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讓人見笑。兒時認識濠河,是在六十一年前跟著父親撐著木糞船去城里南門長橋一帶裝運大糞。我家住在秦灶河東,離南通城約10華里。糞船沿著運河往城里走,父親撐船,我在岸上背纖。過了郭里頭,來到北濠橋一帶,水面一下子變寬了,不能拉纖了,坐到糞船上四處張望,那茫茫一片,真有些膽顫心驚,深怕掉河里淹死。中午,好不容易裝滿一船大糞,顧不上那大糞的臭味,也毫無興致欣賞濠河的美景,全副身心幫父親繞開深水區,把糞船撐過寬闊的濠河,再進入回秦灶的運河,才松了一口氣。那時候,只嫌濠河太寬,水太深。
50年代中期,到南通城里上學。我發現,城里人把濠河當作淘米、洗菜、涮衣的去處,更有淘馬桶的清潔工在濠河邊刷馬桶。那有節奏的“刷、刷、刷”聲,伴著買缸爿、油條的叫賣聲,顯示出這座城市的繁華與喧鬧。
1961年,正是“三年困難”的鍋底,我離開了南通,此后的濠河怎么變化,不甚清楚。“文革”后期,聽說濠河水被污染了,有的河段水發臭了。1984年,南通被列為沿海對外開放的14座城市之一,人們開始注意城市形象了,于是,想到治污,還濠河以靚麗的面目。
90年代初期,回南通見吳镕書記,他說,一定要把濠河治好。再后來,見羅一民書記、丁大衛市長,他們欣喜地告訴我,濠河已經治理好了,還被列為5A級旅游風景名勝區。他們邀我夜游濠河。這次夜游濠河,滿眼所見,盡是燈火,盡是美景,心情同兒時坐糞船大不一樣了,真正是斗轉星移,換了人間。
最令人難忘的是前幾年的一個夜里,在南通考察的軍委副主席遲浩田給我打電話,興奮地告訴我,他夜游了濠河,對濠河夜景贊不絕口。這位老將軍詩興大發,寫了一首長詩,發表在《南通日報》上,省里的《新華日報》也全文轉載。老將軍把南通濠河與巴黎塞納河、意大利威尼斯作了比較,盛贊濠河的中國特色:清澈潔凈的水面與亭、臺、樓、閣、榭、坊交相輝映,人文景觀與自然風光融為一體,千余年積累的歷史遺跡、園林藝術、鄉俗風情與現代城市的文明風貌互相映襯,構成了一番獨特的風景圖畫。
濠河是一部史書,千余年來,它與四周的百姓共命運,有淚水,也有歡樂。自從南通建了機場,修了鐵路,架起蘇通大橋之后,南通不再是“難通”了。南通已經不僅僅是南通人的南通,濠河也不僅僅是南通人的濠河。濠河連結五大洲。上海自由貿易區設立后,南通人走向世界的通道更寬廣了。隨之而來的,應該是胸懷天下的南通人,與全球五大洲的朋友們攜手共建和諧、幸福的新生活。
保育鈞,歷任人民日報副總編輯兼華東分社社長、全國工商聯副主席、全國政協副秘書長、第十屆全國政協社會法制委員會委員。現任中國民(私)營經濟研究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