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主義與世俗彌賽亞”

摘 要：20世紀20年代，在帝國主義侵略日漸猖獗與五四新文化運動發展的影響下，中國產生以批判基督教為主的反宗教思潮。其對中國基督教造成極大沖擊，由于中國政教關系問題復雜性，基督教徒知識分子所接受思想亦各異，導致其在轉化圣經教義為基督教辯護過程中，塑造出不同耶穌形象。這一現象是基督教內部力圖適應社會環境同時探索救贖中國之路的表現。影響到基督教在中國的命運，有利于推動中國基督教的本色化進程。

關鍵詞：中國基督教；“本色化”運動；非基督教運動

作者簡介：靳曉萌（1991.4.3-），女，漢族，河北安平人，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本科生，研究方向：歷史學，博物館方向。

[中圖分類號]：B9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7--01

20世紀20年代，在帝國主義侵略日漸猖獗與五四新文化運動發展影響下，中國產生以批判基督教為主的反宗教思潮。隨著社會各界人士響應，思想領域對宗教的抨擊逐步發展成為一場聲勢浩大的非基督教運動。它帶著強烈的民族主義意識反對基督教同盟大會在北京召開，大力批判其在中國傳布。不利的社會環境促使中國基督教知識分子反省思考他們的現實與出路，直接促成中國基督教本色化運動的開展。本文擬從這一時期中國基督教本色化思想中詮釋不同耶穌形象入手，分析其產生背景原因，并對這一現象進行簡要評價。

一、中國基督教本色化思想的興起

1922年非基督教運動的發展極大地沖擊了中國的基督教會。它既打擊了中國教會的勢力發展，同時又促進了中國教會的本色化運動。西方傳教士和教會始終都在用宗教的觀點，為自己祖國在中國發動的侵略戰爭辯護，對于對中國使用武力與簽訂不平等條約，傳教士們并非無知不能自主，在他們的神學詮釋下，武力與條約正是上帝偉大整體計劃的一部分。[1]中國的教會開始尋求脫離西方勢力的控制，自立門戶。在非基督教運動的沖擊下，外國傳教士不安于位，紛紛撤離中國。這種形勢也為中國基督教本色化運動的開展提供了機會，基督教在華傳教事業的責任，無可旁貸地落到了廣大中國教徒肩上。

由于20世紀最初二三十年中國的政治局勢和社會發展趨勢，這一時期由中國基督徒知識分子所進行的、對基督教的重新詮釋帶有濃厚的政治色彩。他們基于國家主義思想，探索并提出了不同的救國護教之路。為彰顯并實現其“救贖道路”，基督教徒知識分子重新詮釋了耶穌的形象，分別塑造出了不同的“世俗彌賽亞”。

二、“本色化”思想中的耶穌形象

一般來說，人們使用語言或文字等符號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情感和理念，進行相互之間的交流。符號所代表的意義是人所賦予的，而不是符號自身天然擁有的。同一符號可能會被不同的使用者裝載上不同的意義內容，也可能在不同的語境中表達完全不同的意義。耶穌的形象也正是這樣一個符號，他在基督教中具有獨一無二的旗幟作用。因此在中國基督教本色化運動的開展過程中，基督教徒知識分子首先展開的就是耶穌形象的塑造工作。對耶穌這一宗教符號所包含的理念內容進行轉化，意圖使基督教的意理能為中國人所理解，并且能在中國社會文化與歷史的特定語境中使用，使基督教能夠與中國社會共同進步。

