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出租車窗口看紐約的“孤獨”

【摘 要】導演馬丁·斯科塞斯作為美國新好萊塢一代導演的代表人物，有著“電影社會學家的”的稱號，他的作品總是有著強烈的個人風格和社會責任感。其中，電影《出租車司機》是他個人風格最濃郁，思想性最深刻，內容最豐富的作品。孤獨是貫穿電影文本始終的核心，而以紐約背景的社會因素對孤獨的異化是電影的敘事指向。本文試圖用“標志性閱讀”i的等方式解讀和分析這種孤獨的潛抑原因。

【關鍵詞】馬丁·斯科塞斯；影像解讀；標志性閱讀；《出租車司機》

引 言

電影里有一句臺詞：“出租車司機讓我更加認識美國”。這句話來自總統候選人帕蘭汀之口，一位總統可以通過出租車司機來了解美國，同樣，我們可以通過一部關于出租車司機的電影來了解電影內的紐約。電影里蘊涵著深刻的現實意義和思想，承載著豐富、龐雜的社會現象。這是導演馬丁的一貫風格，影像直接對準社會真實的一隅，雖然表現手法是主觀的、“表現”主義（精心設計的紀錄影像風格）的，但其內容（僅限于馬丁導演的街頭電影）是與現實保持著原始的“同一性”。鑒于文本現實意義，通過解構這部電影的敘事序列、影像、風格等可以更深刻的理解電影。紐約是美國文化（精神）的集大成者的城市。前面提到電影里總統的一句臺詞，從中可以推倒出這樣的假設性結論：主角特維斯是美國文化（精神）的符號，也是紐約文化（精神）的符號，這是本文分析的前提性結論。

一、電影故事的預定情節與標志ii的清理

影片中，他引入好萊塢的經典元素，在敘事過程中，不斷改造和隱匿這些元素。“開端——發展——高潮——結局”這樣的傳統敘事結構雖然被保留著，但是各個預定情節之間的邏輯性和確定指向性已經被模糊化，從而轉入一種心理結構和情緒邏輯之中。所以，結構的范式清晰為我們提供了分析文本的前提，但同時，也有必要剝離和簡化預定情節之間的邏輯因果關系，找到文本預定情節之外的標志。

影片的預定情節：“特維斯找工作——追求貝西失敗——刺殺帕蘭汀失敗——血洗妓院——回到崗位”。每一處預定情節都有其主要標志以及主要標志內的次級標志，而作為中心標志的“特維斯自語”（特維斯對著墻壁自言自語，“You talkin' to me？ Then who the hell else are you talking... you talking to me？”孤獨者的自大臆想和警惕感，蘊涵著隨時可能爆發的危機）起著統攝全片的作用，這也是美國文化最深刻直接的表述。

二、標志的串聯、理解與紐約對“孤獨”的異化

1.孤獨者被“隔離”

影片中第一段預定情節敘述的是主角特維斯戰后回到紐約，因為失眠尋找到一份出租車司機的工作來克服漫長的夜晚，同時以獨白的方式闡釋了特維斯對紐約街頭腐化的社會現實的厭惡。從中可以清理出這一段情節段落中比較明顯的次級標志是：特維斯——孤獨主體，找工作——解決孤獨（失敗），出租車——隔離，主要標志：隔離。者幾個次級標志形成了一種“選擇錯誤——導致失衡”的動力過程。

特維斯作為是孤獨的主體，在影片中并沒有過多介紹他的孤獨的真正原因，“劇本中的特維斯是一名曾經參與了越戰的前海軍士兵，他時不時地就穿上他的舊軍裝，這表現出他身上潛伏著一觸即發的暴力。”iii在影片的開篇，導演試圖在預設這樣的一種普遍存在的孤獨，但并沒有達到自我毀滅的地步。而隨著影片故事的發展，這種孤獨感被加深、扭曲，以至于最后以血腥暴力的方式發生質變，而這一過程就是在紐約這個城市（文化）背景下一步步被異化的過程。

