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藏經》時代與思想初探

摘 要：重玄學中有幾部重要的大型經典，最重要的是唐初的《本際經》，其次是稍早的《升玄經》和稍晚的《海空經》。而《真藏經》也屬于此類經典，但影響并不大。本文初步探討了此經產生的年代，并簡述此經的主要內容及思想。

關鍵詞：《真藏經》 重玄學 性三品論

《真藏經》全名《無上內秘真藏經》，是一部重玄學的典籍。此經在歷史上影響較小，學界對其的研究也極少。對于此經的作者和時代，歷史上完全沒有記載，筆者在這里只能作一大致的推斷。

一、《真藏經》的產生年代

首先，將重玄學的幾部大經作一比較，《升玄經》中道教主神為太上道君，《本際經》中則是以元始天尊為主，以太上道君和老君為次，《海空經》和《真藏經》則中只有元始天尊，因此《真藏經》不應在《本際經》之前，即應該產生于唐代。《真藏經》中有《本際經》創造的概念“十二法印”，而且《真藏經》與《海空經》又有相似處，如《海空經》中有一與經同名的海空真士，《真藏經》中也有一真藏童子；《海空經》將修行大乘道教的上仙稱為童子，《真藏經》則將元始天尊之外的一切道教修士稱為童子。另《本際經》、《海空經》都對元始天尊返神無為的情節花了很多筆墨，《真藏經》只在最后一品末尾提了一下。因此《真藏經》顯然對《本際經》、《海空經》都有所模仿，應產生于《海空經》之后。

其次，大約與張萬福同時的道士朱法滿在其所著的唐代道教戒律學名著《要修科儀戒律鈔》中有數處對《真藏經》的引用，因此《真藏經》只可能作于初唐或盛唐，不可能是中晚唐的作品。

再次，高宗時的僧人釋玄嶷在《甄正論》中記載了《本際經》、《海空經》、《大獻經》等道教經典的作者，但未提到《真藏經》，并且《道門經法相承次序》、《道教義樞》、《三洞珠囊》等書中都引用了包括《本際經》和《海空經》在內的多部道經，但都未提到《真藏經》。能造出《真藏經》這部大經的道士不可能在教內毫無影響，這更可能是因為當時《真藏經》還未產生。也就是說，《真藏經》在高宗以后才產生的可能性較大。為了支持這一猜測，我們還有以下理由：第一、除了一部名為《真藏經要訣》[1]中對《真藏經》的簡要摘抄外，引用《真藏經》的基本上只有唐代的《三論元旨》[2]、朱法滿的《要修科儀戒律鈔》[3]和宋代《云笈七簽》[4]三書，而朱法滿之所以會引用《真藏經》很可能是因為他與《真藏經》的作者是處于同一時代的。另一部《三論元旨》不題撰人，作者可能不是著名道士。觀其義理與《坐忘論》相近，大約出于盛唐。倘若《真藏經》出于初唐，《三論元旨》和《要修科儀戒律鈔》對其有所引用而《道門經法相承次序》、《道教義樞》和《三洞珠囊》反而不引這是沒道理的。第二、與玄宗同時的著名道士、道教學者很多，除了吳筠、王玄覽、張萬福外，還有張果、薛季昌、李含光、白履忠、盧重玄等。但安史之亂后，很多道教典籍佚失，很多道教史實被遺忘，《真藏經》很可能就是產生于玄宗朝，還未能來得及產生其應有的影響就早早地被人遺忘了。反之，如果《真藏經》像《本際經》或《海空經》那樣產生于初唐，則未必會在歷史上一直這樣籍籍無名。因此，筆者認為《真藏經》產生于初唐至盛唐時期，不會早于高宗朝，而且很可能產生于玄宗朝。

另外補充一下，《真藏經》的思想水平不高，其原因不應是產生得較早，因為此經并不像《升玄經》那樣帶有明顯的早期道教的印記，而應該是作者的水平不高而且其時已處于重玄學開始衰落的時期，思想上已經難有創新。

