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傳神尚意的文人藝術

【摘 要】元代是北方游牧民族統治中原的時代，農耕牧野的沖突與融合，使元代文人在這一特殊的時期創造了獨具特色的傳神尚意的文人藝術。

【關鍵詞】元代；文人藝術；特點

“元代是一個活力抒發的時代，蒙古鐵騎以草原游牧民族勇猛進取的性格席卷南下，漢唐以來漸趨衰老的封建帝國被輸入率意進取的精神因子。隨著原社會僵硬軀殼的破壞，長期被嚴格束縛的種種和封建社會主體理論離心的思想情緒也乘隙得以暫時抒放。”[1]在這中特殊的社會情境下，元代文人創造出了這一時期特有的精神風貌。

通觀元代的藝術特別是漢族知識分子創作的藝術，不論是書畫等高雅藝術還是散曲等通俗藝術，雖然在藝術形式上存在差異，但在精神內容上是高度一致的，具體表現在如下幾點。

其一，強烈的民族意識。元代畢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由少數民族統一全國的時代，而且元代又推行極為嚴重的民族歧視，因此無論是隱于山林的宋代遺民還是在朝為官的漢族知識分子都有強烈的不平衡感，都有一種民族尊嚴的失落感。現實亦如此，他們只能在藝術作品中尋求平衡，因而在其藝術創作中自覺不自覺的流露出鮮明的民族自愛和民族自豪感的情緒，一種不屈的民族精神。

如南宋遺民鄭思肖拒不侍元，其《心史》是用血淚寫下的一部歷史實錄，同時也是決不向現實屈服的“自白書”，“縱使圣時過堯舜，畢竟不是真父母。千言萬語之一語，還我大宋舊疆土！”但這疆土是再也還不回來了，他只能在“獨行、獨住、獨坐、獨臥、獨吟、獨醉、獨往、獨來”的寂寞中吞噬著亡國之痛，并將這種悲痛借助筆墨托之于蒼穹。鄭思肖以畫墨蘭著名，所畫之蘭多孤生，且根不著土，人問其原因，答曰：“土為蕃人奪，忍著耶？”鄭思肖還畫有《寒菊》，自題詩曰：“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庭中。御寒不借水為命，去國自同金駐心。”由此可以看出，鄭思肖所畫之蘭、菊已不再是單純的取悅于人的審美對象，而是畫家自我人格的象征和道德操守的印證，是其濃烈的民族情緒，也正是如此才使其墨蘭散發出千古不磨的馨香。

繪畫具有濃厚的民族意識，元曲亦是如此。元散曲家們寫出了許多借古諷今的劇作。他們或謳歌中原悠久的歷史文化，或懷念歷史英雄人物，歌頌先賢圣人和英雄故事，頌揚各個時期打江山、建國家、守疆土的一系列英雄的斗爭事跡，譴責那些賣國求榮、奸詐貪財之徒等等，在這些作品中能夠感受到劇作家們濃厚的民族情緒和對現實社會的不滿。如關漢卿的《單刀會》、《西蜀夢》等都是取材于三國故事歌頌關羽英雄事跡的。據元代鐘嗣成的《錄鬼薄》中有關資料記載可知，“關漢卿”之名可能取其景仰關姓祖宗而甘作漢室卿相之意。《單刀會》寫魯肅為取荊州請關羽過江赴宴，關羽明知是計毫不畏懼，單刀輕舟慨然前往。席間雙方由爭辯而決裂，關羽以凜然正氣和英雄氣概懾取了魯肅。關羽神勇無敵的性格特征得到充分的展現，而其保全漢室江山的赤膽忠心也表達得十分鮮明。劇中關羽意味深長的告誡魯肅道：“說你兩件事，先生記著，百忙里趁不了老兄心，急切里倒不了俺漢家節。”此語實際上是一語雙關，明里是劇中關羽警告魯肅，暗里隱指時事，即漢族文化精神永不滅，反映出作者戀念故國江山，不容異族踐踏的民族情感。而這種民族意識、民族精神是歷史人物關羽所不具有的，恰恰是作者關漢卿思想精神的反映。關羽已不單單是歷史故事中的人物，在他身上寄予了作者所要表達的時代文化精神。此外，紀君祥的《趙氏孤兒》一劇中所詠唱的“趙家枝葉千年永”等等都隱含著作者強烈的民族意識。

