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生命美學在美學取向上獨樹一幟,它從超主客關系出發研究美學,關注人類生命和生存境遇,以探索生命存在與超越為旨歸,規定了審美活動的本體論內涵。路遙的小說《平凡的世界》以飽含農民意識的熱情關注著蕓蕓眾生的生命,孫少平從生存邊緣化到人性覺醒,最后不斷超越自我。本文將從生命美學的角度關注孫少平在苦難與危機中的命運,關注他如何自由地表現生命,超越自我,如何成為當代文學人物畫廊中一個不朽的形象。
關鍵詞:《平凡的世界》;孫少平;生命美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7-0-01
一、生命美學與《平凡的世界》
20世紀80年代開始,中國美學形成了三種不同的理論取向,即反映論美學、實踐論美學和生命美學。90年代,生命美學異軍突起,從超主客關系的角度把握美學問題,規定美學問題的本體論內涵。生命美學重在“生命”二字,它關心人的生存與主體性,突出人的價值和尊嚴。它要叩問的是“生命的存在與超越如何成為可能這一根本問題,強調的是自由的超越性。”[1]它把藝術問題與人生問題以及人的現實歷史境遇問題聯系起來,與個體生命、焦慮、悲憫、絕望、靈性等相關。人生中有陰暗,有痛苦,有仇恨,有死亡,可以說苦難是人生的原動力。在生命美學的燭照下,人類在陰暗中尋找溫暖,在痛苦中尋找希望,在仇恨中尋找愛心,在死亡中尋找天堂。應該說,正是生命美學突出了個體生命,使生命得到了自由表現。
路遙的《平凡的世界》以時代和歷史為大背景,講述了1975-1985那個困難的年代,陜北一個貧困封閉的小山村中的故事。著重體現的是青年人探索人生道路的曲折與艱辛。書中的孫少平,他所承受苦難的堅強意志讓人嘆為觀止。在個人奮斗的道路上,伴隨他的是貧困、饑餓、病痛、親人的離逝、愛情的折磨,但路遙對他遭遇的一切作了審美化的處理,他把審美活動從根本上等同于人類的生命活動。孫少平的生活中充滿苦難,但他沒有被苦難包裹起來,而是用愛心,用勞動,用堅強的意志去化解苦難。無論生活多么虛無與絕望,生命美學都會關注人的生存境遇,洋溢著人性的空氣,見證著人的自由與尊嚴,訴說著生命的美好與崇高。
二、生存的苦難與危機
《平凡的世界》中孫少平生活在陜北的城鄉結合地帶,特殊的地域條件使他的生存狀況處于一種閹割狀態,他不屬于城市,也不能更和諧地融入農村。作為一個農村知識青年,他有著不甘心在農村中生活一世的叛逆。在他身上,我們看到了“一個從舊傳統走向世界的民族所經歷的一切磨難,所懷抱的那種渴望新生的希冀。”[2]然而,祖國太窮了,家太窮了,他在學校里難以解決溫飽問題。貧困給他的自尊心帶來了傷害,知識分子特有的敏感常常使他感到其他人都在嘲笑自己,所以他對家境好的同學懷有一種變態的對立情緒,但這種自命崇高的做法最終無法掩飾他內心深處的自卑感,貧困寒酸使他的胸中永遠跳動著一顆羞澀的心。他的生活中充滿危機,苦難把他置于邊緣化的位置。生活美學因此從制造虛偽的光明走進真實的黑暗。生命固然美好,但也有悲劇的一面,對于悲劇,我們無需回避。叔本華認為審美活動在于擺脫苦難,尼采認為審美活動在于使人快樂,而生命美學意在深刻地體驗苦難,甚至不惜把苦難推向極致。馬克思說“消除罪惡的唯一辦法就是首先要真實地揭示罪惡”。[3]生命美學正是如此,揭示苦難,使人在苦難中尋找尊嚴。
路遙沒有回避苦難,他筆下的孫少平是苦難的化身,也是化解苦難的使者。處于城鄉交叉地帶的他,生在農村,被城市的文明吸引著,但農村的生活習慣,思維方式綁縛著他,使他不能完全融入城市,而他與父輩不同的道路選擇又使他不能被農村人所理解。他身份迷失,沒有歸屬感,這導致他的生存處于邊緣化的狀態。但他一直拼搏奮斗著,他讓我們感覺到苦難是美好的,勞動是美好的,在勞動中奮斗著的生命是美好的。
三、生命的覺醒與超越
在社會生活中,自我是一種難以把握的東西,是神秘的,也是人類無法逃遁的東西。如果一個人感覺到自我的存在,那么就意味著他的生命開始覺醒了。人作為自我就必然與本我和外界產生沖突,理想與現實產生裂痕與矛盾,人也就會隨之處在一種不斷的矛盾中。
孫少平是那一代農村青年的代表,他懷揣知識與夢想,努力奮斗,希望改變自己的命運,他的血液里流動著闖蕩世界的激情。在田曉霞的引領下,他開始閱讀課外書籍,放開眼界。他拒絕了和哥哥一起開磚廠的建議,堅定地離開了雙水村,尋找屬于自己的人生道路。在外打工,他不完全是為了金錢,他只是想擺脫農民的狹隘性,使自己從農村的局限和束縛中掙脫出來,追求一種更高層次上的生活,賦予人生更完整的意義。可以說他是徹底覺醒了。真正的人生往往寧肯在痛苦中死去,也不肯在平靜中茍活。感激生活鍛打了孫少平的體魄與靈魂,給了他生活的力量和包容困難而不屈服于生命的心臟。他讓我們在領略作品高貴的藝術感染力的同時,又讓我們沉醉于高于困苦生活的詩意之美。艱苦的物質生活造就了他豐富的精神世界,贏得了超越自我的資本。
孫少平意識到了生命的自覺,完成了自我的超越。無論生活如何艱苦,路途多么坎坷,人心多么險惡,他都能夠保持一顆冷靜的、智慧的、仁愛的心,對反面價值保持清醒的認識,并正確認識了那些反力量成為他成功基石的可能性。孫少平意識到了生命的有限性和能動性,但他始終能以一顆神圣高貴,以德報怨的心,避開了實用主義的泥淖。《平凡的世界》多層次地展示了他積極的價值取向,從而顯現出了他充滿張力的豐滿性格和人格魅力。
孫少平在追求人生理想的途中經歷了迷茫、痛苦,但正是這些苦難的具體形態激發了他奮斗的欲望,喚起了他生命的覺醒。他從痛苦與勞動中分娩出思想,將生命中的一切都化為光明和烈火。生命美學必然關注生命,是生命的宣言和獨白,是人類精神家園的守望者,它永恒的神圣職責就是清醒地守望著世界與人生,使個體生命完成超越。孫少平在生命美學的關照下已經成為一個生命覺醒的人,找到了人之為人的終極依據。
注釋:
[1]潘知常.《生命美學論稿——在闡釋中理解當代生命美學》[M].鄭州:鄭州大學出版社,2002:14
[2]歐陽哲生.《二十世紀中國文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61
[3]轉引自潘知常.《生命美學論稿——在闡釋中理解當代生命美學》[M].鄭州:鄭州大學出版社,20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