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遠大前程》作為維多利亞時代的作品,不可避免的沾染了許多男權主義的色彩。小說的三位女主人公都是男性視野下的第二性的存在。波伏娃說過女人是形成的,不是生成的。因此,女人受奴役的地位是整個男權社會經過漫長的歷史時期形成的。本文通過對三位女人公的他者地位、妖魔化形象以及悲劇結局進行分析,太探討這部小說的男權思想,以及男性視野下女性自我逐漸淪喪的過程。
關鍵詞:《遠大前程》 他者 妖魔化 第二性形成
如果直接說狄更斯的《遠大前程》中具有歧視女性的意識,未免有些過于夸大。但是波伏娃說過“女人是形成的,不是生成的。”因此,一部作品就是一個社會,就是一個人生的縮影。《遠大前程》中的女性的他者地位,妖魔化的形象塑造,以及悲劇性的結局。因此,這部作品在女性主義方面具有極大的研究價值。
作為他者的存在
《遠大前程》中的所有女性形象,都是男性的附屬品,是作為相對于男性的他者的存在。“女人是逐漸形成的。從生理、心理或是經濟因素,沒有任何的既定的命運可以決定人類中的女性在社會中所表現的形象。決定這種處于男人和閹人中間的、有著所謂女性氣質的人種的是整個文明體系。只是另一個蓄意所為,一個人才會被確定為他者。”[1]也就是說這不是她們自己生就就是這樣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造就的。這是在男權世界里長期形成的產物。《遠大前程》中的三個主要的女性,匹普的姐姐、郝薇香夫人、甚至是愛斯黛拉都是作為他者的身份出現和存在的。首先,匹普的姐姐可謂是一個附屬品的典型,她完全沒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她的工作重心就是匹普和他的姐夫喬。雖然“不同情況下,婚姻有著不同的形式。對絕大多數的女人來說,過日子的方式大同小異。……她單獨一人,要做的家務事數不勝數,她的手忙忙碌碌,但頭腦中空空如也。她所有的小算盤全是為了家里人。”[2]盡管,匹普的姐姐外表和行事都很強悍和潑辣,但是不得不說她的生活中完全沒有自我價值的實現,也沒有自己獨立的工作和規劃,她的價值就是家中的事務以及弟弟和丈夫的衣食住行,因此作為一個全職的已婚家庭婦女,她是一個十足的男性的附屬品。即便在家中仿佛她獨大,弟弟和丈夫都是順從她甚至懼怕她的,但是實質上她的人生價值都是依附在這兩個男人身上的,甚至她擁有的權力都是男人賦予的。反觀郝薇香她更是一個他者的存在,她的生命的全部就是愛情,再遭到未婚夫拋棄后,她整個失去了自我,幾十年過去了,她的客廳中還是保持著結婚那天的布置,連結婚蛋糕都沒有挪動,甚至她自己還穿著已經破破爛爛的婚紗。她的生命連同她房間的布置一樣已經霉爛腐臭布滿了蜘蛛網,而她的心跳也在她被拋棄的那一刻和那滿屋子的鐘表一樣不再跳動。她也是一個男性附屬品的典型,男人所給予的愛情是她活下去的必需品和動力,所謂“女人的最高目的就是迷住一個男人的心,……愛情和折磨,在故事中緊緊聯在一起。女人只有墜入不幸的深淵之后,才能得到最為奇妙的勝利。”[3],作為一個思想中女性是男性附屬品根深蒂固的女性,愛情對她們來說是如生命般的存在,一旦被拋棄,她們便會失去生活的重心,甚至瘋狂偏執,郝薇香就是這樣終其一生也沒有找到自己的獨立價值沉浸在痛苦中。而愛斯黛拉更是可憐,她擁有美麗的外貌,受過良好的教育,但她在男性的眼中只是一件漂亮的物件,可愛的東西。即使是匹普也是首先注意到了她漂亮的外貌,“她們或許勇敢、不怕冒險。而通常所看到情況是除了美貌,男人對他們別無所求。”[4]愛斯黛拉從小就被塑造成了一個漂亮的有吸引力的女人,男人們都會被她漂亮的外表所吸引一個個趨之若鶩,但是因外表所引發的興趣都是有保質期的,男人一個又一個的都離開的她,而她也在周旋在一個又一個男人中間的時候迷失了自我,成為了一個沒有靈魂的漂亮的娃娃。這三個女人,無論是全職太太,寂寞貴婦還是貴族小姐,她們的世界里都是沒有自我的,她們的存在價值都在于她們生命中出現的男人,以及這些男人對于她們的態度。 總之“《遠大前程》中的女性,總體表現為智力平庸,尤其在婚姻和愛情中缺乏判斷與洞察。無論是Miss Havisham停滯于被拋棄新婚狀態,還是Estella 自甘沉淪任人驅使,都是女性缺乏理智的表現”[5]因此,她們都不算是有獨立人格的存在,而只是作為男性附屬品的他者。
