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邏輯下的邏輯顯現：施家彰的詩

摘 要：施家彰是第二代華裔美國人，他的詩深受中國古典詩，特別是唐詩影響。本文旨在討論他詩歌“意象間非邏輯組合下的邏輯性”、“中國情結”和“淵博知識中的聯系觀”，揭示其獨特的“同時性結構”，及對萬物平等和互相聯系的強調。施家彰的生態詩有助于人們反思對自然的解讀和行為，改善當前日益惡化的環境。

關鍵詞：施家彰 同時性 平等 聯系觀

1.施家彰簡介

施家彰（以下簡稱“施”），1950年生于紐約，是第二代華裔美國人，以寫詩和翻譯（譯作《絲綢之路》）而聞名，是美國最有思想見地和實驗性的詩人之一，曾獲得諸多榮譽稱號和獎項，諸如美國圖書獎、古根海姆基金等。現是美國詩人學院的榮譽校長，美國印第安藝術學院的榮譽教授，并做客多所大學。

盡管生于紐約，但施很快搬離大都市，很長時間待在新墨西哥，一個靠近自然的地方，這段經歷使他對自然產生了特殊的情愫。在譯中國古典詩時，他開始創作詩歌，自然受到中國古典詩歌的影響。

評論家John Tritica曾說施詩將“道家的沉思，禪宗的巖石花園現象和后現代的實驗主義結合在一起”，典型特征是：精煉寓意豐富的意象，鐘愛東方的拼接方式而非西方的邏輯，巧妙組合聯系宇宙中不同意象和思想：城市和自然、天體和中國哲學及工業化美洲鄉村的軼事，自然和物理學等。

2.意象間非邏輯組合下的邏輯性

乍讀施詩極可能會不明所以，深感困惑、甚至痛苦，覺得眼前僅是不同場景、意象和敘述線間頻繁而戲劇性的交織轉換，毫無敘事主線可言：無中心，幾乎每個句子都是新主題。這種安排極易被認為無邏輯，所有事物的顯現都是詩人的直覺，類似意識流：即興、混亂、無邏輯。

然而，反復閱讀后就會悟出詩人如此安排的用意：

首先，不同敘述線同時進行，使一切皆有可能，萬物都可在不擾彼此的情況下發生，在這個世界，時間不再是線性和單一，中心是多個，可能性是無限，萬物是平等、都值得欣賞。正如《群島》中顯示，“我沿著碎石庭園走/閉上眼睛去感受這十五塊石頭/或隱或現。”與此同時，“在遠方”“一排普韋布洛女人在跳舞”，兩個活動處于不同地方，卻同時發生，兩個世界里各自占據重要位置，無主從關系；其次，這可使幾乎所有意象被立即捕捉到，凸顯強烈的同時性，創造出寧靜安詳的共存情景。“長到腳踝的繩子，/撒滿水的人行道/沿著白灰泥墻，橘紅色的楓樹下；/布滿不規則地面的苔蘚/在支撐起來的低垂的櫻桃樹下；/在畜欄里/一個婦女正要吹口哨，輕拍馬頸…”。分號即一章節，新章節開啟新意象、新場景。整幅畫呈現出靜謐舒怡的氛圍，在這里，人類的活動僅是畫面的一部分，不占據中心。又一次，所有意象被置放到同樣位置，彼此不受干擾地靜靜生活著、共存著。

詩人如此巧妙拼接并置所有意象，旨在強調：萬物平等，同樣重要，應自然地、不受干擾地生存。這個世界無階級，具有多個中心，不以人為主導。同時，這拼接并置中的突轉能激發人的思維，使人沉思意象間可能的關系，猜想上述“頓悟”何時會以何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這反而能產生更意蘊深長的效應。

