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旅美作家嚴歌苓以女性高度的敏感和自身的現實體驗,書寫女性的生存狀態,用深邃的小說文本揭開了籠罩在生活上的面紗,讓我們得以窺見女性千百年來的弱勢地位,發現女性的魅力所在,展示出了東方女性的本真狀態。
【關鍵詞】苦難敘事;女性作者;女性地位;女性魅力
苦難敘事在中國文學中長盛不衰的敘事方法,從民間故事的《牛郎織女》到古典文學巔峰之作的《紅樓夢》,再到二十世紀的中國文學,苦難一直都占據著中國敘事文學的主角。苦難存在的意義在于增強承受能力并且激發創作能力,這是一個一早就存在的文學命題。早在西漢時期,司馬遷就有發憤著書之說,韓愈的不平則鳴是這一文學命題的延續。
文學引起本質審美而存在,然而美卻并將其籠統的概括為人生的幸福美滿。沒有苦就不知道甜,人生的心腹美滿也只能在苦難中才能得到。苦難通過深刻的精神體驗和人生質感,來表現生命的本質,從而產生了獨特的藝術美感,而具有了審美價值。“作為人類最自然的理解世界和自身本質的象征性形式,或許文學在本質上就是和悲劇或苦難拆解不開的”,正如司馬遷“發憤著書”一樣只有經歷過才能為文學的產生提供動力,文學也只有更好的反應苦難、反思苦難、在苦難中得到人性的升華,才能獲得自身應有的價值。“千百年來,文學有了苦難才顯其深沉和偉大”。著名學者陳曉明認為“對苦難的敘事構成了現代性敘事的最基本形式之一”。
作為一個有著特殊經歷是現代女性作家,嚴歌苓一直都在為東方女性作著全面的,不一樣的闡釋。痛苦的感情經歷作為一種隱在的情緒,貫穿在嚴歌苓對社會和歷史的敘述當中,為嚴歌苓筆下的女人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表演平臺。
一、苦難中成長的作者
特殊的經歷練就特殊的視角。“文革”的動亂伴其走過了少年時光,在部隊經歷了情感的打擊、理想的困惑和自我的迷失,還曾多次進藏演出,并在越南反擊戰中當記者,1989在中國對外開放的潮流中走出國門并獲得了英文文學寫作碩士學位。在國外生活期間,她為了生活從事過餐館服務員、保姆等工作,體會到異域生存的艱辛,嚴歌苓始終都抱著一種審視苦難的眼光在審視生活也就不足為奇了。嚴歌苓的經歷和她筆下的人物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她筆下的女性人物大多都可以在她的生活中找到原型。她的外婆、母親、演員嚴鳳英、戰友、文藝演出時接觸過的知青和農村婦女,以及和她同樣在異鄉求生存的同胞等,現實生活中她所接觸過的一系列女性都深深觸動了她的心靈世界,為她的文學創作提供了素材,也使她的小說中的女性具有一種熟知感而倍感親切,讓她們在文本中豐滿而靈動。
嚴歌苓一直致力于書寫女性,書寫那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女性,關注她們的生命和情感。由于所處環境和交際范圍的不同,女性作家相對男性作家而言,更善于從家庭婚戀這一感情更加細膩的角度來反映現實生活。作為一名以描寫女人見長的跨文化女性作家,嚴歌苓筆下,生活的意義更為切實地緣自于自身的生命體驗,緣自于個人具體、瑣碎的日常生活,緣自于她所經歷的整個時代的變動帶給個人心靈的震顫,她小說中的眾多女性形象,都多少和她有著某種聯系。透過她的小說,我們可以了解她所經歷的人和事,同樣通過了解嚴歌苓的人生閱歷,我們更能走進她的小說世界,感受人物的悲苦。
