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漢代畫像石館中的魚形圖案分析

【摘 要】魚是漢代石棺畫像中重要形象之一，其出現在不同的場景中有著不同的圖像學意義，從而傳達出該石棺的主題。如雙魚組合或魚鳥組合隱含了繁殖后代的寓意，龍魚或虎魚組合作為來往仙界的交通工具和魚本身作為一種祥瑞形象出現而傳達了墓主人的升仙觀念，還有刻畫了魚在現實生活中的一般意義暗示了墓主人的形象。

【關鍵詞】魚形象；升仙；生殖；墓主人

一、魚形象的分析

筆者對四川境內的86具漢畫像石棺（包括4具三國蜀漢時期）的分析發現，當中有29具石棺上存有魚的形象，甚至有些同一石棺上出現了好幾次。i從魚的組合來看，有單魚出現的，有雙魚組合，也有魚鳥組合，這是最常見的組合，魚鳥組合又包括雙鳥銜魚，單鳥銜魚，還有單純的魚鳥圖；還有龍魚組合或者白虎魚組合。當然如果將這些形象同石棺的整體分裂來看，是很難了解這些不同組合的魚形象之間的圖像學意義和差異。

單魚一般出現在庖廚或者宴飲畫像中，如成都市天回山3號崖墓石棺右側，框欄內左邊一組有懸掛于坊上的鮮魚，還有就是江安縣桂花村1號石室墓1號石棺右側的宴飲百戲圖中，一條大魚置于盛滿佳肴的幾案前。顯然這些魚形象都是作為食物意義存在的。魚鳥圖在石棺畫像中出現的比較頻繁，具體的場景也不相同。有的同男女形象或者代表陰陽男女的伏羲女媧一同出現，如成都市天回山3號崖墓石棺左側，左邊為伏羲女媧，中間為魚鳥圖，右邊男女相對而立、合江縣草山磚室墓1號石棺左側，中間是男女交手，左邊是鳥銜魚圖，和瀘州市麻柳灣崖墓石棺右側，中間是男女交杯圖，右邊是鳥銜魚圖；有的魚鳥圖就作為該場景中的主體圖像出現，如南溪縣長順坡磚室墓4號石棺左側，二鳥相對而舞，一魚騰躍在中；有的同樂人或者巫覡形象一同出現，如宜賓市翠屏村7號石室墓石棺左側，右邊一男子佩刀執便面，左邊雙鳥銜魚。龍魚組合出現在了好幾具石棺中，有的其他祥瑞形象組成畫面整體，如簡陽縣鬼頭山崖墓3號石棺右側，作奔騰狀的龍位于右下方，龍身上方正中有一條魚，龍首下方也有一條魚；還有的同取鼎圖像一同出現，如江安縣桂花村1號石室墓1號石棺左側，畫面分左右兩組，右邊一組中，左邊一人手持長桿，置于鼎上方，右邊一龍口銜竿作奔騰狀，尾部跟著一魚；有的同車馬一起出現，如樂山市鞍山崖墓石棺右側，下部左邊為一車馬，后有一隨從，再后為一龍一魚，有的龍（白虎）魚鳥一塊出現，如瀘州市洞賓亭崖墓石棺右側，白虎前方有一鳥飛翔，尾后也有一鳥跟隨，尾下有一魚。

二、石棺畫像的主題

上面具體分析了魚組合的形象特征，下面就這些特征來分析其象征意義，魚組合的多重意義基本上涵蓋了漢畫像石棺的主題。

（一）墓主的象征。作為食物意義存在作為現實意義的魚形象多出現在宴飲聚會中，這種場景象征了墓主的生前生活，暗示了墓主的身份和存在。同樣具有現實意義的魚形象的還有在池塘中的游魚，游魚在這作為墓主宅邸和莊園的象征，也提示了墓主的形象。如果說上面兩種是比較直白的引出墓主，江安縣桂花村1號石室墓1號石棺左側畫像石中，荊軻刺秦王同泗水取鼎的歷史故事從側面為我們勾畫了墓主的形象，這兩個都是取自秦朝的著名歷史故事。類似的歷史故事反復出現在漢代畫像石中，而在畫像石棺中很少見到，筆者認為石棺比建筑祠堂和墓室的畫像石更能體現時人的觀念，因為石棺仿佛離他們更接近，畢竟是安放身體的地方，石棺上的畫像與他們的主體觀念的關系更加密切。即使存在這種潮流，該石棺上還是出現了這種歷史故事，可見其對墓主的深刻影響，將其刻于石棺上明志或者警示后代。

