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熊璉《澹仙詞》的藝術風格

摘 要：在清代女性詞人中熊璉是一個有普遍意義的代表，其創作具有鮮明的個性。本文從《澹仙詞》的抒情特點層面出發，論述《澹仙詞》的藝術風格。《澹仙詞》博采眾長又自成一格，呈現出纖婉清雅和郁塞憤懣并舉的藝術特點。

關鍵詞：《澹仙詞》 藝術風格

熊璉是深受詞學大家況周頤贊賞的清代杰出女詞人，作為封建社會平居時期的一位女性，因個人婚姻生活的不幸嘗盡人間心酸，歷盡世間坎坷，哀苦一生，郁郁而終。于是通過對自己人生際遇、女性命運的審視，借由文學創作抒發了自己的種種人生感慨和感悟。其詞題材多樣，境界高遠，洗盡脂粉鉛華，突破閨閣藩籬，其主體意識十分強烈，藝術個性特別鮮明。因生活變故，其早期作品清靈激揚，后期作品抑郁凄涼。可以說巾幗不讓須眉男子，可以看出才女更顯丈夫襟懷，形成《澹仙詞》多姿多彩的藝術美。

一、婉約清雅——“清”“真”抒情詞

中國女性詩詞，頗多婉約之作，因為女性的情感細膩，所以不乏哀婉纏綿的作品，于詞更是如此。鄧紅梅在《女性詞史》中曾說，中國女詞作品從總體上看，具有婉約清慧的美感風格。《說文》：“清，月良也，微水之貌。”“月良，今字作朗。朗者，明也。微而后明，故云微水之貌。引申之，凡潔曰清。”《玉篇.水部》：“清，澄也，潔也。”由此可知“清”的本意是水純凈透白，引申為潔凈、純潔。人潔、物潔、詩文之潔皆可曰“清”。古人認為“清”兼有美和善的特質。“清”在唐宋以前，主要是指男性的美質，明清文人則開始把“清”說成女性詩性的象征，明清文人在美和善之上特別強調“真”的重要性。明末鐘惺在他的《名媛詩話》里說明了婦女的“清”和“真”的特性，書中舉例說，由于一般當時婦女缺乏寫作吟詩的嚴格訓練，這樣反而使她們保持了“清”的本質；但由于在現實社會領域的局限性，又反而使她們更加接近情感上的單純——即所謂的“真”[1]。熊璉作為清代中期的女詞人，她繼承了女詞作品傳統的婉約的美感風格。她的詞總體上是以敏感的心靈感受生活，并以相應細膩的筆法、清淡的意象表達自己心靈的體驗。由于活動范圍的狹小，日常生活的無聊，不能如男子“動足即天涯”，她的關注只能更多的傾向于自己內心和自然景物，日常情狀也便成為抒寫的主角，這類清雅之作抒情純凈自然，是心情的自然流露和表達。如這首《浪淘沙.夜雨》：

浙浙更爬爬，好夢難留。夜長寒逼滿床秋。挑盡一燈香燼暗，風動簾鉤。舊事和新愁，齊上心頭。芭蕉如怨訴難休。好似琵琶江上曲，彈淚孤舟。[2]

她詞中的意境也是純凈雅致的，如這首《滿庭芳.雨后月》上闋：

蕉葉無聲，桐陰猶濕，長空洗盡塵埃。繁華千里，一色徹清淮。應是嫦娥新浴，晚妝罷、海上飛來。云鬢動，清風披拂，香霧滿天階。 [3]

如果說上面這首詞是傳統閨秀詞的抒情套路的話，那么這首《滿江紅.秋蝶》則意蘊豐富曲折、立意新穎：

送盡繁華，余幾個、青陵殘蝶。端的為、西風蕭颯，欲飛還歇。芳草徑中秋露冷，海棠花下寒將咽。繞空階、何事更依依？情猶熱。吹欲下，園亭雪；誰肖不盡，鶯花業。問莊周醒否？霜枝寒折。往日風流成宿夢，而今漂泊同黃葉。想半生、金粉自難消，經磨滅。 [4]

