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開始褪色,28年了,可袁老的音容笑貌依然鮮活、親切。亮一盞心燈,點一柱心香,遙祝袁老一切安好。
天長識長
結識袁老,是因為沾天長小學的光。要不,我一個普通的小學語文教師,怎能和“人教社”的泰斗級專家相識呢!據說袁老解放初在杭州師范教過語文。天長的校長李承龍和教導主任羅云仙都是他的學生。所以20世紀80年代前期,他們請袁老來天長講課、座談,我自然也有機會仰望泰斗。屆時,羅老師已經是特級教師了,對小學語文閱讀教學很有研究。張化萬老師雖然年輕,但是在小學作文教學上,也很有思考。她們都有和袁老直接對話的資格。我覺得自己很膚淺,沒有理論功底,只是聽聽、記記、想想,不敢隨便插嘴,以至讓袁老對張化萬說:“你應該好好地幫助這位小妹妹……”驚得我連忙申明,“袁老師,我還比他大一歲,早畢業一年!”這一“誤會”,讓我“羞愧”!說明當年的我很稚嫩,也很膚淺。不過,最開心的是,從此就認識了大名鼎鼎的袁微子先生。
于是,我開始認真地讀袁老的《小學語文教學法》,也認真研究袁老的課例——《在仙臺》。可能因為天份不夠,悟性不高,我也寫不出多少頗有見地的心得,肯定讓袁老失望了!
柳鶯拍片
1985年秋,袁老和幾位南京的老師來我們杭州拍片,由浙江電教館負責。拍攝的是一組關于小學語文教學的講座,袁老師當然是指導老師了。參與拍片的有我們上城區的程玲老師,下城區的朱雪丹老師,還有讓我讀師范時就敬仰的斯霞老師,還有的老師我記不住名字了,反正除了我是“白丁”,她們都是“特級”吧。我想,大概我講的選題比較新,是“小學語文綜合實踐活動”,又因為我有幸參加了天長小學的“整體改革實驗”,也可能是因為我當年的語文錄像課《找駱駝》在全國得了獎,被當時的中央電教館特聘為講師團講師。反正我定位于“重在參與”,向名師學習。學校領導就是這么教育我的,我自己也覺得應該珍惜能直接聆聽袁老教誨的機會。
在討論講課提綱的會議上,不知天高地厚的我第一個發了言,記憶中就讓南京的蒯老師好好地“指點”了一番,挺受教育的!可我確實記不清袁老對我有什么“批評”了,印象中的袁老對我非常寬容。他總是笑瞇瞇地鼓勵我,那鏡片后面的目光充滿著期待,他總說:“不錯,不錯。明明老師挺有想法的。這樣的實踐活動,我覺得很好。”也許我真的悟性不足,沒聽明白;也可能我罩在學校整體改革的大光環下,得到前輩的厚愛,我清楚自己的“份量”。
細算當年的袁老已經是73歲高齡了。他不光親自指導我這樣的無名小輩,還要坐長途汽車,一路顛簸深入偏遠的地縣講課,實在是很不簡單,敬佩由衷而生。
諄諄教誨
讓我感動的還有一件事。袁老知道我喜歡兒童文學,便寫信鼓勵我好好搞兒童文學。“告訴你,小學語文教師就應該熱愛兒童文學。許多大家,都是從事兒童文學創作的。譬如:葉圣陶、豐子愷,還有老舍先生。他們都寫過很多兒童文學……”這讓我很受鼓舞。原本,我總覺得自己搞創作,寫點孩子們的小東西,有點不務正業,也有人批評我不集中精力教語文。我覺得有點委屈,覺得寫寫孩子們,讀給孩子們聽,是一件很開心、很快樂的事情。自得到袁老這樣的“慫恿”后,我就“理直氣壯”地寫了。可是,我畢竟不是一個搞兒童文學的材料,所以也沒寫出什么大名堂。不過,袁老的教導讓我明確:小學語文教師應該懂兒童文學,愛兒童文學!
記憶中,袁老給我寫過十來封信吧。給袁老寫信,讀袁老回信,都覺得很輕松,是向長輩在匯報,是和老師在聊天,沒有距離,更沒有拘束。忘了寫些什么了,好像談工作,談杭州天氣,談讀什么書。對了,1990年告訴他,“我也評上特級”了,很擔心自己名不符實。袁老回信肯定我是“名符其實”的,我自然十分高興!
只是這包信收藏得太好了,幾次搬家,現在居然不知藏在何處。聽說雪丹把袁老的信整理得很好,我便直罵自己不知好歹。可是真的找不到了!可惜!
還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當年我先生去北京開會,我讓他去“沙灘后街”看看袁老,順便送他一點土產。袁老一本正經讓他背回一塊“端硯”。當年,我那么忙,哪里有空練書法?總想退休后練吧!這么一藏,就藏了三十多年。現在我退休都十年了,還是沒有用。“靜”不下來。袁老,我心浮氣躁的,不是舞文弄墨的主!很對不起啊,就當作收藏品吧。或許我的孫子會用得上。
鄉情濃濃
袁老,浙江人。他鄉情濃濃,很喜歡回浙江,很喜歡杭州西湖。有一年他來杭,就住在西湖邊的新新飯店。晚上我去看他,他讓我陪他在湖邊散步。他跟我說,“你們杭州人太幸福了,天天看到西湖,很享受!”我心里想:我有空天天逛西湖?說不定還是外地人逛得多。不過,難得老人家有這樣的雅興,那就陪他逛逛吧,聽他說說吧,我也散散步,享受湖光月色。
很有意思的是有一年春天,我先生坐飛機去北京。當時,春筍剛剛上市,我打電話問老師:“袁老,想不想吃春筍。明天帶一點給你。”老先生非常開心地說:“好的,好的。你再給我帶點‘雪里蕻’菜。”反正是坐飛機去,筍不會那么快壞的,咸菜就更沒問題了。帶給他以后,老先生可高興了。后來他告訴我,這筍舍不得吃啊,剝好以后放在冰箱里,最后幾根都已經干癟了,讓我覺得袁老住在北京真可憐。后來,他又跟我說想念老家的“油冬兒”菜,讓我覺得“家鄉”真的是在舌尖上,也就是那一種純純正正的口味。
后來,袁老走了,我曾經這么想過:如果有機會去北京給他掃墓,那么就給他帶兩盤家鄉菜吧。鮮鮮的,咸菜炒筍;綠綠的,油冬兒菜。可是,一直匆匆去北京,匆匆回杭州,從未去給他掃過墓。到現在,我也無法遠離杭州了,這又是我的一個遺憾。
絮絮叨叨的,說給袁老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
窗外,雨點淅瀝。獨自聽雨的感覺,真的很好。特別是夜晚。讓雨洗凈塵間、心間的煩囂。
亮一盞心燈,點一柱心香,遙祝遠方的袁老,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