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目的論是功能翻譯理論中重要的理論。本文以目的論為依據(jù),分析了譯者在翻譯《紅樓夢》飲食名稱過程中選用翻譯方法的目的性,探討了翻譯目的與飲食名稱翻譯策略的重要關系。
關鍵詞:目的論 《紅樓夢》 飲食名稱 翻譯策略
一、引言
功能派翻譯目的論于20世紀70年代興起于德國。該理論突破了對等的框架,強調了文本功能和翻譯目的,認為翻譯目的決定翻譯的方法(Nord,2001:29)。這一理論的發(fā)展大體經歷了四個階段。第一階段,凱瑟琳那·賴斯在1971年出版的《翻譯批評的可能性與限制》一書中首次提出了功能派理論思想的雛形。第二階段,賴斯的學生漢斯·威密爾提出了目的論,將翻譯研究從原文中心論的約束中擺脫出來。他認為“翻譯意味著在特定的環(huán)境里,由于特定的目的,為特定的接受者進行翻譯。”(Nord,2001:28) 目的論認為譯文的交際目的是在翻譯過程中由發(fā)起者決定的,但譯者并非被動接受一切,他可以參與決定譯文的目的。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總會自覺或不自覺地以某個譯文接受者群體為對象,使譯文在目的語環(huán)境中具有某種功能。這就是翻譯過程的目的性。第三階段,霍茨·曼塔利在威密爾的目的論的基礎上,借鑒交際和行為理論,提出翻譯行為理論,從而進一步發(fā)展了功能派翻譯理論。這一時期的目的論有其固有的缺陷,如以目的準則作為唯一的翻譯原則的絕對性和局限性。第四階段中,翻譯學教授克里斯汀那·諾德為了彌補目的論的缺陷,在目的論的翻譯法則中加入了忠誠原則,“將文本功能列為翻譯批評的一個標準, 指出了翻譯批評的依據(jù)應是原文和譯文兩者功能之間的關系。即從原文、譯文兩者功能之間的關系評價譯文” (李文革,2004: 138)。
根據(jù)文本功能和翻譯的目的,可以將翻譯及過程分為“文獻型翻譯”和“工具型翻譯”兩大類。文獻型翻譯是指譯文充當原文化中作者與譯文接受者之間交流的文獻,翻譯較多采用直譯、注釋翻譯、音譯等體現(xiàn)原文語言及文化特征的翻譯方法。其特點在于譯文緊貼原文,力圖向讀者傳達原文的語言和文化特征。工具型翻譯是指譯文充當目的語文化里一個新的交際行為中獨立的信息傳達工具,并力圖實現(xiàn)其交際意圖,且又不讓接受者意識到他們所讀到或聽到的文本曾以不同的形式在一個不同的交際情景中使用過。 譯者將翻譯法視作是譯文讀者與原文讀者進行交際的工具,交際語言是譯文語言,交際情境是譯文文化。( Nord, 2005: 10) 。
目的論認為譯文的充分性比對等性更重要。翻譯目的最重要體現(xiàn)在譯文文字中,譯者選擇的不同翻譯策略能反映出不同的翻譯目的。值得注意的是,在注重譯文功能的同時,該理論同時強調譯文在譯語環(huán)境中的可讀性,即“連貫法則”,以及譯文與原文之間的語際連貫,即“忠實原則”,但后兩者都必須服從于“目的原則”。