二、《真藏經》的主要內容

與《本際經》、《海空經》不同，《真藏經》基本沒有情節，僅僅是元始天尊與其他仙人之間的對話。經名“真藏”一詞與本際、海空一樣，皆為道之代稱。《真藏經》影響較小也確實因為其義理不及《本際經》與《海空經》，但并非沒有可觀之處，現簡單概括其大要。

《真藏經》共有十卷，分為十三品。第一卷有顯道品、辯三寶品和辯四真品。顯道品中對話者是元始天尊與仙靈童子。此品中論心是善惡之因，意是善惡之果，修行是“杜心滅意”。因果都來自道，得道之前有因果之分，得道之后無因無果。又繼承《本際經》十二法印的思想，十二印可合為與道心、道意、道眼、道聲、道香、道味總共六種正印，六正印又可總合為一印。道心又稱為奇特心、無畏心。與道心相對立的是色相心、癡心、漏心。身心同一，道身又稱為奇特身、無邊身，與道身相對立之凡身又稱為暗網。且又將道性稱為天尊性，而眾生性與天尊性是完全等同的。

辯三寶品與之后的辯四真品中與天尊對話者都是獨脫童子。此品中論，一般道教所說三寶是道寶、經寶、師寶，但此三寶是眾生分外之寶，即不是每一個人自身所擁有的。另有分內之寶，也就是貪嗔癡三業。《真藏經》認為無貪即是大乘戒，也就是法寶；無嗔即是大乘定，也就是師寶；無癡即是大乘慧，也就是道寶。此種附會比較牽強。三寶雖有三名，并無三體，非三非一。辯四真品中所論四真是“玄妙精氣”，且“冷氣非冷、熱氣非熱、動氣非動、靜氣非靜”，四氣是萬物的本原。此品中又講了一個寓言：一人在路上撿到一篋，打開后從篋中鏡子看到自己的影像，以為這是篋的主人而驚慌逃走。此喻是說明眾生不識自身的本性真藏。

第二卷是惠澤品，此品中與天尊對話者有善達、達相、惠力、金燈四童子。此品中有一比喻：有一種花名為本微花，花中有自然之果，果又名為具慈甘泉，人飲用此泉可證無生果。這個比喻里，本微花即指道，自然之果既指整個世界，又指萬物內在的道性。無生果則是《真藏經》所說的最高果位，類似《本際經》中的太一果或《海空經》中的無為果。無生二字的意思是不生不死，無生無滅，《真藏經》又稱道為無生理、無為理、無相理。此品討論了一個重要問題：萬物都來自同一個道，但萬物的秉性、命運何以如此不同？而惡又何以可能從道中生出？這個問題在之后的顯功德品、妙德品、明行品中又被討論，但都沒有什么有益的見解。

第三卷是解脫品，與天尊對話者是善明童子。此品論眼有五種：肉眼、法眼、慧眼、功德眼、道眼。對應的身也有五種：肉身、法身、慧身、功德身、道身。

第四卷是辯相明部帙品，此品中與天尊對話者是善明與真藏童子。此品列舉三十六種道教經書的名稱，完全是承襲自南北朝的《太上三十六部尊經》。又說真藏童子前生是法才，因為身為王子所以不能出家修道。法才曾發大愿來生能遇見天尊并能學道，今生便轉為真藏童子。又說昔日的仙靈，只修習小乘而不信大乘，所以未能解脫。又論三一義，認為三一根本上是非三非一的，既不是一開出三，也不是三合為一。因為二者如果是實有而且是轉變關系，那么后者產生前者就消失。且不論是哪一方轉變為另一方，三一或一三都是既無名也無體，因為一三不能共存。

第五卷是普明品，與天尊對話者是真藏和善音童子，此品中真藏曾代替天尊說法。此品中論六合，指眼耳鼻口身五根雖與色聲香味觸五塵結合，但心斷絕與五根五塵的聯系。

第六卷包括兩品，顯功德品和顯戒行品，二品都是天尊與善音對話。顯功德品中論有心求道和無心不求道這兩種人都不能得道。顯戒行品中列舉27條戒律，內容與《本際經》三善行、《海空經》十善戒類似但更繁復。