其二，謳歌自然，向往自由，具有強烈的自我意識。由于元代殘酷的社會現實是許多知識分子報國無門，處處碰壁。即使是在朝為官者也不敢身居要職，惟恐遭蒙古貴族妒嫉，平時做事謹小慎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內心十分痛苦。這種痛苦情結郁結于心中難以排解，于是他們便轉向大自然，在嘯傲山水中陶冶情操，釋放壓力和苦悶，使精神得以解脫。或隱于山林或混于市井，過起無拘無束的閑云野鶴般的生活。或謳歌自然，造化神偉，萬物靈秀，或抒發豪放情懷，行為放蕩不羈，不受世俗約束。但現實生活畢竟是卑鄙齷齪的，即使是隱于山林亦有眾多的法律條文來約束，不能真正的無拘無束，而他們又格外的向往自由，只能在繪畫或元曲中高唱精神自由、生活自由之歌。

因此元代山水畫成為畫壇主流，表達了藝術家對于祖國河山的熱愛、對于自然的熱愛。他們借山川來抒發個人的心靈感受。

元曲家們亦描繪了一幅幅“愛好自然，歌頌自然風光，依山水林泉而居，對風云雨雪而歌，在天地日月間而舞，伴樹木花草而飲”[2]的清麗淡雅的時代畫卷。如馬致遠的[南呂·四塊玉]《恬退》中寫道：“綠水邊，青山側，二傾良田一區宅。閑身跳出紅塵外，紫蟹肥，黃菊開，歸去來。”在[雙調·撥不斷]中有寫道：“菊花開，正歸來。伴虎溪僧、鶴林友。龍山客，似杜工部、陶淵明、李太白，有洞庭柑、東陽酒、西湖蟹。哎，楚三閭休怪。”良辰美景，愉快閑適的生活，似乎使其忘記了現實中的不快，沉醉于自然之中自得其樂。白樸的[雙調·喬木查]《對景》、貫云石的[仙呂·村里迓鼓]《隱逸》等等，均反映出了元代文人對于自然之熱愛，什么功名利祿，塵世榮辱早已拋到九霄云外去了，有的只是平靜、淡泊之心.

其三，反傳統。無論是高雅的書畫藝術還是通俗的元曲都從不同側面表現出反傳統的特點。異質文化進入，對于傳統中原文化造成很大沖擊，“對傳統理性和政治現實漠視、厭惡乃至反對的心理與情緒仍執著的彌漫于社會各階層中”[1] ，尤其是處于社會底層的漢族知識分子。

這種反傳統的思想傾向在元曲中有突出的表現。首先就是對傳統文學中那種“溫柔敦厚”、“怨而不怒”的審美風尚的反叛，在元曲中，作家們指天罵地，敢愛敢恨，豪邁奔放，不受傳統約束。他們以其強烈的憤世嫉俗的精神和無所顧忌的勇氣，對社會的黑暗現實進行冷嘲熱諷似的充滿“蒜酪味”的揭露和批判。同時由于現實的殘酷性使其看破紅塵，棄絕功名利祿，熱衷于表現隱逸避世的理想，放棄了傳統儒家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出仕觀念，對歷史上的正面人物如屈原等進行嘲弄，把過去景仰的精英和楷模貶得一無是處。同時為追求適意表現出一種玩世不恭，放浪形骸的棄世態度等等，各個方面都表現出對以往傳統文學的顛覆。

“凡帶有批判和否定傾向的藝術，皆可分為兩種形態，或者取對立抗爭的形式，或者取高蹈超邁的形式。”[3]如果說元曲是以俚俗來對抗傳統的典雅，那么繪畫則以其“高蹈超邁”來對抗繪畫特別是宋代院體畫的工巧、精致之媚俗，兩者一俗一雅，殊途同歸，都不同程度的呈現反傳統傾向。“元代的畫家們就秉著這種精神，在繪畫領域反俗尚雅，改變了傳統的作風，開創出中國文人的一片嶄新的世界。”1這一時期繪畫集中體現在創作主體精神的強化，繪畫只是畫家們抒情言志、怡情愉興的手段，因而在形式上也是力求雕琢，惟適自然，因而繪畫在元代發生重大轉折，這種轉折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變工整精細為荒率天真，二是變寫實傳神為寫意得韻”，開創了一種平凡、簡率、拙質的新畫風。

總之，由于元代社會是一個多民族的復雜社會，因而其藝術風格亦呈現多元化發展的趨勢，具有很高的知識素養但卻報國無門，深受壓抑的漢族知識分子為主體所創作的不同于以往的戲曲、繪畫等藝術，共同構成了元代這一特殊歷史時期的獨特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