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禽迷路

從3月底H7N9禽流感疫情出現一直持續至今，國內養禽業遭受重大打擊，禽類產品價格出現“斷崖式”下跌。截至4月23日，行業累計損失達240億元。

“到8月份還看不到希望，我就回老家去，再也不干這個了。”來自湖南衡陽的易先生說，他此前一直在老家養雞。雖然此前經歷過非典、禽流感等的打擊，但最終還是挺過來了。今年2月14日，易先生到廣州做活雞批發生意，主要批發湖南土雞和清遠走地雞。經過一個多月的打拼，生意剛剛走上正軌，然而，受H7N9的影響，生意越來越清淡，進，K5月份生意剛有點恢復，東莞又檢測出H7N9，讓生意大受影響。“如果8月生意還沒有起色，就徹底不干了。”易先生說，到家禽行業好轉的時候，雞價肯定“天貴”，但那時將“有價無雞”，更重要的是，他怕他撐不到那個時候。

從3月底H7N9禽流感疫情出現一直持續至今，國內養禽業遭受重大打擊，禽類產品價格出現“斷崖式”下跌，消費也進入了冰凍期，導致從養殖到生產加工整個產業鏈上的全線虧損，而家禽業也成為H7N9禽流感病毒最慘烈的犧牲品。H7N9禽流感，如同黑天鵝事件，又一次讓養殖者感受到家禽養殖業的風險難測。

據中國畜牧業協會的統計數據，截至4月23日，行業累計損失達240億元。“目前還沒有看到根本性的好轉。”中國畜牧業協會一位內部人士稱。

行情慘淡甚于非典

4月28日下午4點，浙江杭州市中心萬壽亭農貿市場。原本人聲鼎沸的活禽攤點此刻空無一人。據賣禽蛋的攤主介紹，政府沒下令關停前，就有經營戶陸續歇業了，“實在做不下去！”禽蛋攤位雖然沒有關停，但生意慘淡。賣了20多年雞蛋的彭大姐說，原先她一天能賣70箱雞蛋，現在20箱都賣不掉，連攤位費都付不起了。

消費者的態度向來是市場的風向標，也最直接地反映著疫情的影響力。在農貿市場，隨機采訪幾位市民，他們大都表示，他們現在是“聞禽色變”，即便禽流感過后也不會立即購買禽肉。

銷售渠道不暢，讓處于上游的養殖戶們很受傷。最先倒下的，是那些抗風險能力弱的個體養殖戶們。

陳維春是一名養鴨戶，浙江寧波象山縣人。2001年，他和妻子來到南京市江寧區萬安社區大陸渡村養鴨，這一養就是12年。“現在的處境確實很艱難。”陳維春的妻子干愛芳說，鴨子不能賣，都養成了老鴨。一脫毛，就不下蛋了，但飼料不能少。“現在只能靠賣鴨蛋了，可鴨蛋的價格也在下跌。”她說，光4月份就虧了12萬元。“你說我們現在該怎么辦？”拿著一枝鴨羽，干愛芳邊說邊流淚。

小戶舉步維艱，大戶的日子也不好過。

“肉雞處理銷售2.53萬只，正常批發，價格是12.8元，斤，而現在降價處理的銷售價格僅3.3元/斤；蛋產品處理銷售3.42萬斤，正常銷售價格13.8元/斤，處理價僅3.3元/斤……預計虧損會達到1000萬元以上。”4月27日，浙江省寧波市振寧牧業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陳希杭心情沉重地算起了虧損賬。這家浙江省最大的優質雞養殖企業原先每年出欄500萬只土雞，主要供應滬杭寧市場。但4月初后，三地的活禽交易逐漸被叫停。從4月6日到25日，企業17天虧了311.67萬元，平均每天虧損18萬多元。

盡管在過去一個多月，廣東一直尚未發現疫情，但養殖戶同樣難逃厄運。

5月5日下午1點鐘，百興三鳥批發市場的黃老板說，以往這個時候，批發市場的過道基本上都停滿了來拿貨的車，但現在整個批發市場靜悄悄的。“整整半天，我才賣了14只雞。”黃老板說。談話間，一個酒樓的采購人員從他那里買了一只雞。對此，黃老板有點哭笑不得。“這個客平時都是一下子買40只的。”

“即便是非典時期，銷售在半個月左右就開始恢復了，但現在整整過去一個月了，還沒有看到回暖的跡象。”黃老板直言，這是他賣雞12年來，行情最差的時候。

廣東省農業廳副廳長鄭惠典說，H7N9禽流感對廣東家禽業影響之大，已超過了2003年非典和2004年禽流感時期。據估算，廣東省家禽養殖場戶日虧損額已超1億元。而就在5月5日，東莞送檢的一份雞樣品確認H7N9禽流感呈陽性，這無疑讓廣東家禽業更是雪上加霜。

H7N9流感疫情對山東這個養殖大省、種禽大省的打擊也在發酵。據報道，禁運12天的時間，一個大型種雞養殖場損失增加一兩千萬元，養殖戶直喊“快扛不住了！”