如上所析，施詩表面看來無邏輯地并排意象，實則暗含邏輯。

3.中國情結

盡管生長在美國，但他的中國情源仍可從詩中的思想或意境看出。他對中國古典詩有濃厚的興趣，深受其影響，特別是唐詩。在多年翻譯的中國詩歌集錦《絲綢之路》（2011）的序言中，他說：“翻譯中國古典詩總是為我的詩歌創作提供了靈感。”他幾乎吸取了所翻譯的所有詩人的精華：“陶淵明的清朗”、“李白的浪漫想象力”、“王維詩中鮮明的意象、純熟的矛盾手法及凝練的絕句”、馬致遠詩詞的敏銳、李商隱和聞一多的隱晦的精準。

以李賀為例，在Rebecca Seiferle的訪談節目中，施曾說：“一看到李賀對色彩夢幻般地運用，我就認為那是現代詩的標志。”據一位日本學者對李賀、王維和韓愈色彩運用的統計，李賀平均每首詩3.3%的字是表示顏色，如《牡丹種曲》“一夜綠房迎白曉”，而王維的是1.5%，韓愈的是 0.8%。施不僅高度贊賞李賀對色彩的運用，還在詩歌中效仿，“采摘藍莓/ 白釉般的，深藍色的”。

“枯藤老樹昏鴨，/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從馬致遠的這首“天凈沙——秋思”可知，施詩形式看來無章理、無邏輯、意象混亂，實是施偏好東方拼接飽含寓意的意象的方式、而非西方的邏輯方式來傳達思想。

總而言之，施有意追求中國絕句的意境：詩短，但精悍，意蘊悠長而豐富。

4.淵博知識下的聯系觀

大學期間的泛學使施能在詩中有效融合和展現大量不同領域的意象：城市生活和自然，自然科學和中日、北美或西方哲學理念。

在《紅移網》描述蜘蛛網時，他融入量子物理的語法和概念：紅移現象[1]。紅移現象揭示出宇宙和日常活動的持續運動和變化的特征，就像蜘蛛網，鮮為肉眼所見，但實際一直處于運動中，“在不斷地拉離地球中心/至線的盡頭”。這彰顯了施另一種世界觀：宇宙萬物，不論是宏觀還是微觀世界，都有著復雜的聯系，互相作用。

在《絲綢之路》中，他將數學符號和道家的生死觀聯系：“在四月里的月升中的死亡。現在八字結，…”八字結是表示無窮大的數學符號，他把這種符號和結這個意象結合起來，闡釋道家的生死觀：生死無限神秘，“不能通過邏輯推理用任意一個單一的定義來說明”。

如此巧妙融合不同領域的知識不僅呈現出施的博學，還揭示出他的理念：所有知識都可貫通，因其相似、彼此聯系。

5.結論

施敏銳的觀察力，描述事物的精細方法就好似用攝像機慢動作地展現世界的多維場景，使人們能細細品味、揣測萬物隱藏的本質，產生了Kyle Anderson所說的“肉體和精神上的盛宴”。

正如評論家R.W. French 所言，施詩“平靜的表象下隱藏著轟鳴的深度”。施詩結構的同時性、意象的并置拼接，時間統一性、絕對性和線性的消失，傳達出他的價值觀：宇宙萬物都有著隱性的水平聯系，萬物平等，具有多中心，人并不是主宰。施的生態觀將會產生積極的作用，使人們反思、改變對自然的解讀和行為，改善當今每況愈下的環境。

注釋：

[1]天文學領域術語，描述的是遠離我們的恒星發出的光線的光譜向紅光光譜方向移動的天文現象。

參考文獻：

[1] \"The Redshifting Web\"： Arthur Sze's Ecopoetics - Zhou Xiaojing，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Buffalo

[2]Interview with DavidBaker.http：//www.kenyonreview.org/conversation/arthur-sze/

[3]張子清：美國華裔詩人施家彰印象http：//blog.sina.com.cn/s/blog_4d257d7701008yyn.html

[4] http：//www.thedrunkenboat.com/szeview.htm （Interview with Rebecca Seiferle）

[5] http：//www.poetryfoundation.org/bio/arthur-sze

作者簡介：劉彥玲（1990.1-），女，同濟大學，英語語言文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