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魯德亞德·吉卜林研究》綜合運用后殖民文化理論、社會/歷史批評、文化批評等研究方法,對英國首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魯德亞德·吉卜林的創作生涯進行了詳細的梳理,是迄今為止國內最為全面的吉卜林研究。其出版標志著國內吉卜林研究達到了新的水準。本研究能夠對國內外的吉卜林研究起到推動作用,加深我們對19世紀晚期到20世紀初期英國文學文化的了解。該書具有三大突出之處,一、梳理特別全面;二、論證特別嚴謹;三、繼承和創新的結合特別和諧。
關鍵詞:《魯德亞德·吉卜林研究》 全面 繼承和創新
我們國內的英國文學史書中提到英國作家魯德亞德·吉卜林(Rudyard Kipling,1865-1936),是一個頂著帶有貶義的“帝國主義作家”頭銜的、似乎打入另冊的作家,但“帝國主義作家”這一標簽其實無助于我們對他的理解。吉卜林畢生勤奮寫作,創作時間近50年,一生共創作了8部詩集、4部長篇小說、21部短篇小說集和歷史故事集,以及大量散文、游記、回憶錄等,其作品涵蓋殖民文學、教育小說、兒童文學、歷史小說、科幻小說等諸多領域,其很多作品都在國際上受到歡迎并產生了重大影響,是英國首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不是一個“帝國主義作家”的標簽就可以定性的。
吉卜林杰出的敘述才能、突出的想象力、在藝術內容和形式上的創造性革新使得他成為當時英國文學中的重要作家。但多年來,由于吉卜林所背負的“帝國主義作家”的惡名及其作品里時常出現的殖民主義態度,他長期以來在中國一直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我國外國文學界對他一直研究甚少。而國外吉卜林研究的升溫源于1980年以來后殖民主義文化理論的興起。因而近年來國外的吉卜林研究大都關注吉卜林的印度題材作品。國內學術界緊隨國際學術界的步伐,除了少數例外,也基本上停留在這個領域,沒有涉及到吉卜林的其他作品。
吉卜林研究極具開拓性、挑戰性,在吉卜林研究領域,陳兵即使不是“第一個吃螃蟹”國人,也是國內的先鋒之一、同時也是最成功者。早在2003年,陳兵完成的英文博士論文《帝國與認同:魯德亞德·吉卜林的印度題材小說研究》(2003年)從后殖民主義理論出發,對吉卜林印度題材小說中的殖民主義思想、身份危機和東西方融合的思想進行了比較詳細的探討,這是國內第一篇研究吉卜林的博士論文。對于具有開拓創新的精神的陳兵,博士學位是新的起點,2005年陳兵成功申請到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繼續吉卜林研究。2007年他的博士論文經過修改出版,成為國內首部系統研究吉卜林作品的專著。作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的研究成果,《魯德亞德·吉卜林研究》(以下簡稱“《吉卜林研究》”)對英國首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魯德亞德·吉卜林的創作生涯進行了詳細的梳理,是迄今為止國內最為全面的吉卜林研究,該書的出版標志著國內吉卜林研究達到了新的水準。該書共有三大突出之處:梳理特別全面、論證特別嚴謹、繼承與創新的結合特別和諧,是一部值得擁有的作品。
《吉卜林研究》的第一突出之處是梳理特別全面,此書不僅詳細地梳理了吉卜林的創作生涯,而且全面搜集、囊括了中外研究資料。作者以時間和題材為經緯——按照時間順序(早期小說→創作后期小說創作)和題材類別(小說創作→詩歌創作)——從作家生平談起,來論述吉卜林的創作,依次對吉卜林各個時期的主要作品進行詳細的解讀,包括其創作的全部長篇小說(四部)、絕大多數短篇小說集和其主要的詩歌等。這其中不僅有《基姆》、《叢林之書》、《普克山的帕克》(1906年)等小說(集)和《退場贊美詩》、《東方和西方的歌謠》、《白人的負擔》等詩歌,也有其不太受人關注的作品如其前期的長篇小說《消失的光芒》(1891年)、《瑙拉卡》(1892年)以及其后期創作的短篇小說、詩歌等,“希望以此來向讀者呈現一幅完整清晰的吉卜林創作的整體面貌圖景”[1]前言。