目的論對《紅樓夢》中飲食文化內容翻譯的分析有很強的指導意義。目前已經出版了兩個英文全譯本,即楊憲益和戴乃迭的《紅樓夢》(A Dream of Red Mansions)和戴維·霍克思的石頭記(The Story of the Stone)。這兩個譯本風格迥異,但各有千秋。原因在于兩位譯者有著不同的文化體系和本著不同的翻譯目的,因而在翻譯方法的運用上也不同,這極大地體現(xiàn)在飲食文化內容的翻譯上。楊憲益夫婦的翻譯目的是傳播中國文化;霍克思側重于譯文的藝術性和可讀性,同時想向英語讀者呈現(xiàn)具《紅樓夢》中有中國特色的內容。因而,他們的譯語文本是否忠實源語文本主要是取決于他們各自的翻譯目的。達到翻譯目的的譯文均可看作是充分翻譯。
二、譯者翻譯策略選擇與《紅樓夢》中飲食文化內容的翻譯
中國飲食文化相當發(fā)達,對此的翻譯難在其內涵豐富。譯好與中國飲食相關內容能夠幫助西方朋友了解中國悠久的飲食文化。翻譯過程中,譯者對翻譯策略的選擇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飲食文化內容的翻譯結果。以下將從譯者對《紅樓夢》中與菜肴、糕點小吃、茶文化內容以及與飲食相關的典型習語幾方面的處理來探討。
1.譯者對與菜肴相關內容的處理
紅樓的美味菜肴的烹調藝術是一面光彩四射的多棱鏡,映射出作者非凡的修養(yǎng)和才情。在翻譯這些美味菜肴的過程中,譯者基于不同的翻譯目的,采用了不同策略。例如第58回一例,
晴雯笑道:“......這稀飯咸菜鬧到多早晚?
Yang’s version:‘‘...but they keep serving this rice gruel and pickles.”grumbled” Qingwen.
Hawkes’version:‘‘...How much longer has he got to go on eating gruel and vegetables in brine?” said Skybright.
就句法結構而言,楊憲益和霍克思翻譯時均采用標準的英語句式。但就具體的詞而言,兩位譯者的翻譯差別巨大。“咸菜”是中國人常吃的下飯菜,但西方人卻不怎么食用。為了保留源語文化信息,楊憲益將其直譯為“pickles”,使得譯文和原文在詞匯及文化上保持語際連貫一致。對中國飲食文化了解甚少的英語讀者初看譯語文本時可能會感到迷惑,但不會造成太多的理解上的困難。霍克思翻譯的目的是要使譯文能夠迎合大眾英語讀者,并且盡量消除閱讀時的障礙、迷惑。因而在翻譯“咸菜”時,他通過釋義法,有意識地使其讀者避免因中國文化獨特性所引起的困惑,將其譯為“vegetables in brine”,達到了譯文的語內連貫。
2.譯者對與糕點、小吃相關內容的處理
曹雪芹在他的巨著《紅樓夢》中對賈府貴族家庭的飲食生活作了細致傳神的獨特描寫,其中對糕點、小吃的描寫之多和細致是其他古典小說望城莫及的。在翻譯的過程中,不同的譯者根據(jù)各自不同的翻譯目的對此部分采用了不同的翻譯策略。例如在十四回里,
……(王熙鳳)及收拾完備,更衣盥手,吃了兩口奶子糖粳米粥,漱口已畢……
Yang’s version:By the time she had finished her toilet, sipped some milk and sweetened rice congee and rinsed her mouth…
Hawkes’version:After having completed every arrangement for the day, she changed her costume, washed her hands, and swallowed a couple of mouthfuls of milk.