在西風蕭颯、霜寒露冷的深秋時節，幾只無花可依的秋蝶如黃葉般搖搖欲墜，曾經的繁華已是昨日宿夢，這該是多么悲涼的境地呵，但是詞人卻賦予它倔強的靈魂，雖然歷盡磨難，可是“情猶熱”，那滿翅閃耀的金粉，不因秋風蕭殺而磨滅。這首詞抒情婉曲蘊藉，“冷”中帶“熱’，絕望中又有堅守的抒情形象呼之欲出。

二、郁塞憤懣——剛性抒情詞

熊璉因其獨特的稟性氣質，尤其因為她受傳統文化熏陶，具有了許多傳統男性文人所具有的清高自許、獨立不羈的性格，她的詞作呈現出多樣化的風格，既有婉約清雅之作，也有郁塞憤懣的詞作。這些剛性抒情詞作中，常常充溢著一股郁塞憤懣之氣，具有強烈的抒情感染力。這些作品往往感情充沛，抒情主體性極強。她自己曾說：“詩本性情，如松間之風，石上之泉，觸之有聲，自然天籟。”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的詞作大都是直抒胸臆，很少用曲筆，往往從一開篇就有一股似乎積累了許久的怨氣，要一吐為快。比如前面提到過的《賀新涼.感懷》，首句“把卷無心讀，已拚著、燒琴煮鶴，鋤松砍菊”，拿著書但無心讀，一開首就急于表達，接下來連用的“燒、煮、鋤、砍”四個字，可謂驚心動魄，充滿力度，而且充滿恨意，全無女詞作品的溫婉。接下來是呼告式的表白“不是才人多磨折，自信生來福薄”完全是自怨自艾的感情。接下來寫到夢和現實的反差：“昨夜夢中身有翼，聽云邊誰唱飛仙曲，又卻是、風敲竹。”雖然她也勸慰自己“人生到處難求足”，因而“常愿避人歸靜業，”但是由于母親的養育深恩未報，因此無奈，詞人心里郁積的怨氣結句達到高潮“身后事，何暇卜？”這種自始至終的無法化解的怨氣使得熊璉的詞極具抒情張力。類似的還有《百字令·書感》、《蝶戀花·寫懷》、《金縷曲》（薄命千般苦）等。熊璉郁塞憤懣風格的形成除了因為她抒情方式的直白和不加掩飾外，還由于她的選詞，在《澹仙詞》中，常見“哭殺”、“愁殺”，還有“燈前數盡秋燈” 之“盡”，“冤魂都進啼鵑血” 之“啼”，而熊璉經常使用的一個詞是“咽”，如“海棠花下寒蟄咽”、 “柳岸殘蟬咽”、 “竹頻敲，風乍咽”、 “孤魂隱隱咽秋風”、“陸歧咽，回頭望”、 “一尊清酒，幾回和淚同咽”，“咽”表達的是欲哭聲，在詞中的反復使用，加強了熊璉詞的郁塞之氣。

總之，熊璉這位清代中期的女詞人，因其特定的生活經歷和天性稟賦，創作出了頗有時代特點和個性風格的詞作。她在繼承從宋代女詞作品傳統的同時，更多的是進行了開拓和發展。其詞作塑造了女性文士的自我形象，展現了那個時代女性豐富的內心世界和抑郁的精神面貌。詞作風格上既有婉約清雅的一面，更有剛性抒情的一面。可以說，她的作品是清代中期萬花盛開的詞壇里的一朵奇葩。

參考文獻：

[1]孫康宜《明清文人的經典論和女性觀》，江西社會科學2004年第2期。

[2]熊璉《小檀欒室匯刻閨秀詞·澹仙詞》，光緒二十二年南陵徐氏刻本。

[3]熊璉《澹仙詞話》，見況周頤《玉棲述雅》，詞話叢編本。

[4]鄧紅梅.女性詞史[M].山東教育教育出版社，2000

作者簡介：熊寶蓮（1975-），女，文學碩士，黃岡職業技術學院商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