第七卷是妙德品，與天尊對話者是真藏與法寥。此品中有一比喻，夜室中光隨著不同的孔透出，每道光雖不同，光的本質卻一般無二，以此說明萬物的本質與道相同。當然這個比喻的困難很多，并不能說明什么問題。此品又說昔日仙靈曾在自通國作大臣，揭破了狐妖假扮高人迷惑國王的事。又論有三慧：滅外塵、斷諸漏、求實相。

第八卷是集仙品，與天尊對話的是仙靈真人。《真藏經》中登場的每個人一般都出現在相鄰的數品中，而仙靈除了本品外主要出現在第一品，且少有地稱仙靈為真人而非童子。再加上此品開頭有一段背景介紹，因此可見此品在全經十三品中應該是最早完成的。此品說仙靈原來修習小乘，遇天尊而改宗大乘。此品論有三惑：心惑貪生、情惑財色、意惑善惡，三惑都是求道的障礙。尤其善與惡二者，都是有名而無體。又論道不是內心、外心[5]。

第九卷是明行品，與天尊對話者是真藏。此品論本跡，跡自身不是本，而本中包含跡。真本就是道，道中包含萬法。這里《真藏經》比較小心，不像《本際經》簡單否定本的實存性。此品又論，得道就是得性，得性的人恬愉、順從；失性的人憂惱、違戾。

第十卷是究竟品，與天尊對話者還是真藏。此品中論性與相二者本質同一，只不過相是可見的，而性是不可見的。此品結尾，元始天尊最終返神。

三、《真藏經》中的性三品論

性三品論是《真藏經》反復申說之要旨。普明品和顯戒行品中論及眾生的根性分為三品。上士不學而知，天生無分別見，學了《真藏經》后就能解脫。中士貪求道德，修行則以持戒為主，學了《真藏經》可以不死。下士沒有得道的機會，即使聽聞《真藏經》也僅能迷途知返，修行則以布施為主。《真藏經》在各品中論上中下三士的修行方法頗有不同。比如妙德品中提出，上士修習六正法，使六根與六塵相隔絕；中士則修習五善，分別是離華色、行濟給、懷忍辱、事明師、諮良友；下士則修習九戒法，分別是戒身、意、足、手、心、耳、眼、口、鼻。明行品中認為，上中下三士能領悟的道理分別對應非有非無、無、有三個層次，其修行的方式分別是了悟、信仰、行善供養。究竟品與明行品稍異，認為中士修行靠供養，下士靠信仰。且此品又論有五福德，是恭敬、慈悲、忍辱、精進、布施。五福德又分為兩類，一類是能做到五德且不執著于五德，這樣的五福德又分別稱為：當照、慈能、無我、內行、法施。上士修行大乘，能做到此五德，于是又被稱為印法者。中士修行小乘，能做到五德但執著于此五德，又被稱為不印者，他們具有的五德又被稱為：睹相、憐憫、惡業、專精、財施。而下士完全做不到這五福德。

《真藏經》畢竟也是重玄學的經典，但其于重玄學并無特殊見解，其觀點無非是：萬物非有非空，唯有一真實相。真正的道既不住于萬物也不離于萬物，不離萬物但住于萬物的人就是眾生，不離于萬物但又不住于萬物的人就是得道者。

注釋：

[1]《中華道藏》第5冊，華夏出版社，第461～463頁。

[2]《中華道藏》第26冊，華夏出版社，第76頁。

[3]《中華道藏》第42冊，華夏出版社，第160～191頁。

[4]《中華道藏》第29冊，華夏出版社，第745頁。

[5]《海空經》曾論道不是內根、外根；內種、外種。

作者簡介：謝牧夫（1985-），男，江蘇無錫人，蘇州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生在讀，研究方向為道家、道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