特維斯因為孤獨感的內在心理機制產生了失眠的癥狀，想要通過找一份夜晚上班的工作來解決失眠（克服孤獨），選擇了夜間開出租車這份工作。而出租車司機這一選擇本身就具有一種指向——隔離，出租車司機特維斯被車身隔離紐約街道之外，他們之間的聯系只能透過車窗，同時，乘客與特維斯也被隔離開來。“作為一個出租車司機，他是根本不存在的。人們在后座上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當他是隱身人。” iv特維斯因為出租車的隔離，想要解決孤獨的意愿因為這樣的選擇失敗，變得更加孤獨。

盡管馬丁對傳統好萊塢電影結構范式進行了個人化的革新，但是人物行為機制卻真實可信。戰后紐約經濟衰退、社會動蕩，美國進步政論家菲力普·波諾斯基說：“美國經歷著一個什么事情都不到位的時代。那些曾被普遍接受的相互關系不是給毀壞了，就是被我們社會遭受的殘酷的過分緊張給扭曲了。這是知識階層對現有道德標準和習俗幾乎絕望的時代。這是全面互不尊重的時代，一片混亂的時代。” v

在紐約，人員龐雜、貧富差距大、社會階層明顯，出租車司機是社會底層人物的象征，特維斯的扮演者德尼羅也曾在不得志的時候做過。作為戰后老兵，沒有其他職業技能，生活和個人的原因讓特維斯選擇做出租車司機，這種選擇從某種意義上說是被動的選擇，孤獨者在紐約被“隔離”，從而更加孤獨。這種隔離現象不只是存在于出租車司機這一種職業，而是普范式地存在。

2.與社會溝通的失敗

預定情節的第二段切分中，特維斯走出出租車試圖與便利店店員交流，但遭到拒絕。隨后又遇到了心中的追求對象貝西，與貝西的交往也因為看色情電影而失敗。與同行們在一起他也是沉默寡言，說話支支吾吾。在這段情節中，可以推倒這樣的次級標志構成：特維斯——孤獨主體，便利店店員——普通人，司機同行——同類人，貝西——不同階層的人，主要的標志：拒絕。這幾個次級標志的結構形成了“與社會溝通失敗”關系，“拒絕”是一個概括性的表述。

孤獨的特維斯在這一段情節進程中，主動走出出租車“隔離”的狀態，試圖與各種社會人交流，但都無一例外的遭遇了挫敗。首先，便利店店員是這些人中最普范存在的，她是社會中普通人的所指，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中，普通人之間的溝通模式是最簡易的，而即便這樣特維斯也被直接的拒絕了。其次，特維斯與他的出租車司機們的交流也存在這難以表達的困難，這種困難與被便利店店員直接拒絕不同，在與綽號“男巫”的同事溝通時，特維斯所表現出的是語言表達能力的喪失。最后，貝西的出現是影片情節斗轉的節點。特維斯把她視作與街頭那些社會渣滓完全不同的某種圣潔的象征，在紐約這條下水道里難得的干凈的人。但是他們來自不同的社會階層，現實社會中，他們所代表的階層交集甚少。特別是特維斯這樣“孤獨”的人，隨著交流的進一步，他們之間的溝通開始破裂。

第一次約會，特維斯就帶貝西去看色情電影，“在貝西看來，這是肆無忌憚的性挑逗；而在特維斯那里，他的目的性切并非如此明確。他只是因為不了解貝西這一階層的社會規范，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vi特維斯與人溝通的障礙原因是多樣化的，有來自別人的主動排斥，有自己表達的障礙（他從色情電影中學習愛的技巧，從電視肥皂劇中了解人際關系，他對現實的理解完全是扭曲的），也有社會階層之間的差異性太大等原因。

3.暴力的蘇醒

與人溝通失敗，特維斯的孤獨更加嚴重，而他認為這一切都是所謂的權威造成的。于是他選擇一種極端的處理方式——暴力，在刺殺失敗后，對權威的無奈讓他只能選擇用自己的方式找到存在感。在這一段的預定情節序列的分切中，可以得出這樣的次級標志：特維斯——孤獨主體，買槍——暴力，刺殺失敗——反抗權威無效，拯救雛妓——拯救個體。這幾個次級標志形成了一種“對權威的無奈——用自己的方式解決”的動力過程。