同時作為一個慣于思考的作家,作為一個對人性執著探究的女性作家,正是因為這樣的人生經歷和情感的觸動,嚴歌苓用一種與眾不同的視角關注著女性。嚴歌苓視移民為自己“生命的移植”,她的創作也在這次移植中發生了質的飛躍。在這次移民的過程中,嚴歌苓走出了國門與以往的生活拉開了一定的距離,似乎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體味了中國女性,更進一步加深了她對女性的理解,更進一步看到了女性魅力之所在,看到了東方女性尤其是中國女性的特質。
二、走近人物,細細品味
(1)苦難從何而來
通過對嚴歌苓一系列文學作品的閱讀可以發現,她筆下的女人的苦難多是由她們所處的弱勢地位造成的。不管是在政治風云變幻的年代,還是在充滿所謂民主的美國,亦或是在剛剛改革開放的新中國,嚴歌苓看到的女性始終都是在弱者的地位上苦苦掙扎的。
在戰火紛飛的年代里,為了生存女人們都在做著自己的努力。玉墨她們的身份歷來為世人所鄙視,特殊時期她們的生死更是無人關心然而她們卻保護了一批少女。戰爭年代的恬菁盡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在過程中她依靠依舊是男性,利用了男人對女人的同情。
作為社會的一部分,沒有任何人能夠從政治漩渦中逃走。“文革”對于中國人來說就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夢魘,也是許多作家筆下重要的文學題材。在眾多“文革”題材的文學作品中,嚴歌苓筆下的那些被扭曲、以至于被摧毀的女性形象最觸目驚心和令人難忘的。隨著地位的一落千丈,美麗的舞蹈演員孫麗坤也從溫柔、賢惠變得潑辣、寡廉鮮恥,在歷史的政治洪流中女性的始終是無奈和渺小的。與此之外她還看到了一個男性作家不曾看到的問題,那就是政治漩渦中女性所承受的雙重折磨。被遺忘在草原上的都市女知青文秀,為了重返家鄉只能以自己的身體與場部的眾多男人交易,而這些男人卻沒有一個幫她達成愿望。絕望中的文秀最終選擇了死亡,以決絕的方式對命運作最后抗爭。
愛情婚姻是兩情相悅之事,這本給女人改變自己弱勢地位的契機,然而在嚴歌苓看來事實絕非如此。在愛情婚姻中,女人依舊沒有辦法改變原來所有的一切。少女小漁對男友的愛,成了男友脅迫小漁的有力武器;多鶴一開始的命運就僅僅是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不論田蘇菲如何努力她始終都沒有走進丈夫的心,只能用局外人的眼光觀察這自己的婚姻;即使是極為前衛現代的江璐,在追求愛情婚姻的過程中也沒有擺脫這種弱勢地位的束縛。
(2)苦難下的魅力綻放
行走于中西文化之間的嚴歌苓,以一種“寬容”的態度追求著超越政治與特定意識形態的“永恒”。她關愛著她筆下的那群女人們。她們都是感性的、卑微又高尚、沉重又輕靈。在她的筆下,無論是玉墨還是小漁,無論是孫麗坤還是文秀,大都生活在時代社會的邊緣地帶.但她們沒有因此而消解自己作為中國女人的“母性”,始終堅守著一種帶有歷史縱深感的精神狀態,這就是被嚴歌苓傾情描寫的“最高的雌性”亦即女性魅力之所在。其筆下女性的魅力大致來自三個方面:
首先情感指向性。嚴歌苓筆下的女人為情生、為情死,以近乎癡的狀態書寫自己哀婉的史詩。我們可以看到扶桑披掛著她十斤重的刺繡猩紅緞襖,在刑場路上跟帶著十斤重刑架的大勇拜堂時的義無反顧,也可以讀出她把指證克里斯參與奸淫罪行的那枚紐扣寶貝似的珍藏在自己發髻之中時的那份癡情。與其說田蘇菲一生是在為自己認為的幸福生活而奮斗,還不如說她是在為自己的愛情反抗努力。她愛得一廂情愿、愛得無怨無悔,從她拒絕都漢選擇歐陽萸的那一刻起,便意味著她為情感拒絕了生活的浮華,投向了愛情的真實。
