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寄居者”

謝 雯 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

摘 要：嚴歌苓是近年來海內外一致追捧的“新移民文學”作家之一，她結合自己移民生活中看到的種種，創(chuàng)作出了一系列以反映移民生活為主題的小說，塑造了許多豐滿成功的“移民”形象。遺民對于自己的身份感到焦慮，迷失在異質文化中重新建構身份的過程之中，而后不斷的在異質文化之中確認自己的身份。

關鍵詞：移民 身份認同 身份焦慮

任何的尋夢者，不論來自哪里，在異國他鄉(xiāng)生活都會面臨的一個首要問題就是“status”或者“identity”——身份轉換或身份認同問題。身份是一個族群或個體界定自身文化特性的標志，而身份認同則是“一個個體所有的關于他這種人是其所是的意識”。來到一個全新的環(huán)境，面對完全陌生的文化背景、人情風土，人們的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都將面臨巨大的沖擊和挑戰(zhàn)，難免會產生“身份焦慮”，即身份的矛盾和不確定性，主體與他所歸屬的社會文化傳統(tǒng)失去了聯(lián)系，失去了社會文化的方向定位，從而產生觀念、行為和心理的沖突以及焦慮體驗。在伴隨移民生活而來的突然且巨大的轉換面前，“身份的焦慮”以不同的形式困擾著他們。

一、移民異域造成身份認同的缺失

在作品中嚴歌苓用冷峻的筆調描繪著移民的尷尬境遇和身份之痛。他們在生存都面臨困難的時候，無暇顧及更多，甚至可以忘記自己原本的身份。“我是誰”似乎并不重要，“擺脫貧困，就是勝利；拿到綠卡，就是解放”。然而作為一批純粹的寄居者，沒有生命的寄托，沒有精神的信仰，當單純“移民拿綠卡”的信念已然成為事實，生命變成了一個外表華麗的空殼，內里只有無盡的空虛。

《少女小漁》中的中國女孩小漁，在一個陌生的國度，一路磕磕絆絆費盡千辛萬苦，甚至不惜和一個本該喚他作爺爺的老人假結婚以騙取一個合法的身份。但是在她終于熬到了領取綠卡的那一天時，她卻遲疑了。“我為什么呆在這里？”“我在這里干什么？”為了男朋友江偉，或者美好的新生活？每一條理由在信仰危機面前都顯得那么無力，因為任何一個理由一旦成立，就立刻顯現出它本身的荒誕。告別了過去熟悉的生活來到澳洲，移民局不定期的檢查，男朋友神經質的疑慮，瑞塔更年期式的暴躁，讓小漁的新生活時刻隱藏著戰(zhàn)爭的硝煙。相反，在靠假結婚騙取身份的小漁和靠假結婚發(fā)財的意大利老人，兩個最是“虛偽”的人的交流中，我們卻能看到真摯和友善。“同是天涯淪落人”，小漁和她的“丈夫”都是那個社會中的邊緣人，共同的境遇促使他們生出相互理解和相互體諒的關系。

二、復雜文化背景引起身份認同的矛盾

要適應文化環(huán)境的單一轉換已經不是易事，如果面對的是不同文化的相互重疊和流轉，復雜的背景往往使得自己的身份更難以得到清晰的認識和認同。文化身份的不確定且處在不斷地變化之中，類似于斯圖亞特·霍爾對文化屬性的雙軸性面熟，“相似性和連續(xù)性”，“差異性和斷裂”，在這兩個向量的交織中，文化身份要么是由普遍經驗而來的穩(wěn)定，不變的指涉和意義框架，要么“絕不是永恒的固定在某一本質化的過去，而是屈從于歷史、文化和權力的不斷嬉戲”，在這里著重討論的是第二種類型。這類型的人身份往往存在著不同程度的矛盾：比如，一個中國人以外籍華僑的身份回到中國生活，從自然意義上講，他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回歸了自己的文化；然而從社會意義上我們也可以說，他是在造訪異國他鄉(xiāng)，因為他的社會身份是一個外國人。就像一個孩子面臨必須選擇在生育自己的親生母親和養(yǎng)育自己的養(yǎng)母之間誰更親近時表露出的為難一樣，這些身份認同上的矛盾使得他們的內心經常感到焦慮和不安。這類人物的典型代表是嚴歌苓筆下的女華僑May。

May作為一個從小生長在美國文化中的孩子，同時又不斷受到父親的華人文化期待，東西方兩種文化交織在她身上，兩種身份將她越纏越緊，讓她越來越矛盾。在美國的時候，她一心認為自己是屬于中國的，于是她把生活的地方稱為“別人的國家”，將自己排除在美國之外；當她回到中國卻發(fā)現自己最好還是屬于美國，因為美國綠卡會讓她顯得那么高貴與出眾。這種復雜的、矛盾的身份認同問題，使得人們對自己的身份產生焦慮。

嚴歌苓曾經這樣描述自己的移民生活和小說創(chuàng)作：“到了一塊新國土，每天接觸的都是東西都是新鮮的，都是刺激。即使遙想當年，許多往事也顯得新鮮奇異，有了一種發(fā)人深省的意義。僥幸我有這樣遠離故土的機會，像一個生命的移植——將自己連根拔起，再往一片新土地上栽植，而在新土上扎根之前，這個生命的全部根須必須是裸露的，像裸露著的全部神經，因此我自認是驚人的敏感。傷痛也好，慰藉也好，都在這種敏感中夸張了，都在夸張中形成強烈的形象和故事。于是便出來一個又一個小說。”②這位被譽為“窺探人性之深，文字歷練之成熟”的新一代“新移民作家”，以其自身“生命移植”綻放的思想火花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移民的精彩故事，在寄居的世界里塑造了一道道亮麗的風景。

注釋：

[1][美]哈羅德·伊羅生：《群氓之族：群體認同與政治變遷》[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第232頁；

[2]嚴歌苓：《少女小漁·臺灣版后記》，《嚴歌苓文集》[M]，當代世界出版社，271頁；

參考文獻：

[1]斯圖亞特·霍爾：《文化身份與族裔散居》[M]，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

[2]莊園編：《女作家嚴歌苓研究》[M]，汕頭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

[3]陳曉暉：《當代美國華人文學中的“她”寫作》[M]，中國華僑出版社，2007年版；

[4]劉柏川（Eric Liu）：《偶然生為亞洲人》[M]，天下遠見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99年版

作者簡介：謝雯（1989-），女，湖南長沙人，湘潭大學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