金發美人，在她撩人的笑容下，蕭靖靖微微歪著腦袋，眼睛都不眨地看著我，臉上活潑而幸福的笑意看得我的心像是被放進蜂蜜水一樣。

我目不轉睛地打量著他，周圍的歡呼聲都像是突然離我遠去了一樣。

聽不到，看不到，滿心滿眼里只有笑得賊兮兮的蕭靖靖。

他的頭發微微卷著。小時候像西方教堂壁畫里俊美可愛小天使一樣的臉，已經變得俊朗而迷人，每一個弧度都是那么自然而好看。淺藍色牛仔褲松松垮垮的套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漫不經心的樣子，卻讓人無法忽視他筆直修長的雙腿，白色的運動鞋都穿出一種很瀟灑的態度。

他的眼睛里，在陽光下。盛滿了溫暖的笑意。

長長的睫毛在風中眨著，像是那些輕柔的，蒲公英的絨毛，清俊活潑的臉龐讓人的心突突直跳，我的手不知道是該放在哪里。還是該落下。但是蕭靖靖卻突然湊近，他握住我的一只手，近得跟我的鼻尖只有一點點距離。

“我說過，不準你在看那個安什么的。”

他的聲音像是細雨一樣柔軟地落在心底，但是語氣又帶著一種讓人忍禁不住的別扭。

“你跟安楠不是一個型的啦，沒有可比之處。”

“你要我現場脫衣服，給你比較一下么。”

“喂你……”挺著這樣的臉，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啊，那些在手機，書信里，可以對蕭靖靖大呼小叫的話。但是此時此刻，卻怎么樣也說不出來，一想起他千里迢迢跑到這里，整顆心就已經軟得像一灘溫水。蕭靖靖賊兮兮地笑了笑。那種大男孩兒的笑容讓人什么都拒絕不了，我們坐了下來，黃貞貞朝我投來一個“艷福不淺”的眼神后就主動開溜了。

蕭靖靖把頭輕輕擱在我的脖頸處。明明那么大一只，坐起這種動作卻一點都不別扭。

他還扭動了一下，“好累。”

我覺得這樣不好，剛想讓他坐起來。卻看到蕭靖靖已經微微閉起來眼睛，似乎想瞇一會兒。

被其他人看到也好，被人發現也好，什么也不在意了。他濃長細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覆蓋在眼瞼處，想起他剛剛不可思議地出現在我面前，害得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但他卻那么自然地對我說這話，好像我們從未分離。時時刻刻都在一起一樣，我的臉上就不由得浮現出一抹微笑，輕輕伸出手，在他黑色的頭發上揉了揉，帶著一種憐惜的心情。

蕭靖靖的眼睛閉著。嘴角卻似乎也漾起了一抹笑意。

梧桐樹鵝掌般的樹葉下，清風吹拂過來，空氣里好像彌漫著一種陽光和花香的味道。

遠處紅色的跑道上，工作人員正在清場，我看到剛剛跑完的選手們都幾乎累得趴下了，其他地方的人群都零零散散，唯獨一個穿著黑色緊身Tee的少年身邊圍著好幾圈的女生，她們眼睛里、臉上都是崇拜與仰慕，紛紛遞過毛巾和礦泉水，但安楠只是禮貌的往外走著，一張俊臉上絲毫沒有勝利者的喜悅，就跟以往考試拿到第一名一樣淡定冷淡，好像理應如此。

突然，安楠冷冷地往我這邊一瞥。

他只是短暫的瞥了一眼。但我卻有種安楠的目光在靠著我肩膀閉目養神的蕭靖靖身上，深深停留了半響的感覺，帶著一種審視，最終從我臉上掃過。

他什么也沒說。隔著這么遠的距離，我甚至不能確定他剛剛那眼到底是在看誰。

一切快得好似我的錯覺。

只是下一刻，安楠就舉起手臂。不知朝誰招了招手，女生們也紛紛疑惑地望了過去，只見我們班的一個男生拿著安楠之前的運動服外套，屁顛屁顛的跑過去了，他把衣服遞給了安楠。然后安楠在女生們一片惋惜的眼神中套上了外套，之前被黑色緊身Tee包裹著的完美流暢的身材被隱藏在了寬松的外套里。

安楠越走越遠，背影一點點消失在運動場在。

而身邊瞇眼休息的蕭靖靖，卻在我脖間動了動，臉上露出一種滿足的神情。

精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