吉卜林的研究綜述也是“古今中外”無所不包,從吉卜林1880年開始進行創作到今天,對他的評價小到短篇評論,大到專門論著,數量之多,數不勝數。《吉卜林研究》一書中,作者將西方評論界對吉卜林的接受分為5個階段:吉卜林24歲時從印度回到倫敦,幾個月后聲名鵲起;其后10年,當時一些著名學者如安德魯·朗格、埃德蒙·高斯(Edmund Gosse,1849-1928)等將吉卜林當成一個主要作家來進行嚴肅認真研究;20世紀初,很大程度上由于政治原因,批評界漸漸不再關注吉卜林;二戰以后,吉卜林研究又漸漸升溫;評論家們從不同的方面對吉卜林展開了全面的研究,特別是20世紀80年代后,殖民主義理論興起后吉卜林成為研究熱點。與西方相比,中國的吉卜林批評起步較遲,但也經歷了幾個不同的階段。由于時間以及復雜的社會政治環境等方面的原因,“吉卜林經歷了曲折漫長的過程才逐步得到中國學者的關注,而且在不同的時期有很大的差異。大致說來,中國的吉卜林研究可以分為三個時期:新中國建立以前的吉卜林研究;1950年至1970年的吉卜林研究;以及1980年以來的吉卜林研究”[1]P49。總體而言,在《魯德亞德·吉卜林研究》出版之前,國內的吉卜林研究主要是對西方吉卜林批評的回應,水平還有待提高。《魯德亞德·吉卜林研究》梳理的全面、詳細非同一般,其所占比例也超乎尋常,約有全書四分之一的篇幅了,這在我所見的學術專著中是罕見的。
《吉卜林研究》的第二突出之處是立論理據充分,論述特別公允。具體而言,該書除前言和結束語外,共分為9章。第一章介紹吉卜林的生平與創作以及他所處的社會歷史語境,重點是那個時代的帝國主義思想及其對吉卜林的影響,同時也梳理吉卜林的獨特世界觀;第二章主要討論中外吉卜林研究的發展,梳理吉卜林在英國文學史上地位的變遷,并通過這種變遷使讀者得以管窺19世紀后期到20世紀英國文學潮流的變化情況;第三章至第七章對吉卜林不同時期的小說進行研究,涵蓋吉卜林的4部長篇小說和絕大多數短篇小說集,盡量向讀者呈現吉卜林小說創作的全貌;第八章主要討論吉卜林的詩歌創作。到目前為止,國內學者對吉卜林的詩歌創作研究還很少,本章旨在理清吉卜林詩歌創作的思想和藝術淵源,并對其各個時期的重要詩作進行系統的研究,從而為以后對其詩歌的進一步探討打下一點基礎;第九章總論吉卜林對英國文學的貢獻。作者希望通過本研究向國內讀者全面介紹吉卜林這位英國重要作家的創作情況,同時從側面表現吉卜林所處時代英國的社會文化潮流的變化,增進他們對吉卜林以及英國文學的整體了解。作者將其吉卜林研究置于當時的社會歷史語境中來進行綜合考察。發現:吉卜林的帝國主義思想并不是個案,而是那個時代的英國——甚至可以說整個西方資本主義世界——的普遍傾向,當時的作家或多或少持有類似的思想觀念,譬如約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1857-1924)、拉伊德·哈格德(Rider Haggard, 1856-1925)等。
因此,將吉卜林的作品放到英國維多利亞時代晚期的社會語境里進行研究,特別是將吉卜林的作品與同時代其他英國作家的作品進行平行比較,可以加深我們對那個時代英國文學的整體了解,進一步了解產生這種文學的社會歷史文化。所有這些對于今天處于社會轉型期的中國來說都有很好的借鑒作用。另一方面,在研究中我們也會重視吉卜林個人的獨特生活經歷對其創作的影響。一個作家的個性往往形成其作品的獨特之處,而這一般源于其與眾不同的生活經歷及其因此而形成的世界觀與人生觀。該書的第一章提出:“吉卜林的生活哲學主要來源于其生活的時代思潮,但也部分受其家庭背景和所受教育的影響。如果說他的帝國主義思想源于當時英國的主流意識形態的話,那么他的生活哲學則來自其家庭背景、所受教育以及生活經歷”[1]P23。了解吉卜林的生活經歷會幫助我們解讀吉卜林及其作品的獨特之處。譬如,美國著名評論家埃德蒙·威爾遜(Edmund Wilson,1895-1972)等人曾經說道:“吉卜林不愉快的少時經歷對其后來的創作造成了巨大的影響。”這個觀點在批評界已經被廣泛接受,對于我們今天全面探討吉卜林及其作品仍然有啟發作用。
