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體性事件與集體行動的邏輯

【摘 要】本文關(guān)注群體性事件所引發(fā)的集體行動，并結(jié)合奧爾森集體行動的邏輯來說明，盡管個體行動在一般情況下受到個人的理性計算而受阻，但是此外還和特定的情境有關(guān)，情境不同，個體所采取的行動也會變化。另外，個人是否采取行動還與來自事件本身的威脅以及個體意識到其行動對集體利益實現(xiàn)的重要性有關(guān)，通過此，個人才會全身心投入到集體行動中。

【關(guān)鍵詞】群體性事件；集體行動；理性計算

在《集體行動的邏輯》的導(dǎo)論中，奧爾森就駁斥了以下觀點：“一般認為，由具有相同利益的個人所形成的集團，均有進一步追求擴大這種集體利益的傾向。個人作為這個集體的一員，會為了實現(xiàn)集體利益而做出努力，因為集體利益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其個人利益。”奧爾森教授認為，個人不一定會為集體利益做出努力，個人能否會做出追求擴大集體利益的行為則取決于個人的理性計算，只有當個人從集團收益中所獲得的收益大于其本身為獲得集團收益所付出的成本時，才會采取行動。而一般情況下，在一個大的集團中，集團收益以公共物品的形式出現(xiàn)，它總是平均地分配給每個集團成員，所以個人所獲得的收益總是總收益中很微小的一部分，即一般情況下總會低于其所付出的成本，因此，一般情況下，個人（理性的個人或者經(jīng)濟人）不會為集團的共同利益采取行動。若個人采取了行動，取得了集團利益，那么會出現(xiàn)“搭便車”的現(xiàn)象，許多人會不勞而獲，坐享其成。

群體性事件，是指某些利益訴求相同或相近的群體，或個別團體、組織，在其相同或相近的利益受到損害或不能得到滿足時，通過沒有合法依據(jù)的規(guī)模性聚集、對社會造成負面影響的群體活動、發(fā)生多數(shù)人間語言行為或肢體行為上的沖突等群體行為的方式，或表達訴求和主張，或直接爭取和維護自身利益，或發(fā)泄不滿、制造影響，因而對社會秩序和社會穩(wěn)定造成負面重大影響的各種事件。

群體性事件所涉及的集團在奧爾森的理論里通常是潛在的集團和處于底層的忍氣吞聲的集團，屬于社會弱勢群體。奧爾森進一步說明盡管這類集團沒有專門的游說組織但這恰恰為自己的理論提供了證據(jù)，即這些潛在的集團中的個人由于付出的成本比自己所獲得的利益要大，所以不愿意主動付出行動。但是總是有機會讓這些集團中的個人付出行動，并且有時以爆發(fā)的形式出現(xiàn)，即危機事件的形式，那么這種爆發(fā)是否也符合奧爾森所說的集體行動的邏輯呢？

以2005年安徽池州的6.26事件為例，據(jù)報道，2005年6月26日下午，在安徽省池州市區(qū)翠百路菜市場門口，22歲的當?shù)貙W(xué)生劉亮與吳軍興駕駛的汽車相撞，隨后遭到吳軍興和兩名保鏢的當眾毆打。這一野蠻行徑激起了公憤，三名行兇者被在場摩的司機們圍住。隨著“打人者放言‘打死了也就30萬’”、“學(xué)生被打死”、“警察庇護打人者”、“某超市老板站在打人者一邊”等傳言的流行，4個小時過后，已有上萬人參與其中，局面完全失控。盡管當?shù)卣{(diào)動了近千名警力，但聚集起來的群眾的不滿情緒已經(jīng)無法壓制，他們不僅燒毀了吳軍興的轎車，連處理此事的當?shù)嘏沙鏊荚獾絿ィ嚤辉遥患覔?jù)傳老板牽連入此事的超市也遭哄搶。從上例可以看出，在這次事件中，有上萬人的群體組成臨時利益集團，并且為了自己的目標采取了積極地行動。從此例可以看到，與奧爾森的所謂的“潛在集團成員不易產(chǎn)生個體行動”的理論相反，在一定的條件下，忍氣吞聲集團中的個體會為了集團的利益采取行動，并且采取行動的原因不是出于奧爾森所說的個人基于成本—收益的理性計算，也不是奧爾森所說的是因為有選擇性的激勵，也不是有著外在的強制。在此事件中，摩的司機若是基于理性的成本—收益的計算，顯然是不合適的，從經(jīng)濟上來說，摩的司機可以不管這件事情，而照樣去攬自己的生意。因為他們插手這件事情，也許會釀成大禍，得罪撞人者，惹禍上身。在這里，而這最主要的原因是肇事人的行為引起了摩的司機的憤慨，突破了他們的情緒底線，最終導(dǎo)致集體行為的產(chǎn)生，而其行動的目標是非經(jīng)濟的，是為了對不平事件的遏制與情緒的宣泄，也許是在踐行自己的道德感和正義感。可以看出，在這里，人們行動的原因并非是出于完全理性人的假設(shè)，而是一種非理性和反理性的行為，奧爾森教授寫到“這里提出的理論對于理性化程度很低的集團并不是十分有效……對于以非理性或者反理性行為作為游說疏通基礎(chǔ)的場合，也許最好不是向經(jīng)濟學(xué)而是轉(zhuǎn)向心理學(xué)或社會心理學(xué)去尋求一種適用的理論。”因此還要分清特殊的情境、特殊的狀態(tài)、奧爾森的理論適用于一般的集團組織，這些集團有著平靜的社會環(huán)境。

