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變換中的人性思考

【摘 要】嚴歌苓以往的許多作品都受到甚多關注，但研究她首部英文出版的小說《赴宴者》的人卻不多，而針對這部作品作人性角度思考的更是少之又少。立足于文本，作者在《赴宴者》中以人性作為基礎，荒誕與真實的展開都基于人性同時又表現人性。“宴會蟲”的獨特經歷實際就是在角色變換中體現的社會不同階層人的價值觀以及人性展現的碰撞。本文把社會現象與人性思考結合起來，并試圖挖掘作者要表達的人性觀點。

【關鍵詞】赴宴者；嚴歌苓；人性角色

嚴歌苓的作品有其獨特的打動人的力量，《赴宴者》也如是，然而這種打動是對思維的沖擊以及人性的思考。在這部作品中，嚴歌苓一如既往地用她擅長描寫人性的筆觸繡出社會的百態或者更多的說是丑態。我們會發現小說出現的各種人物以及他們所扮演的角色上演了一出荒誕的戲，但細想，荒誕中又蘊含著真實。

在嚴歌苓談及自己的文學創作時，她坦誠道：“我覺得離開了虛構我是不誠實的，因為我是個膽小的人，我只有躲在虛構的故事之后才能夠展現自己的思想和思考，去進行非常尖銳的追問”，并認為“我覺得寫小說對我來說就是在形象思維的基礎上，打開你虛構的所有的能力，來建構一個故事，這個故事要說的是遠遠比故事本身有更多的東西。”《赴宴者》便是典型，它很大程度是虛構，而也正因為虛構作家可以發揮所能把要表達的通過夸張的方式呈現給讀者，使得小說與現實產生了距離，形成一個模糊而又有趣、充滿了無盡可能性和想象力的世界，給予讀者思維的沖擊，這是小說的荒誕所在。而真實則是作者的創作源頭是立足于一定的現實土壤，“我覺得我很多的故事不是我編出來的，雖然我只要有一個酵母素就可以把它發酵，用虛構、想象把它發酵起來。但是每一個故事都是我聽來的”，《赴宴者》也就是嚴歌苓在新聞報道中看到了，并自己親身做了嘗試后才創作出來的。相信許多人在閱讀這本小說前還不知道有這種身份的存在，被忽略的真實往往值得作家去構思和深究。在作者看來，荒誕的真實往往更能把人性表現得淋漓盡致。

《赴宴者》由一群最常規的人組成，具體角色有下崗工人、農民工、記者、按摩小姐、畫家、房地產老總、警察等等，而故事圍繞著董丹無意間成為一個“宴會蟲”并轉變為“假記者”的經歷展開，這是小說中最重要的角色變換。同時，也意味著從草根階層變換到精英階層的角色變換，從弱勢群體到社會的強勢群體的角色變換。雖然董丹成為“宴會蟲”是為了吃和領取車馬費，后來卻迫不得已必須扮演好“記者”的角色。在這個過程中，草根階層與精英階層產生了交集，出現了強烈的價值觀對比以及人性的善惡美丑。

在宴會中，董丹會想“這如果我不吃，那三百塊一小碗的魚翅就會被白花花地倒掉”、“如果我不吃，那上等中藥制成的藥膳就直接到了垃圾桶”，他不能無視這種浪費，別人的奢侈在他眼里就是罪過，他的節儉成為了他繼續參加宴會的借口。而對于精英階層，浪費是他們身份的顯示。接著陳洋畫家的憤怒離場震撼了董丹，他不滿媒體掩蓋事實的做法，有正義感地寫出了第一篇的新聞報導。作為記者，揭露事實是合情合理的，但事實上只有他一個人做了，一個來自草根階層的“假記者”。再后來，他遇到了按摩女老十、農民工白大叔，董丹同情他們的辛酸和悲苦，努力想通過自己的假身份來幫助他們，到最后卻意識到“他絕對不做的，就是做某人的希望”。因為在別人眼中他是“記者”，實際卻是處處受到高興的打壓和威脅，高興對董丹的新聞絲毫不感興趣，她為董丹修改報道以及發表都是為了利用董丹來靠近陳洋。他能做的實在太少了，感到無奈與矛盾。之后還有房地產開發商的吳總，吳總拖欠工人的工資，但他在其他場合卻揮金如土，他甚至少吃幾頓大餐便能發清工人的工資。而董丹，在與老十的約會時離開去尋找提款機，身上只剩下一百塊，最后沒找到提款機卻看到一個手推車翻了、在路邊放聲哀號的老人，“他將錢塞進了老人那只古老的手中，轉身飛快逃去”。富人的貪婪是把別人的錢搶過來，窮人的大方則是把僅有的留給別人。因為董丹的角色轉換，兩種人的人性展現發生在了同一平面。面對同樣的問題，人性展現呈現了強烈對比。那小說是否在批判精英階層所展現的人性丑陋？本文覺得這不存在任何批判，只是讓我們直面人性這個沉重的話題。雖然精英階層在小說里露出了人類的丑惡嘴臉，但他們往往比草根階層更理智更客觀地看待問題和解決問題，而草根一族固然善良、正直的，他們也的確愚蠢、懦弱，也容易為了蠅頭小利而墮入困境。作者在小說中也暗示了這點，一是小梅觀察到沒有任何一棟建筑物是直的，人的鼻子也是，人走路也是“每一個人走路的時候，不是往左就是往右，多少有點歪”，而高興也說到“沒有人是完美的”，這兩者就是作者要告訴我們的：精英與草根都是人，因為存在著人性的善與惡，就絕對沒有完美。

同時，從不完美這個角度出發還有一個問題值得我們思考，那就是角色變換成功后的人性展現是否呈現一致性：當董丹成功轉變為精英階層的一員，也就是董丹躋身成為了一名“真記者”之后的人性會如何展現？雖然小說最后，董丹被捕，也宣告了他角色轉變的失敗，但我們可以從某些細節可以斷定董丹在角色變換的過程中的確發生了改變，也就可以猜想如果他角色成功轉變，他的人性展現會與精英階層中的其他記者趨同。

第一，董丹頂著“記者”的身份后的確做了一些努力，如希望為老十姐姐伸冤、為白大叔主持公道，但漸漸地，許多利益的誘惑、社會現實以及自身的處境所限，董丹明白，記者的身份不是正義神圣，而是意味著擁有進行金錢利益交易的骯臟權利，記者揭露不了現實，也幫助不了人。所以他被捕的時候，他的內心獨白清楚表現了這一點：“我才不要當什么記者，專找一些倒霉蛋兒去挖掘他們的倒霉事跡：記者干的就是這檔事。沒人能救老十這樣的女孩脫離苦海，就像沒人能擋住飛蛾撲火。她們拿自己也沒辦法，因為這就是她們的天性。我幫不了她們，要幫只會讓自個人心灰意冷。”當他這樣想之后，也意味著他與其他記者一樣，原本的閃光點已慢慢熄滅，不復存在。第二，董丹初見按摩女老十時，會想到老婆小梅，并堅決不跟老十有更深的接觸，到后來卻對她產生感情，瞞著小梅在外偷情，這些變化讓人不禁對董丹失望，細想之后又不得不承認這赤裸裸的真實。

無可否認，這些變化的源頭是人性，我們無比憎恨社會中各種人們的丑陋臉孔，但我們又不能否認我們有同樣的欲望，沒人能保證當我們成為他們一員后還會保持著原本的純真與善良，取而代之的或許是自私和貪婪。人性的美與惡就潛藏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誰也無法把美揪出來，把惡丟出去，因為我們都是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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