女性形象的妖魔化塑造
男性作家的筆下所出現的女性人物只有兩個極端,不是天使就是妖婦。所謂的天使是只那些有著美麗的面孔的心思單純的善良的順從的少女。而相反就是妖婦,所以顯而易見《遠大前程》中的三位主要女性形象都不符合天使的標準。因此作者站在男性視角下對于女性形象作了妖魔化的處理。
1.“綠巨人”喬太太
匹普的姐姐妖魔化處理主要體現在她的行為上,盡管她完全沒有自己的生活,一天到晚操持家務,為了弟弟和丈夫操勞著。但是男性視角下完美的女人還要漂亮和溫柔。因此這位脾氣不太好的喬太太略顯粗魯的行為就被作者做了妖魔化的闡釋。小說中對喬太太的形象是這樣刻畫的“我姐姐的模樣兒長得并不好看,我總是有這么一個印象:喬·葛吉瑞竟會娶上她,一定也是她“一手”創造的杰作。喬倒是個白皮膚的男子,臉皮光潔,淡黃色的兩鬢是鬈曲的,藍色的眼瞳淡得似乎和眼自快要融成一體,難以分辨。脾氣柔順,心地善良,性情溫婉,待人隨和,兼帶幾分傻氣,真是個可愛的人。至于我的姐姐喬大嫂,頭發和眼睛都生得烏黑,皮膚紅得特別刺眼,我有時禁不住懷疑:莫不是她洗臉擦身用的不是肥皂,而是肉豆蔻?她個兒長得高,骨胳也大,一條粗布圍裙幾乎成天不離身,挽兩個活結系在背后,胸口圍一塊無比堅實的胸兜,那上面別滿了大大小小的針。她這樣成天圍裙不離身,一則顯示自己治家的豐功偉績,二則當做責罵喬的資本。其實我既看不出她有什么理由要系圍裙,也不明白她系上以后,又有什么必要成天不解下來。”[6],整部作品的敘述都是以匹普的男性視角塑造的,顯然這個千辛萬苦撫養他長大的姐姐的外表并不符合他男性的審美標準,因此,她的話語和行為都被無限度的夸張和丑化了。沒有人考慮到她的易怒是因為生活的艱辛磨光了耐性,她的粗鄙是因為生活的窘迫讓她沒時間自憐。若是這些行為要是漂亮的愛斯黛拉,人們就會給予她無限的寬容,認為那是個性的可愛表現。可是,出現在被生活摧殘的面目全非的喬太太身上就會被描寫的可怖和討厭。這就是典型的男性視角造成的妖魔化毫無女性特質的妖魔化的女性形象。
2.活僵尸郝薇香
郝薇香的形象被妖魔化的處理主要體現在她的服飾上。一個人的著裝打扮體現了一個人的性格和精神狀態。而一個作家對于一個人物的服飾的描寫,除了能夠幫助作家塑造人物性格外,也能夠體現出作家對于這個人物的態度和男性視角。郝薇香一出現的形象就是“這位穿著新娘禮服的新娘,豈止身上穿的服裝、戴的花朵都干癟了,連她本人也干癟了;除了凹陷的眼窩里還剩下幾分神采,便什么神采都沒有了。我還看出,穿這件禮服的原先是一位豐腴的少婦,如今枯槁得只剩皮包骨頭,衣服罩在身上顯得空落落的。記得有一次,大人帶我去趕廟會,見過一個白蒼蒼的蠟人,也不知算是代表哪一個怪人的遺體,供人瞻仰。還有一次,大人帶我到我們沼地上的一座古教堂去,看一具從教堂地下的墓穴里掘出來的骷髏,昔日的華裝麗服早已化作一堆灰塵。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仿佛就是那個蠟人、那具骷髏,卻轉過一雙烏黑的眼睛來望著我。我是叫不出來的苦,否則我早就大叫了。”[7]顯然對于一個被拋棄的老處女,作為一位男性的作者是毫無好感的,同樣以男性的視角也是毫無美感的。所以作者極盡能事的丑化了她,甚至把她比喻成蠟人和骷髏這些無生命應入土的東西,可見是對她有多么的厭惡。郝薇香的不只在形象上被妖魔化了,她的行為被刻畫的也極其變態。“郝薇香小姐也象上次一樣始終看著我們玩,還故意逗我去注意艾絲黛拉的美麗,又把一顆又一顆寶石,給艾絲黛拉一會兒試戴在胸前,一會兒試戴在頭上,愈加引得我眼花繚亂……郝薇香小姐老是問我:“匹普,你看她是不是愈長愈美啦?”有時候湊在我耳邊悄悄兒問,有時候趁艾絲黛拉不在偷偷的問要是答應了一聲“是的”她就高興得不知怎么才好。我和艾絲黛拉打牌時,她總是在旁看著,艾絲黛拉的一喜一怒、一顰一笑,她都看得滓津有味,一點一滴都要愛惜。有時候艾絲黛拉的情緒千變萬化,喜怒無常,簡直弄得我不知怎么說才好,不知怎么干才唧唧咕咕和她打耳喳兒,我昕得她好象在說:“我的寶貝,我的希望,你要揉得他們心碎,一定要揉得他們心碎,千萬不可容情”[8]為了彌補未婚夫對自己的傷害,她收養了一個美麗的女孩,想要以此報復全天下的男人,從中得到快感。