在對《圣經》“再詮釋”的過程中，最引人注目的一點是基督教徒知識分子一再地將耶穌詮釋為一個革命者，說他一生的目的就是革命。教徒沈嗣莊指出“耶穌是歷史中最偉大最實在的革命者。對于宗教社會國家，莫不痛下針砭，思所以糾正之，改革之；且能腳踏實地，身體力行，使千載下之基督徒，不致信口吃箕，空言無補；舉凡有補于人者，類能蹈湯火以赴之。” [2] “革命的耶穌”這一說法基本得到當時基督教徒知識分子的公認，然而由于不同教徒對于“革命”的內涵體會不同，使其對于革命的詮釋產生了三個基本方向：一個是將耶穌的革命解釋為國民黨的國民革命；一個是將耶穌詮釋為無產階級的革命者；第三個詮釋是將基督教的革命強調為人格與道德革命。

1.國民革命者耶穌

這種將耶穌塑造為國民革命者的主張，被很多教徒集中在孫中山身上大加闡發，他們將孫中山比作20世紀的“中國摩西”。從基督教徒知識分子對于耶穌的這一詮釋可以看出宗教界對于國民黨國民革命的廣泛認同，反映出國民黨在社會上的龐大勢力，同時一些國民黨將領也力圖通過吸納整合基督教思想，獲得宗教這一社會力量的支持。

2.無產階級革命者耶穌

這種將耶穌詮釋為無產階級革命者的觀點與將耶穌視為國民革命者的詮釋不同。將基督教革命比作國民革命，主張的是采取由上而下的政治革命，而將其比作無產階級革命，則主張的是由下至上的社會革命。在宗教思想范疇之中，這兩種思想并不像在政治范疇之中那樣對立，有基督教徒知識分子將兩者相容，作為基督教彌賽亞救贖中國的雙重策略。

3.人格與道德革命者耶穌

除了像國民革命、無產階級革命這種政治范疇內的詮釋，“本色化”思想中還存在有另一種主張，強調從心靈和精神的層次來救贖中國，即“人格與道德革命”：耶穌要在中國掀起道德與人格的革命，以人格救國。它與政治范疇的“世俗彌賽亞”并不沖突，而是共同構成救贖中國的完整體系。

三、簡評本色化思想中的“現實彌賽亞”

20世紀20年代中國基督教的發展面臨著兩大局面，一是社會上的“非基督教運動”的勃興，激起了廣泛的反教浪潮，對于中國基督教的傳布極為不利；一是帝國主義侵略勢力的猖狂，威脅到中華民族的生存，使國家主義思潮成為國內思想主流。

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基督教面臨一大矛盾處境。一方面，作為中國國民，保衛祖國是每一個中國人應盡的義務，中國教徒也不例外；但在當時情境下，欲滅亡中國的正是為中國教徒帶來宗教信仰的西方基督教國家，它們所推行的也是號稱國家主義的政策。在這樣矛盾的情況下，中國基督教會必須重新思考與處理環繞在他們周圍的國家主義問題。逃離這種困境的一個方法，就是提出一種新而修正的國家主義。將宗教思想與中國現存的社會環境進行聯系，力圖使它一方面可以矯直西方基督教列強的侵略的、狹隘的國家主義；另一方面，則又容納有足夠的空間，讓基督教能在救國愛國上占有一席之地。

在20世紀20年代的社會背景下，通過塑造“世俗彌賽亞”，強調基督教的革命性，中國基督教會不只對反教者所提出來的批評進行了充分的辯護，更滿足了基督教徒知識分子自身的意愿，迎合了時代的革命熱潮。至于這些基督教徒知識分子對基督教所作的批判和改造是否科學合理，這些思想是否會讓中國基督教淪為異端，則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但必須承認的一點是，“世俗彌賽亞”的提出，是將基督教信仰與中國情境相互結合的成果，而不是對于西方某一神學思想的直接引進和移植，基督教徒知識分子所做的這些努力促成了中國本土化宗教神學的發展，有力地推動了中國基督教的本色化進程。

注釋：

[1]劉廷芳：《為本色教會研究中華民族宗教經驗的一個草案》，《真理與生命》第1卷第7期，1926年8月，第185-187頁。

[2]沈嗣莊：《革命的耶穌》，《文社月刊》，第1卷第8期，1926年7月，第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