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筆又叫“繞筆”,就是作者將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藏于文字背后,讓讀者通過思索來了解作者的本意。《記念劉和珍君》亦有多處曲筆,值得玩味。
一、不說之說
文章一再說要寫一點東西,同時又一再強調(diào)無話可說:“我實在無話可說”“我還有什么話可說呢?”“嗚呼,我說不出話,但以此記念劉和珍君!”面對武人的兇殘,文人的無恥;面對國人的健忘,青年的勇毅;面對烈士們的徒手請愿,敵人的暴虐,作者要說的話很多,怎么會無話可說呢?其實,這無話可說的背后是作者無言的悲痛和憤怒。面對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作者有許多思想要表達,但他心潮起伏,思緒紛亂,一時難以作冷靜的理性思索,于是只好如此成文。欲吐還吞,欲吞不得,吞而復吐,這是痛苦情狀的深情敘說。透過曲筆,我們看到的是一顆在各種外力作用下已然破碎的心!
二、不寫之寫
文章在詳細地說明烈士犧牲的時間、地點和慘狀之后,按常情應(yīng)有大段的議論抒情,然而,文章只用了四個字“原來如此!”就戛然而止了。“原來如此”——到底是怎樣的呢,文章沒有繼續(xù)寫下去,但是,言有盡而意無窮,其中蘊涵的內(nèi)容,我們還是能夠感受到的:“我”是如此震驚、憤怒、悲哀;青年們是如此果敢、堅毅、壯烈;敵人是如此卑劣、兇殘、暴虐。“此時無聲勝有聲”“于無聲處聽驚雷”,這就是“不寫”的妙處。
“慘象,已使我目不忍視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聞。我還有什么話可說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無聲息的緣由了。”衰亡民族默無聲息的緣由是什么?作者沒有明言,但留給讀者的思考未必比明言的少。
三、不怒之怒
讀聞一多的《最后一次演講》有一種特別震撼的感覺:“今天,這里有沒有特務(wù)?你站出來!是好漢的站出來!”“特務(wù)們,你們想想,你們還有幾天?你們完了,快完了!”這語言如巨斧劈向敵人的頭顱,直抒胸臆,痛快淋漓。同樣是控訴反動派殺人,《記念劉和珍君》風格則完全不同:“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但這回卻很有幾點出于我的意外。一是當局者竟會這樣地兇殘,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下劣,一是中國的女性臨難竟能如是之從容。”這些句子融記敘、議論、抒情于一體,客觀,深沉,平和,沒有狗血噴頭,不見怒目金剛,可誰又能說這里的憤怒和悲痛比《最后一次演講》平淡呢?這是比聲色俱厲的憤怒更為激昂的憤怒。
四、不贊之贊
正像將強烈的憤怒寄托于客觀的敘事和平和的議論中一樣,文章對劉和珍的贊美,也不是借助赤裸裸的溢美言辭,而是通過對人物的簡筆勾勒完成的。如課文中用“始終微笑著,態(tài)度很溫和”和“黯然至于泣下”來寫其行為表現(xiàn);用“在這樣的生活艱難中,毅然預定了《莽原》全年”來表現(xiàn)其對理想的追求;在“三一八”慘案中,寫她“欣然前往”。但這些簡筆勾勒給讀者留下揣摩回味的余地,其藝術(shù)效果未必不如濃墨重彩的工筆描繪,未必不如充滿贊語的華文,只是讀者需要學會鑒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