政府救市和行業自救

面對家禽業的困難形勢，浙江及時出臺了一系列扶持政策，積極引導行業生產自救。4月16日，浙江出臺《關于積極應對H7N9禽流感扶持家禽業持續健康發展的通知》。對持有有效《種畜禽生產經營許可證》的種禽場給予生產維持性補貼，補貼標準為每只15元；對家禽養殖場給予一次性財政補貼。隨后，杭州、溫州等大部分地市結合實際，陸續出臺了配套的補貼政策。

除了補貼外，政府還鼓勵龍頭企業加大活禽收儲。南京市農委召開了由行業協會和10家農業龍頭企業參加的座談會，引導企業加大收儲。4月17日，南京市有6家加工企業與六合N20家規模養禽場進行了對接，達成了日收購肉鴨3萬只以上的協議；溧水區溫氏公司以10—12元/公斤的收購價收購了農戶肉雞58萬只，保證了農戶的合理利潤。

山東省近日也下發了《關于扶持家禽業穩定發展的通知》，將從支持增加活禽加工收儲、補貼種禽生產、適當減免企業稅收以及對符合條件者免收車輛通行費等多個方面扶持家禽業穩定發展。

面對市場的急劇下滑和消費者缺乏信心，一些地方政府官員也紛紛“出招”，當起了家禽推銷員。廣東清遠市市長就曾率養雞企業擺宴大吃雞，成為廣東首個力撐養殖戶而帶頭吃雞的地級市市長。此后，市場有了一些起色，但仍難以扭轉局面。

在政府積極引導下，家禽養殖企業也開始自救，各養殖場、合作社向“冰鮮銷售”方向發展。這些對穩定家禽業、提振市場信心、促進行業長期穩定發展起到了重要的保障作用。

但是，隨著疫情的蔓延，家禽養殖業的情況依然不容樂觀。浙江省畜牧獸醫局副局長戴旭明表示，盡管浙江上下都在使盡解數對抗疫情，補貼力度也比以往都大，但疫情一日不滅，企業只會更加艱難。他算了筆賬：現在一只雞鴨平均每天的飼料成本要5毛左右，一兩塊錢的補貼只能養活幾天；政策重點保護的種禽企業，每只15元的補貼最多能幫助企業支撐一個月；原本浙江的種雞孵化能力有3900萬只，但如今只有800萬只還在孵化。“如果疫情還要持續一兩個月，可能今后會有較長一段時間吃不到活禽了。”

浙江省畜牧獸醫局畜牧處副調研員金良透露，在鼓勵企業加工壓欄家禽的過程中，浙江暴露出了屠宰能力不足的問題。受市民習慣購買活禽的消費習慣影響，省內家禽屠宰點較少，加之禽流感后有不少屠宰流水線上的工人辭職，許多企業即便想把壓欄的雞鴨加工成冰鮮的，也需要先運到外地屠宰場，再用冷凍車運回本地，租冰庫儲藏，一來一回，成本翻番，寧可直接把雞鴨無害化處理。

浙江省社科院經濟研究所副研究員聞海燕表示，養殖戶補欄積極性下降將對整個家禽產業鏈發展產生較大影響，未來可能出現供給短缺、禽類價格“坐彈簧”的現象，還有飼料需求下降、羽毛價格上升等后續影響。

倒逼養禽業轉型升級

肉禽類生產加工是一個高風險行業，市場風險、技術風險、管理風險、疫病風險等隨時存在。在飼養管理中，技術、管理、防疫等都會影響到養殖效果和經濟收入。但是，目前養殖業保險情況并不樂觀。因為禽類養殖風險過大，讓純商業性農業保險公司望而卻步。但是，政策性農業保險仍然無法滿足養殖戶的避險需求。如今，國內只有財政較富裕、愿意補貼保費的地方開辦有以雞類為主的家禽保險，即便是較早推出家禽類保險的江蘇，其承保覆蓋率也只有7.95%。

從長期看如何防止此類事件重演？聞海燕認為，必須建立健全畜牧生產防疫體系，建立起運行有效的疫情監測預警系統，對動物疫情做到早預警、早發現、早處理。此外，一些專家也提出，要建立畜牧業發展風險基金，進一步完善畜牧業保障機制、補貼制度；加大保險力度，特別是禽類的保險力度，增強畜牧業的抗風險能力；加大對畜禽產品深加工扶持力度，在改變畜禽產品傳統的流通、消費方式等方面多下功夫，這些才是治本之道。

疫情來襲，也并非全是壞事。“這次禽流感對養殖業影響巨大，不過也是產業整合的機會。”在蘇州吳江區桃源鎮商會養殖分會秘書長朱永高看來，雖受打擊，但家禽的消費市場遲早還要恢復，而在規模化養殖中，只有資金實力強的企業才能在市場的風浪中挺得住。

桃源鎮眾誠鴨業總經理孫建民也在思考禽流感帶來的機會，他說：“一次次的疫病，也在倒逼養禽業轉型升級，要求從業者有更清晰的產業鏈意識。”10年前的非典，導致企業全面虧損，然而也就是從那時起，孫建民的公司就在拉長產業鏈，目前這家公司已具備了從養殖、宰殺到加工、銷售等在內的完整的產業鏈。“這些年來禽流感一直在襲擾養禽業，而禽類熟制品卻從來沒有檢出過病毒，這就是加工企業的機會所在。”

（本刊據《人民日報》等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