此粥的做法是用梗米燒成稠稀飯,再注入鮮牛奶與粥攪勻同煮片刻,吃時撒上糖即成。但兩個譯本的譯文相差甚遠:楊譯為米粥加牛奶,霍克思干脆譯為牛奶。楊憲益強調譯文對原文的忠實,因而采用逐詞對應的方法,譯為“some milk and sweetened rice congee”,達到其忠實于原文,傳播中國文化的翻譯目的,可以說楊憲益對此粥名的翻譯具備充分性。霍克思將此粥名譯為“milk”,沒能有效地傳達出原文的語言信息和其中隱含的飲食文化。但從另一方面看,根據(jù)西方人的飲食習慣,早餐多以面包、牛奶為主,故其翻譯是為了符合譯語讀者的期望,達到了譯文的可讀性目的。
3.譯者對與茶相關內容的處理
中國是茶的故鄉(xiāng),飲茶文化已有幾千年的歷史。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對茶有突出的描寫。譯者在翻譯獨具中國特色的茶文化部分時,依據(jù)各自不同的翻譯目的,根據(jù)譯文在譯語語言和文化里的預期功能調整自己的翻譯策略。
(1)茶的名稱
根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紅樓夢》全書273余處寫到茶字。有著多種多樣的茶名和各色各樣的茶類,其中文中提到的“六安茶”、“老君眉”、“普洱茶”、“龍井茶”等。例如在第63回目中,
林之孝家的又向襲人等笑說:“該沏些個普洱茶吃。”襲人、晴雯二人忙笑說:“沏了一盅子女兒茶,已經吃過兩碗了,大娘也嘗一碗,都是現(xiàn)成的。”
Yang’s version:Mrs Lin advised Xiren and Qingwen to brew him some puer tea.“We’ve made him some nuer tea and he’s drunk two bowls.Won’t you try some,madam?’’ they answered.“It’s already brewed.\"
Hawkes:Lin Zhi-xiao’s wife transferred her smiling attention to Aroma.“You want to
give him some good,strong.Pu-er teato drink.Aroma and Skybright answered her together.
‘We made him a big pot of herbal tea--wutong-tips.He’s already had two cupfuls of it.It’s
still quite fresh.Would you like to try some?’
楊憲益為了傳播中國文化,采用了音譯法,并且利用腳注的形式進一步解釋了何為“普洱茶”,“女兒茶”。這里,他應用的是文獻性翻譯類型中的語義學翻譯策略,再現(xiàn)了源語文本的信息和結構,且以腳注形式對源語獨有的文化內容做了必要的解釋。
為了達到自己的翻譯目的,霍克思采用了工具型翻譯中的同效工具翻譯策略。不同于楊憲益利用腳注,腳注能夠使目的語讀者明白什么是“普洱茶”,“女兒茶”,霍克思直接以文內注解形式簡單地解釋了女兒茶,從而減輕了讀者閱讀腳注的麻煩,能夠順暢地享受閱讀的快樂。當然,因為文內注解的有限性,簡單的文內注解還是不能使英語讀者明白這兩種茶究竟是怎么回事,因而,此處霍克斯的翻譯的充分性就有所缺失。
(2) 茶具
《紅樓夢》中的茶具樣式繁多,而且十分精美,且大有非名器不飲之嫌。例如第四十一回中的,
......一個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龍獻壽小茶盤。
Yang’s version:a carved lacquer tea-tray in the shape of crab-apple blossom, inlaid with a golden design of the“cloud dragon offering longevity”
Hawke’s version:a little cinque-lobed lacquer tea-tray decorated with a gold-infilled engraving of a cloud dragon coiled round the character for“l(fā)ongevity”.
茶具的獨特和精美在這一例子中得以充分體現(xiàn)。“小茶盤”前的諸多修飾語給了讀者豐富的想像空間,自然而然生出對茶盤的生動圖像。當形容茶盤形狀時,曹雪芹用了中國獨有的一種植物海棠花。楊憲益應用逐詞對應的翻譯策略將其翻譯為“crab-apple blossom”顯然是為達其翻譯目標,以忠實于源語文本為標準的。然而,霍克思則采用異效工具翻譯方法,將“海棠花”譯為“cinque-lobed”,“cinque”意為“五”, “l(fā)obed”指“葉狀的”。可以看出,霍克思這樣翻譯旨在描繪茶盤的形狀:像一朵有著五朵花瓣的一種花。因為大多西方人并未見過海棠花,且可讀性是霍克思翻譯《紅樓夢》最主要的目的,因而這樣的處理雖不能說忠實于源語文本,甚至造成源語文本信息的部分缺失,但很大程度上達到其翻譯目的,可以說具備了翻譯的充分性了。
(3) 飲茶習俗
在長期的飲茶活動中逐漸形成的風俗習慣成為中國茶文化中重要的一部分。例如第41回目中,
妙玉笑道:“豈不聞‘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飲牛飲騾了’......”(41回)
Yang’s version:“Have you never heard the saying:‘First cup to taste, second to quench a fool's thirst, third to water an ox or donkey’?”
