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社會,幾乎人人都不可能避免的旅行絕非人類一項簡單的、征服、探索自然的活動。旅行,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了照亮存在的一個角度。
人的一生,可能都是在找尋生的意趣,用來抵抗對死亡的恐懼。而生的意趣,又無非是構建于人與自然、人與他人、人與自我的關系之上。正因為構成這一切的關系具有無窮無盡的可能性,作為一個藝術家,就理所當然地擔負起了探索這無窮無盡可能性的使命。
理解了上面的這個命題,或許我們能夠發現,在現代社會,幾乎人人都不可能避免的旅行絕非人類一項簡單的、征服、探索自然的活動。旅行,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了照亮存在的一個角度。
阿蘭·德波頓的《旅行的藝術》,就是提問上述一系列關乎存在的旅行問題。
為什么旅行,或許是因為人總是試圖擺脫包圍著自己的狹隘的生存環境。而且技術和物質越是進步,距離和溝通越不是問題,人的生存環境往往就越狹隘,因為純粹意義上的距離移動的功能已經被通訊技術所剝奪。但越是為物質所囿,人或許就越向往“別處的生活”——哪怕是暫時的。所以,如果說在稍微遠古一些的時代,洪堡還可以帶著另一種探索和發現的目的去南美觀察植物,測量氣壓,對蒼蠅所能飛越的高度提出疑問,現代意義的旅行則更像是逃跑,逃離現代文明之“家”。于是我們對旅行提出了更高的期待:擺脫塵世的純粹的力與美。
但是別處就真的有我們所期待、向往的生活了嗎?而且別處究竟是在哪里?德波頓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或許有,或許沒有。但是書中有于斯曼、有波德萊爾、有福樓拜的回答,他們對于旅行的夢想和他們實現夢想的方式。
其實旅行之美從來都不可能依賴某個地方本身的物質條件,這是作者接下去要告訴我們的。細節之美成了我們暫時忘卻塵世的紛繁和日復一日的惟一辦法。但是對于不同的旅者,細節之美所展開的方式是不同的。人作為主體,只能捕捉他們愿意捕捉、并且能夠捕捉的美。這真是人的悲哀之所在,卻恰恰也是旅行的意義之所在——當你覺得你去的某個地方遠不如吸引你去到那個地方的某幅畫或某幀照片美,不要沮喪,這就是藝術無法被技術替代之所在。
喜歡這本書的理由也是如此。通讀英法文學的德波頓也不急于回答關于存在的某個哲學命題,他是一個真正的旅者,懂得在文字之間,畫幅之間,甚至機場的指示牌之間流連。生活在哪里呢,無非就是在這些細節的美里,這個道理,我們應該早就知道的,但是,或許還需要德波頓的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