（二）生殖主題。不考慮魚同其他物的組合，魚本身就代表生殖和子孫繁盛的寓意。尤其在民歌中“魚”可以用來作為替代“匹偶”、“情侶”的隱語。ii魚鳥圖，特別是鳥銜魚形象，在美術史中容易讓人們聯想到陶器上的“石斧魚鸛圖”，美術史家們將鳥魚解釋為不同部落的圖騰，旁邊的石斧說明二者是作為對立形象出現的；另外一方面，魚鳥圖出現在四川地區仿佛更有其地域文化意義在《華陽國志·蜀志》有：“周失綱紀，蜀先稱王。有蜀侯蠶叢，其目縱，始稱王……次王曰柏灌，次王曰魚鳧……后有王曰杜宇，教民務農……遂禪位于開明”的說法。四川省博物館的魏葳就認為魚鳥圖是遠古時期四川蜀王傳說的折射，隱含著王朝的更替。這種觀點明顯受了“石斧魚鸛圖”解釋的影響，似乎有一定道理。但是歷史已經行進到西漢末期和東漢了，此時的蜀國業已成為天府之國，農業發達，社會相對穩定和平，遠古王朝的更替和墓主的關系不是很直接。如果將魚鳥圖同該石棺畫像的整體聯系來看，就會發現大多魚鳥圖都包涵有生殖意義。如要么出現在交尾接吻狀的伏羲女媧圖旁邊；要么出現在男女交手或者交杯圖旁邊；要么出現在男女親熱和交合圖的一側。這些形象本身就具有生殖崇拜的意義，魚鳥組合成一陰一陽出現在這些場景的旁邊，更是凸顯了生殖的主題。因此魚鳥作為男女的象征物，作為漢代石棺的重要主題，反映了時人的愿望。生殖的觀念幾乎伴隨著著人類思想的出現而出現的，可見其表現的廣泛性和重要性。

（三）升仙主題。除了繁衍后代，可以將墓主的生命延續下去之外，另一種保存生命的方法就是升仙，因此升仙主題也是漢代畫像石棺及其重要的主題。魚與裕諧音，自古即為財富和豐裕的象征，具有吉祥意義。

瀘州市洞賓亭崖墓石棺右側，白虎前方有一鳥（鶴）飛翔，尾后也有一鳥（鶴）跟隨，尾下有一魚。四個動物均朝同方向前進，羅二虎先生認為這些形象都是在引導墓中升天，“這種類型的圖像可以上溯至戰國時期，如湖南省長沙市戰國中期楚墓中出土的人物御龍帛畫，為宜男子直立駕馭著一條巨龍，龍尾上部站立一鶴，龍身下方一條魚在行進，更完整地表現了墓主人乘龍并在鳥魚的簇擁導引下升仙的場景。”iii在瀘州市洞賓亭崖墓石棺右側，白虎前后各有一鳥（鶴），“鶴可以攜帶死者靈魂飛上天堂”iv。在此畫像中，魚同白虎作為辟邪的祥瑞，成為墓主升仙的交通工具。這種意義在樂山市鞍山崖墓石棺畫像上表現的更明顯：石棺前端是門前迎接圖，左側畫面的前方為一鳥展翅而飛，后面一虎奔騰，右側前方是駕車馬圖，后面是同一方向的魚龍圖，雖然車上沒有人，但根據中國古代美術史上“位”的概念，車主肯定就是通往雙闕及升仙途中的墓主。魚，同青龍或白虎一起，擔負著護送墓主升仙的職能。

在已發現的四川漢畫像石棺中，簡陽縣鬼頭山崖墓3號石棺畫像是比較特殊的，在于畫像中的大多形象都有榜題，學者們將其棺身右側描述為仙境畫像圖，顯然這是根據榜題“先人博”、“先人騎”、“柱銖”和“日月”等來的。該畫像中有些形象并沒有榜題，比如龍、魚和車馬。顯然地，這些沒有榜題的形象與前者有些不同，但它們一定是仙物或者說是仙的象征，才能出現在仙境圖中；另外這些形象出于行動的形態，仿佛奔走于這個世界與另一個世界之間。這不再次印證了這種類型的魚形象作為墓主升仙的交通使者，也象征神仙世界，突顯了時人升仙的愿望。

上文通過分析魚形象的圖像學意義，映射出漢代石棺的主題。同祠堂和墓室畫像石相比較，畫像石棺，由于同保存尸體的關系更密切，其主題更多的是關于自身生命的保存，于是生殖和升仙成為漢代畫像石棺最重要的兩大主題。

注釋：

i 該數據參考了羅二虎.畫像石棺一覽[A].漢代畫像石棺[M].巴蜀書社，2002：152-164.

ii羅二虎.漢代畫像石棺[M].巴蜀書社，2002：210.

iii羅二虎.漢代畫像石棺[M].巴蜀書社，2002：198.

iv詹姆斯·霍爾.東西方圖形藝術象征詞典[M].韓巍波，徐延，郝一匡，譯.中國青年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