孤獨者試圖融入社會，找到自己的歸屬感，但屢遭失敗。而這一切在特維斯看來都是政府造成的。政府指向著候選人，于是暴力在這里蘇醒。他開始買槍，開始訓練，制作各種裝備。當然刺殺行動失敗了，孤獨者對權威的無奈、無能的。反抗權威對于個體來說是無能為力的，轉而把孤獨的絕望感轉移到另一個個體。雛妓的出現，讓特維斯的暴力有了目標。可以說是紐約城市讓他一步步走向了孤獨的救贖者，用暴力的手段來洗刷掉城市街道上所有的渣滓。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美國，隨著越戰的失敗，很多年輕人對國家權威和“美國精神”產生失望與懷疑，每個個體都會產生孤獨與空虛感。而剛剛從越戰回來的美國大兵特維斯無疑是典型的代表。導演斯科塞斯曾在一次演講中說過，特維斯曾在越南參戰，出生入死，這段經歷對他片中背景性格的形成至關重要。在戰爭結束返美之后，每當星月無光的暗夜來臨時，貧民區臟亂的街道仿佛到處都隱伏著伺機吞噬敵人。一個人在經歷任何一場戰爭，回到所謂文明世界后，都會有這樣的體驗。他會更有嚴重的妄想癥。

三、結語

孤獨是當時籠罩在所有紐約人頭上的陰云，城市的社會背景讓人與人之間交流越來越困難，讓民眾對權威無望，暴力與孤獨總是相隨而生。電影與城市有著天然的、不可分割的關系，無論從導演與城市的角度還是電影文本內人物與城市的關系來說。“電影與早先的各類文化形式相比，不光只記載歷史、評論歷史，它們亦內在于歷史變革的洪流中。” vii可以說特維斯的悲劇是整個城市精神造成的。城市精神在歷史的維度中如坐標值一樣精確，當時的紐約就是這樣讓人孤獨到絕望。馬丁試圖通過電影藝術，讓人類發展與城市精神有機的聯系在一起。

注釋：

i它站立于文本之中， 平易而頑強地指示著深層意義內涵的存在。由于標志是閱讀的重點和最基本的概念， 我們也就將這種有別于“ 第二代碼” 閱讀的方法稱之為標志閱讀。——虞吉.標志閱讀-電影閱讀理論之二[J].當代電影，1996，04：37-38.

ii“中心標志”一般指文本中集中體現了總的意義內涵的標志。主要標志。一般指文本集中體現了某一方面主要意義內涵的標志或者是語段中集中體現了總的意義內涵的標志。次級標志。此類標志在文本中存在面最大。它分布于文本中， 分屬不同的“ 次級—主要”標志組合。從某一個側面或環節體現著主要意義內涵。——虞吉.標志閱讀-電影閱讀理論之二[J].當代電影，1996，04：37-38.

iii（美）勞倫斯·S.弗里德曼.誰在敲我的門：馬丁·斯科塞斯的電影[M].王莞，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93.

iv（美）勞倫斯？S.弗里德曼.誰在敲我的門：馬丁·斯科塞斯的電影[M].王莞，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93.

v 轉引自紀令儀.世界藝術史·電影卷[M].東方出版社，2003：172.

vi（美）勞倫斯·S.弗里德曼.誰在敲我的門：馬丁·斯科塞斯的電影[M].王莞，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106.

vii轉引自[ 英] 大衛· 克拉克.窺見電影城市[M].臺灣桂冠圖書股份有限公司.2004，4.

【參考文獻】

[1]虞吉.標志閱讀-電影閱讀理論之二[J].當代電影，1996（04）：37-38.

[2]（美）勞倫斯·S.弗里德曼.誰在敲我的門：馬丁·斯科塞斯的電影[M].王莞，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93-106.

[3]紀令儀.世界藝術史·電影卷[M].東方出版社，2003：172.

[4]（英）大衛·克拉克.窺見電影城市[M].臺灣桂冠圖書股份有限公司，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