而為了從小訓練愛斯黛拉與男人交往的能力,她甚至找來還是孩子的匹普,讓兩個孩子在她面前玩樂,她自己鬼氣森森的在那觀看,偶爾還出言挑逗。儼然一個十足的惡心齷齪干癟的老處女形象。這顯然也是男性視角下妖魔化的結果,他們永遠不會了解一個被拋棄的女人的心理和痛苦。他們也永遠不會知道“女性在男權社會的這種生存狀態在西方很多文學作品中有所體現。女性很難走出男權文化的藩籬, 她們的心靈被壓抑, 禁錮, 扭曲,成為人們飯后茶余議論、嘲笑的對象, 最終以悲劇的命運而告終……維多利亞時期的許多女子通往幸福的唯一通道是婚姻, 但是這一條道路也是荊棘叢生。”[9]不是她們不想走出來,而是這個男權的社會不允許她們解脫,她們的身上永遠會帶著棄婦的恥辱。再這樣無望的生活中她們的精神只能越來越困頓和扭曲。但是,在男性的世界里是沒人會了解的,因此,郝薇香這個極具鬼氣的極具妖魔化特征的形象便應運而生了。
3.空心玩偶愛斯黛拉
在鬼氣森森的城堡中,被鬼氣十足的郝薇香養大的愛斯黛拉也是一個不正常的人格的存在,她是一個有著美麗外表、優雅談吐而風姿綽約的貴小姐。在從小郝薇香的培養下,受到了惡意的教導,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極具扭曲,就像一個沒有靈魂也沒有思想的玩偶,以玩弄男人為樂。最后的結果是她錯過自己的真愛,給了養母致命的“一刀”,也給自己選擇了一條精神上的滅亡之路。這樣的愛斯黛拉只是一個披著天使外皮的妖婦,她甚至比郝薇香有過之而不及。郝薇香只是外表腐朽,而在如此的環境里起來的她在漂亮的外皮下的靈魂已經腐臭,最后,美麗如毒藥的她最后也是害人害己。毫無疑問,愛斯黛拉也是一個被男性視角所審視的對象,認為她美麗時男人就對她趨之若鶩,遭到拋棄或感到膩煩時又
對她大加撻伐,覺得她是個毒婦。愛斯黛拉不光在男人世界是個被玩弄的妖魔化的玩偶,即便是對于她自己她也逐漸的失去了自己的靈魂。
無一例外的悲劇結局
維多利亞時代對于女性的評判標準就是要外貌秀麗端莊,又要是一個處理家庭事務的能手,一切都以丈夫為中心。幾尺見方的廚房是她一生的主戰場。因此,《遠大前程》中的三大女主人公顯然都不符合這個標準,操持家務有道的喬太太卻無外表和修養。有貌的郝薇香、愛斯黛拉卻在操持家務、賢良淑德方面欠缺。因此,不符合男性審美觀點的三個女性在一部歧視女性的時代的文學作品中,注定具有悲劇色彩。強悍能干的喬太太死于非命,一直對她惟命是從的丈夫另結新歡,幸福美滿。有財有勢,一直認為一切盡在自己掌握的郝薇香,早年被自己的未婚夫和弟弟背叛,最后竟然被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報復工具背叛,她的一生都活在仇恨和黑暗中,了無生趣。而容貌秀麗、萬人追捧的愛斯黛拉,她的生命從來都是被人擺布的,她的人生就是一個陷阱。她唯一一次為自己做決定就是拒絕了匹普嫁給了一個花花公子,這也造成了她一生悲劇的高潮。這三個女性悲慘的命運和結局,無意中更加表現了這個生活在男權社會中女性受壓迫的地位,以為無法自主的命運。與其說是這些女性的悲劇而是時代的悲劇,是那個男性社會的悲劇。
小結:《遠大前程》作為維多利亞時代的作品,不可避免的沾染了許多男權主義的色彩。小說的三位女主人公都是男性視野下的第二性的存在。波伏娃說過女人是形成的,不是生成的。因此,女人受奴役的地位是整個男權社會經過漫長的歷史時期形成的。本文通過對三位女人公的他者地位、妖魔化形象以及悲劇結局進行分析,太探討這部小說的男權思想,以及男性視野下女性自我逐漸淪喪的過程。
參考文獻:
[1][2][3][4]《第二性》 西蒙波伏娃 第121、192、133頁
[5]《狄更斯小說<遠大前程>的多角度解讀》 韋運會 視野比較文學研究
[6][7][8]《遠大前程》 狄更斯 王科一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7至8頁,67頁,107,113,114頁
[9] 施昱《英語世界中的女性解構》[M ]. 北京: 九州出版社, 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