既然群體事件不是理性的計算后的結(jié)果，那么有什么合適的理論可以解釋呢？奧爾森說它們可能會出于對一種意識形態(tài)的堅守或者是對一個領(lǐng)袖的瘋狂崇拜，而在池州事件中，可以看出是由于一種價值觀和道德感。那么這種行為又是怎樣逐步產(chǎn)生，從摩的司機最后組成上萬人的集團行動？馬克·格蘭諾維特的門檻理論與集體行為很好地對群體性事件中的行為作了解釋。格蘭諾維特認為一個人的行動取決于他自己對成本效益的分析，這又取決于其他人如何選擇，即一個人的行為有個“門檻”，他得看有多少人或多大比例的人采取一個決定時才會采取相同的決定。在這里個人仍然被假設(shè)為是理性的。比如說參加一個暴動，不同的人在決定加入暴動之前要求不同的安全感，所認為的獲得的暴動的利益也不一樣，即每個人加入行動的門檻不行。一個極端分子的門檻很低，他認為暴動的利得會很高，而被逮捕的成本則很低。一個保守者的門檻則很高，他們會認為行動的利得很低，而被逮捕的可能很高。池州事件中人們的行動也可以用門檻理論來解釋。最先行動的摩的司機有較低的門檻，在特定的情境背景下，他們首先采取了行動，隨后門檻較低的個人在此基礎(chǔ)上達到了自己的門檻水平也參加了行動，這一系列的行動隨后就如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多。那么為什么每個人的門檻不一樣，這受影響于一些典型的造成個人行為的因素——如社會經(jīng)濟背景、社會階層、教育、職業(yè)以及社會位置；這些都會為一個人面臨不同情境下的結(jié)果建立價值，從而導(dǎo)致其行動。門檻是因情境而異的，一些特定的情境又會導(dǎo)致一個人的門檻降低或者升高。因此，一個人是否采取為集體利益而動的行為，不僅僅或不一定是通過個人的理性計算，他要受到社會情境的影響，或者仍處于理性的狀態(tài)，或者趨向非理性。

集體行動是否能實現(xiàn)也來自事件本身的威脅與個體意識到其行動對集體利益實現(xiàn)的重要性。按照奧爾森的觀點個體是否采取行動是來自個體的成本效益的理性計算，那么集體行動也是個體對自己的成本收益不斷斟酌、博弈的過程。以環(huán)境保護為例，在環(huán)境保護的初期，大部分的個體都不會主動為了共同的利益邁出第一步。例如向空氣里排有毒的氣體，向河流里排含有害物質(zhì)的廢水。干凈的空氣和水可以讓每一個置身于其中的人共享，是公共物品。雖然人們也意識到保護環(huán)境對大家都有利，符合公共的利益，但是還是有人會排污，這是因為對于廣大的河流和無限的空氣來講，個人排污顯得微不足道，同時偷排可以給自己帶來巨大的利益，節(jié)省很大的成本，何樂而不為呢？對于廣大旁觀者來講，幾乎沒有誰會主動站出來為環(huán)境保護做出貢獻來制止或者揭露這些行為，這是因為，環(huán)境污染，光憑一個人站出來，其作用是微乎其微的，若做不好，還會受到當事人的報復(fù)。從理性的角度講，每個人都不愿意付出行動，這往往導(dǎo)致集體行動的困境。然而隨著污染的繼續(xù)，人們的生活秩序被污染所打亂，當污染切身影響到個體本身的生活的時候，人們才會付出行動。因為他受到了污染的威脅，如果不奮身而出，則將面臨危險。因此隨著環(huán)境污染的加劇，越來越多的人投身到集體行動中。因此要想使人們徹底行動起來，必須要使個人意識到自己投入集體行動的至關(guān)重要性，而且只有依靠集體行動，個人利益才能實現(xiàn)，集體利益也才能實現(xiàn)。

從一定程度上講，奧爾森所講的集體行動的邏輯與群體性事件中集體行動的邏輯并不矛盾，基本上可以用這個理論來解釋，但是對于其中的一些非理性與反理性的行為，其解釋有一定的限制，盡管用格蘭諾維特的門檻理論來解釋歸根結(jié)底也是出于個體的理性計算，但是有一點不同是，個體行動要受到一定情境的影響，情境不同，個體所采取的行動也會變化。另外，來自事件本身的威脅與個體意識到其行動對集體利益實現(xiàn)的重要性也是一個重要的方面，通過此，個人也會全身心投入到集體行動中，從而很好克服搭便車的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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