此外,該書中的立論公允,具有歷史意義。在討論吉卜林小說人物的塑造時,陳兵作如此評說:“這類故事往往含有明顯的殖民主義態度,但在一定程度上,它們打破了傳統英國文學中的殖民主義幻象,第一次向英國讀者展示了普通英國人在印度的真實生活,因此也具有創新的意義。”[1]196總結魯德亞德·吉卜林時,陳兵頗為感慨地概括:“魯德亞德·吉卜林是風云變幻的維多利亞晚期英國文壇上一道獨特的風景。他的優點和缺點都同樣醒目,一言難盡。”[1]P208提到吉卜林的教育小說時,作者寫道:“在當時的社會語境下,吉卜林的這些教育小說往往目的在于為大英帝國培養未來的建設人才,因此具有濃厚的帝國主義色彩。但撇開當時的社會語境,我們今天再來看待這些作品,會發現這些生動有趣的故事中傳達的很多價值觀念都具有永恒的普遍意義——《叢林之書》中的“奮斗、盡職、遵從”、《如果》中的隱忍與堅持、《勇敢的船長們》中的工作倫理以及對秩序、紀律、艱苦奮斗精神的頌揚等等在今天的世界里也是值得提倡的價值觀。這樣看來,吉卜林作品的長盛不衰也就是不足為怪的事情了。”[1]P208
《吉卜林研究》的又一突出之處是繼承和創新的結合特別和諧。梳理吉卜林的生平和定位其文學作品時,陳教授首先繼承前輩的研究成果,肯定學者金東雷對吉卜林的介紹也許更能夠代表新中國建立之前國內學術界對吉卜林的認識,并同意金的觀點——吉卜林的詩歌不同于丁尼生等人的詩歌,多陽剛之氣,他“不愧是一個英帝國的詩人,歌唱兵士的勇敢,贊美水手的活潑,即在抒情曲中,也常是顯露著盎格羅·薩克遜(Anglo-Saxon)民族的服從性與為國效力的快樂的思想。”[2]P518-519筆鋒一轉,緊接著指出:
“遺憾的是,在評論吉卜林時金東雷也出現了一些史實上的失誤,如將吉卜林的《七海詩集》和《五國詩集》說成小說,聲稱吉卜林的小說《瑙拉卡》對其婚姻狀況‘記載得極為詳明’以及‘一八八九年以后,他的作品比了以前機械化得多了,漸漸地暴露出他粗野的弱點’等。其實,1889年吉卜林的創作生涯剛剛開始不久,‘以前’之說根本無從談起。這里金東雷顯然受到了那些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吉卜林的西方學者如布坎南等人的影響。但無論如何,在多災多難的1930年的中國,能夠像金東雷這樣全面評價吉卜林的作品,已經難能可貴了。”同上
像這樣娓娓道來的研究史的敘述在該書中是尋常之事,作者以尊重歷史、求真務實的態度學習和吸收前人的成果。同時,也不盡信“古人”, 而是帶著批判的眼光,本著創新的精神大膽指出前人研究的不足之處,從而確立自己研究的位置和方向。在全面、詳細梳理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陳指出:“多數評論家都將《本來如此的故事》看成一部純粹的兒童故事集,對故事隱含的意識形態特征關注不夠。”在《本來如此的故事》童真的表面下, 陳教授“看到的還是那個為大英帝國的未來憂心忡忡的‘帝國號手’...... 《退場贊美詩》、《白人的負擔》等充滿憂患意識的詩歌就表達了他對帝國未來的焦慮。吉卜林寫《本來如此的故事》時與他寫《退場贊美詩》(1897年)、《白人的負擔》(1898年)等詩歌的時間大體相同,也正是他為大英帝國的未來感到憂慮的時候。他開始關注民眾,特別是兒童和青少年的教育,致力于培養帝國未來的建設人才。他發表于1897年的長篇小說《勇敢的船長們》和1899年的短篇小說集《斯托凱與其同黨》都是這種青少年教育小說。《本來如此的故事》雖是為年紀更小的幼童所寫,較為單純,但值此多事之秋,吉卜林心系帝國,還是不自覺地在書中表現了自己的一些教育理念。”[1]P141 吉卜林心系帝國,對國之未來——下一代——的培養高度重視,其高標準從他寫給兒子的贈言中可見一斑:
如果在眾人六神無主之時,你能鎮定自若而不是人云亦云;如果被別人猜忌懷疑時,你能自信如常而不去妄加辯論;如果你有夢想,又能不迷失自我,有神思,又不至于走火入魔;如果在成功之時能不喜形于色,而在災難之后也勇于咀嚼苦果;如果辛苦勞作已是功成名就,為了新目標依然冒險一搏;如果你跟村夫交談而不變謙恭之態,和王侯散步而不露諂媚之顏;如果他人的意志左右不了你,與任何人為伍你都能卓然獨立;如果騷擾動搖不了你的信念---那么,你的修養就會如天地般博大,而你,就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我的兒子。不人云亦云,敢于推陳出新,提出自己的學術觀點,是一個誠實的學者應有的學術品格。[3]
繼承和創新是一個民族的文化生生不息的兩個輪子。不善于繼承就沒有創新的基礎,不善于創新就缺乏繼承的能力和活力。這兩者關系是非常辯證的,既繼承中國的脈絡,又不拒絕外來的影響,繼承為的是發展和創新,發展和創新為的是更好的發揚繼承。 這里陳氏在認真學習繼承外國研究成果的前提下,不迷信權威,不妄自菲薄,據理力爭,發出了中國學者的聲音,演奏出繼承和創新的和諧弦樂,這方面,陳博士給我們樹立了一個好榜樣。
作為“英國文學中最有爭議的作家。”[4] Introduction 1,吉卜林的名聲幾經沉浮,卻始終不曾真正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外。即便是他最受批評界冷落的時候,他的作品也很暢銷。英國當代著名作家、評論家布拉德布里(Malcolm Bradbury)在其著作《現代英國小說》中說“吉卜林被許多人認為是當時最重要、最具代表性的英國作家。”[5] P56陳兵的《魯德亞德·吉卜林研究》涵蓋了吉卜林的所有作品,綜合運用后殖民文化理論、社會/歷史批評、文化批評等研究方法,從主題和藝術等多個方面對其進行了比較全面的研究,提出了一些創新性觀點,取得了豐碩的成果,是迄今為止國內最為全面的吉卜林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國內外的吉卜林研究水平,其中不少研究填補了國內吉卜林研究的空白,成為吉卜林研究的新風標,能夠對國內外的吉卜林研究起到推動作用。毋庸諱言,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困難和不足。首先是研究資料的收集困難對課題的深入研究造成了一定的影響。眾所周知,吉卜林創作時間長,涉及的文學樣式很多,作品也良莠不齊,其中有些作品已經絕版,這就造成了吉卜林作品的收集困難。而一些重要的研究資料,如英國吉卜林學會會刊Kipling Journal在國內也難以找尋。這些都對本課題的深入研究造成了影響。
參考文獻 :
[1] 陳兵.魯德亞德·吉卜林研究[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3.
[2] 金東雷. 英國文學史綱[M]. 北京:商務印書館,1937.
[3]巖石.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英國作家雅德·吉卜林寫給他12歲兒子的贈言[EB/OL]. http://blog.163.com/lcsyes@126/blog/static/4641600220101324726668/
[4] Green, R. L. Rudyard Kipling: The Critical Heritage [M]. London New York: Routledge, 1971.
[5] Bradbury, Malcolm. The Modern British Novel 1878-2001 [M].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05.
作者簡介:王祖友(1968-),男,漢族,文學博士, 河南理工大學教授,研究方向:美國文學和西方文論;張娟娟(1988-),女,漢族,河南理工大學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涉外事務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