Hawkes’ version:“You know what they say:‘One cup for a connoisseur, two for a rustic,and three for a thirsty mule.”
在中國,飲茶是講究禮節(jié)的。其中,品茶常常比喝茶解渴更為看重。在此例中,無論從句法角度,還是從詞法角度,楊憲益依舊采用逐字對應翻譯方法,使其譯文最大限度上忠實于源語文本,達到其傳播中國文化的目的。顯然,霍克思則側重于譯文的可讀性和可接受性上,他采用了等效工具翻譯策略,改變源語文本的句法和詞法,用符合譯語讀者期望的形式表達出來,使得譯語更符合英語表達法。但在一定程度上缺少了準確性,缺少原汁原味的感覺,且導致源語文化信息的丟失。
4.譯者對與飲食相關的典型習語的處理
《紅樓夢》中的習語表現(xiàn)形式優(yōu)美,形象生動,妙趣橫生,給人一種美的享受,更重要的是它們帶有濃厚的民族色彩和鮮明的文化內涵。例如第24回中,
“巧媳婦做不出沒米的粥來,叫我怎么樣呢?”
Yang’s version: “Even the cleverest housewife can’t cook a meal without rice.”
Hawkes’ version:“Even the cleverest housewife can’t make bread without flour!”
“水稻”和“小麥”在中國是常見的農作物,且粥又獨具中國特色。英國的主要作物是小麥,面包則是英國人的主要食物之一。當然,英國也有米,但他們很少用米來做粥,而是多食用麥片粥,因而“poriidge”和中文“粥”并不能夠形成完全對等。為了實現(xiàn)語際連貫一致,楊憲益將“巧媳婦做不出沒米的粥來”直譯出來,在形式和意義方面均忠實于源語文本。通過這種譯法,源語的完整性得以保留,且也達到了譯文的交際功能。霍克思用“flour”,即“面”,代替“米”,用”bread”,即“面包”代替 “飯”則是考慮到讀者的期望,用譯語讀者所熟知的事物代替源語文本中他們不所熟悉的事物,使譯文更具可讀性,達到了語內的連貫一致,只是,語言的忠實性就被犧牲掉了。
三、結束語
目的論認為翻譯的策略并不取決于原文的功能,而是取決于譯者想讓譯文達到的功能。而譯文可按其傳意功能分為兩種類型, 即工具性翻譯和文獻性翻譯。就《紅樓夢》的飲食文化內容的翻譯而言, 如果傾向于譯語讀者的可讀性和可接受性, 譯者可采用霍克思翁婿的翻譯策略, 如果傾向于源語的充分性,譯者可采用楊憲益夫婦的翻譯策略。事實上, 在實際的翻譯過程中, 譯者不可能永遠只遵循一種原則或采用一種方法。究其原因, 不同的翻譯目的決定了不同的翻譯策略。霍克思翁婿的翻譯目的是傳達審美愉悅, 重在譯文的文學、美學功能; 而楊氏夫婦的翻譯目的是傳達文化價值, 重在譯文的文化傳播功能。
參考文獻:
[1]Nord Christiane. Translating as a Purposeful Activity: Functiona list Approaches Expla ined [M ].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 e Education Press, 2001.
[2]曹雪芹、高鶚.1997,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
[3]李文革, 2004. 西方翻譯理論流派研究 [M]. 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4]許鈞,2003.翻譯論[M]. 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
[5]位方芳,2007,借鑒與挪用:德國功能主義翻譯理論在中國[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
作者簡介:張曉紅(1979-),女,四川營山人,攀枝花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文學、文化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