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徒之死》和《自私的巨人》的主題比較

摘 要：本文通過對芥川龍之介重要短篇《基督徒之死》和王爾德童話《自私的巨人》兩篇作品的主題比較，提煉出相似的核心主題——宗教救贖，以及次主題——孤獨意識。

關鍵詞：王爾德 芥川龍之介 《基督徒之死》 《自私的巨人》 宗教救贖 孤獨意識

一.核心主題——宗教救贖

王爾德有天給兒子講《自私的巨人》時，不能自己地哭起來，兒子問為什么，他回答“真正美麗的事物總會使他流下眼淚”。

什么是真正美麗的事物，對于王爾德來說，《自私的巨人》的最后的場景即是。冬日的早晨，覆蓋著寒霜的花園，墻角卻盛開著金色的樹枝銀色的果實，衰老的巨人被帶著“愛的傷痕”的小孩引領去天國。孩子們來花園，看到那美麗的樹下，巨人蓋著白花死去了。

無比寧靜的場景，讓人想起天主教那些神圣的儀式。王爾德是迷戀天主教的，雖然吸引他的不是天主教的教義，而是那些華麗繁復的裝飾、器皿和精致奢華的作風，在牛津讀書時，他就曾夢到自己在一所教堂里用圣餐，靈魂在祈禱中得到安寧，宗教之美對王爾德來說是救贖，對他的童話來說也一樣。

與王爾德“貫穿著敏感而美的社會的哀憐”的作品不同，芥川的小說則充溢著優雅的玩味和半明半暗的諷刺。《基督徒之死》發表在1918年，根據之后芥川的自述中提到，那正是他“正于藝術上愛著基督教——尤其是天主教”的時候。深陷于不安迷茫的芥川開始接受基督教關于愛與奉獻的教義，盡管“只是藝術上”。

《基督徒之死》里的主人公羅連卓，是芥川筆下少有的集真、善、美為一身的、高度理想化的形象。最后她在眾人的跪拜哭泣中仰望著夜空含笑而逝，“茫茫夜海，當一波興起，值明月初升，攬清輝于波上，豈非悟生命之真意？”對于深具懷疑精神和理性精神的芥川來說，塑造這樣一個人物是極為罕見的情況。

這是芥川這個時期所選擇的和解之道，世人與個人的和解，世人與世人的和解，以虔誠隱忍的態度化解人性的殘忍，以舍身殉道的方式完成人生的追求。哪怕他明知這種基督教的原罪和博愛精神并不完美，但寧愿在篇尾畫蛇添足地寫了一段這個故事只是傳聞的解釋，也沒有去改變這個形象的完美化。

這兩篇作品的核心主題應該是“宗教救贖”，一個用基督教所描繪的美好天國前景來吸引人們的注意，希望能夠化解人與人之間的冰冷隔閡；一個宣揚基督教的虔誠忍耐、博愛世人的處世準則，希望如大火中眾人的幡然覺悟一般來喚醒世人的冷漠殘忍。

二.第二主題——孤獨意識

《自私的巨人》里，王爾德設定了一個也許是耶穌的“小孩”，但實際上，劇情并不一定需要他的出現。如果他是對巨人的一種帶領和警示，那其他孩子就不必同時存在。反之，其他孩子進入花園，同樣可以達到讓巨人明白“孩子（分享）=春天”的目的，并不需要小孩出場。換言之，這個“小孩”和其他的“孩子們”，是沒有必要同時出現的。

從后文來看，“小孩”和“孩子們”也是互無關聯的，巨人詢問時，孩子們回答“不知道他家”也“不認識他”；之后許多年，“小孩”也沒有再出現，而最后“小孩”也是在早晨單獨來與巨人見面。

“小孩”似乎是隱形的，除了巨人以外，沒有人關注他，也沒有人記得他，巨人常常提起他，但也只能自己感嘆。這個小孩帶給人的最強烈的感受，不是愛和溫暖，而是孤獨。

一個孤獨的孩子，正是王爾德內心深處孤獨的寫照，他的脫俗的天分注定了他的孤僻，他的激烈的性格注定了他不會被世人所理解，在王爾德的一生中，伴隨他的評價始終是毀譽參半，他身邊最親近的家人和情人，最終都背棄離開了他，因而孤獨感一直貫穿著他的作品。

巨人害怕被春天拋棄，王爾德也害怕被世人拋棄，所以他給了自己滿院子的春花燦爛和喧鬧的孩子們。他還塑造了一個神之子，一個他擁抱、親吻、想念的小孩，一個旁人不知道不理解、只屬于他的小孩，也是一個能夠救贖他、帶領他、給予他方向和解脫的小孩。

只是，巨人喜歡這個小孩遠勝過了別的孩子，這樣的執著卻讓他更加的孤獨。

《基督徒之死》里，同樣有一處看似多余的設定。大火后，傘鋪女的承認撒謊，和羅連卓衣服被燒破露出胸口，被發現是女子，都可以證明其清白。那么為什么要重復？

揭露羅連卓身份時，芥川寫到“竟與傘鋪女娘毫無分別，赫然是一明眸皓齒的本邦女郎”，提到與傘鋪女娘“毫無分別”，除了表明其女性身份，還暗示了另外一個共同點——愛情。傘鋪女傾慕羅連卓，羅連卓也傾慕兄長般的修士奚美昂。在奚美昂質疑羅連卓時，她激動幽怨地反問“難道我會騙你？當我是什么人？”又撲進奚美昂懷里，囁嚅“我不好，饒恕我”，這時的羅連卓就是個多愁善感的少女，與花枝招展到教堂試圖接近她的傘鋪女的心情是“毫無分別”的。

傘鋪女的愛情人盡皆知，羅連卓的愛情卻連奚美昂都毫無察覺。奚美昂對她，始終沒有比眾人更理解、更信任，眾人都冤枉她時，他也是質問毆打她。最后眾人跪伏在羅連卓身邊祈禱時，“還有不知何人在哀哀啜泣，莫不是傘鋪女娘？抑或自認為兄長的修士奚美昂？”?！白哉J為兄長”，帶出一種淡淡的憐憫和諷刺。

羅連卓是孤獨的，她的身邊，一直沒有一個貼近她心靈的人。這樣一個道心堅定的少女，也許就是耶穌的化身。她自稱“家在天國，父名天主”，“除其結局，別無所知”，她仿佛就是為了來這里完成這一場對眾人的教化，突然而來，決然而去，中間和耶穌一樣全是受難，而耶穌，正是最孤獨的殉道者。

作者簡介：唐瀾芯（1985-），女，四川省成都市，碩士，四川外語學院成都學院日語系本科畢業，2011年于遼寧大學日本研究所就讀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主要研究方向為中日文學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