其次付出給予性,這是一種母親對于孩子式的付出。這樣的給予往往也是無意識的,它作為一種雌性的本能在暗地里支配著嚴歌筆下女人的行動。田蘇菲用生命譜寫的是一部典型的給予性女人史詩,自始至終.她都在為了歐陽萸決絕而悲婉的付出著。《小姨多鶴》中的朱小環并不是一個傳統的東方女性,而是個“有著女屠夫血性”的女人。對于一個敢跟婆婆吵架的女人來說,傳統倫常并不是她行事的準則。雖非生身母親,但她卻對孩子盡到了做母親的全部職責,無論是二孩摔樓后她過分的緊張,還是丫頭考入滑翔學校后她情緒的激動,乃至為大孩攢去日本的路費、加班加點縫制衣服的執著,我們看到的都是一個洋溢著雌性甚至神性的母親形象。女性與生俱來的母性,為朱小環涂上了一層更為迷人的光彩。
再次寬恕忍受性。這是前面兩個性征決定了的必然結果。她們尊重情感.以情為天,她們甘愿付出,義無反顧,所以她們就必須善于忍受。與波伏娃在她的“獨立宣言”中所高呼的“我絕不讓我的生命屈從于他人的意志”截然相反,嚴歌芩筆下的女性們往往帶著中國女人傳統的溫柔與順從。她們所具有的忍受性也帶著歷史的沉積與時間的修煉,扶桑就是嚴歌苓筆下“忍受”一詞最鮮明的代言人。面對性,生活.精神的三重折磨,她至多是“緘默的笑笑”。但她“只是一次次包容,如同霧包容無論多嶙岣的礁石.無論多洶涌的海浪。”如果說:“《扶桑》寫的是個神女變成女神的故事。”那么,田蘇菲也以“母性的寬容接納了丈夫帶給她的一切痛楚”,包容了歐陽萸對她感情的不忠.帶給她種種心靈上的傷害。”
包含著“受難、寬恕和對于自身毀滅的情愿”的“母性”很大程度上統領著嚴歌苓對于女性的敘述,這也是嚴歌苓筆下女性的誘人“神韻”之所在。形形色色的中國女人,雖然在千姿百態的生活中奉行著不同的人生哲學,但我們不難發現.那從歷史縱深處流貫下來的母性總會成為她們之所以作為女人的特別動人之處。我們可以看到,正是母性讓扶桑在三千華人娼妓中顯得與眾不同,讓克里斯拋棄了種族的隔閡對她一往情深;是母性讓少女小漁在移民、綠卡、欺騙與無奈的漩渦中仍然不失善美;也是母性讓田蘇菲不至于在尖酸刻薄,庸俗老練的市民生活中墮入徹底的卑微乏味;也是母性讓江璐征服了孩子們的心,最終得到了自己向往已久的愛情。
三、結語
苦難與女性的偉大,是支撐嚴歌苓小說世界的主要支點。對于苦難她沒有從道德角度進行過多的指責,這種苦難到底從何而來作者與讀者都不得而知。與其他眾多描寫女性形象的男性作家相比較而言,嚴歌苓對于女性始終是報著一種高度贊頌的態度。胡攪蠻纏、自甘墮落,在嚴歌苓的看來自有苦難為其做注腳。在這種思想的指引之下,她眼中女性的光芒才得以淋漓盡致地展現。女性在她的筆下是豐滿的、可貴的,得以以自己的本來面目面對世人的。不管她們的身份是多么的卑微,但是在女性魅力上她們始終是平等的。在為苦難下女性的堅強、包容與偉大歡呼的時,我們不得不思考的一個問題是,苦難與魅力之間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是苦難為魅力的展現提供了平臺,還是魅力為苦難的產生埋下了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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