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自然”理念,強調的是一種情感上的真實而發,意境上的高遠平淡,語言上的平易淺淡。本文從葉夢得《石林詩話》出發,論析自然之作的創作方法理論:即要達到自然天成的境界,必須要先歷經詩法的錘煉和超然氣格的培養。
關鍵詞:詩法;學識;技巧;用事;氣格
作者簡介:湯百琳(1989.2-),女,安徽合肥人,華中科技大學,2011級碩士研究生,中文系,中國古代文學專業,從事唐宋文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32-0-01
“自然”理念,在我國古代文論領域一直占據著比較重要的位置。“自然”說,在情感上,強調的是一種真實性,感于內心而發,不扭捏造作;在意境上,追求清新高遠,平和沖淡;在語言上,平易淺淡,不雕章琢句,不追求藻飾。整體追求的就是一種自然而成。但與此同時,我們也注意到,詩作無法從天而降,欲達到渾然天成的境界,必須要有豐富的積累,充沛的詩材,歷經磨煉,最終達到自然而然即可創作的高度。宋代葉夢得所著的《石林詩話》中就涉及較為豐富的“自然”創作理論,筆者將之總結如下:
一、詩法
所謂“詩法”,大致指的就是詩歌的創作方法和規律,陳師道在《后山詩話》中提到:“杜之詩法出審言,句法出庾信,但過之爾。杜之詩法,韓之文法也。”到元代,揭溪斯也提出“文有文法, 詩有詩法, 字有字法, 凡世間一能一藝無不有法”,詩法不是天生就存在的,而是歷經時代的積累,在作家們的創作實踐中總結形成的。
葉少蘊作為宋代較有影響的詩人,在創作方面也可謂是“自成一家”,他將自己在“詩法”方面的錘煉心得著于《石林詩話》之中,主要從三個方面進行論述。
1、學識的積累
詩人,歷經長期的積累,熟識前代的經典,自然胸襟氣度也會受之影響,不斷闊大。且豐富的學識蘊含于心中,當詩意迸發時,才能自如地運用語言,不至于一時語塞。《石林詩話》較為推舉王安石的詩歌創作,其中提到王安石少年之時“以意氣自許”,所作詩作毫不“涵蓄”,后“博覽唐人詩集”,充實學識,擴大眼界,明辨優劣,轉至創作中,則選擇“約取”,謹慎選取精華之作,故而晚年作詩 “深婉不迫”。葉夢得總結為“方其未至時,亦不能力強而遽至也”,沒有達到一定深度的積累,是無法強力而為、急促成作的。
除了強調多讀前人詩作外,葉夢得還認為對于古人佳句的化用是一種不自覺的意識,是在多誦熟記的基礎上,融會貫通,再應用于自己的創作中,也是一種比較好的創作方法。
2、技巧的運用
自然天成的創作,并不排斥寫作技巧的運用。無學識積累無內容可言,無技巧運用無形式可言,優秀的詩作都是形式與技巧的完美融合,故而葉夢得反對的只是“用巧太過”,推崇“雖巧而不見刻削之痕”。
(1)對偶
關于對偶方面,仍以王安石為例。對于荊公晚年的精工格律,“造語用字,間不容發”,葉少蘊認為初見其詩作,不覺有對偶,只覺閑雅舒放,細察之,才發覺其用意深刻,詩中的格律嚴謹而自然,并不是孤立存在,而是與當時的環境氛圍相一致,與詩作的意味相協調,與詩作的語言相恰和,這樣亦無妨其為渾然天成之作。
(2)用字
用字方面,葉夢得特別推崇老杜,他認為在詞語的錘煉上,只有杜甫可以“變化開闔,出奇無窮”,煉字而不見其用力處,“雍容閑肆,出于自然”。杜甫用字,是十分精妙的,他所用的每一個字都與詩作的意蘊相切合,“意與境會”是其寫作的前提與基礎,只要言意與意境相符合,那么凡是字,皆是可以用的。
3、用事的斟酌
葉夢得并不反對用典,但他認為“詩之用事,不可牽強,必至于不得不用而后用之,則事詞為一,莫見其安排斗湊之跡”,也就是說,他反對牽強用事,推崇事詞合一的境界,認為非到不可不用的地步,才可采用典故,且用典是深化和充實詩作內容的,最高境界即是不露痕跡,自然渾成。以蘇軾為例,其為人所作的挽詩“豈意日斜庚子后,忽驚歲在己辰年”是“天生作對,不假人力”。又以溫庭筠之詩“風卷蓬根屯戊已,月移松影守庚申”為反面例證,認為“兩語本不相類”,“然以其用意附會觀之,疑若得此對而就為之題者”,得出結論,認為溫的作法是“蔽于用事之弊也”。
二、氣格
氣格一詞在宋代較為流行,這是源于晚唐體詩人和學習晚唐詩的“西昆體”詩人在作詩時過分重視對仗和工整,而導致詩作的氣格卑弱。當時有不少詩人都看到了這樣的缺陷,故而紛紛提出“氣格”一說,以矯正“西昆體”。
《石林詩話》對于“氣格卑下”的批評,主要是從鄭谷詩和近世僧體之作入手。
關于鄭谷,詩話中提到:“‘開簾風動竹,疑是故人來’,與‘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憐宵’,此兩聯雖見唐人小說中,其實佳句也。鄭谷詩‘睡輕可忍風敲竹,飲散那堪月在花’,意蓋與此同。然論其格力,適堪揭酒家壁,與市人書扇耳。天下事每患自以為工處著力太過,何但詩也。”這里指出鄭谷氣格卑下的原因是過于重視字句的工整對仗,以至于氣象局促,格力卑弱,就如同街市上所售的扇面之詩一般,倒不如所舉唐人小說中的詩句之佳。
而關于僧體詩作,詩話有云:“近世僧學詩者極多,皆無超然自得之氣,往往反拾掇摹效士大夫所殘棄。又自作一種僧體,格律尤凡俗,世謂之酸餡氣。”這里提到近世詩僧毫無超然自得之氣,只一味摹仿士大夫殘棄之體,并將之偷轉為所謂的“僧體”,格律十分平凡無新,風格俗不可耐,自然不可能有佳作的產生。
故而,葉少蘊除了強調詩法之外,也認為要醞釀出自然天成之作,還必須有氣格,否則只會卑劣不堪。而在矯正“昆體”方面,他比較推崇的是歐陽修,他認為,“歐陽文忠公詩始矯‘昆體’”,其“專以氣格為主”,語言方面“多平易疏暢”,“律詩意所到處,雖語有不倫,亦不復問”。這里強調的是將詩作的意脈的連貫、語言的自然、內里的涵義融貫在一起,才會避免格力衰弱。
三、結語
“自然”說作為古代詩學理論史上的一個重要范疇,在葉夢得這里得到了比較系統的闡述,自然其實也是人為而致,非憑空而來、無跡可尋,在達到“自然”的道路上,更需要的是詩法與氣格的積累。這些對于后世研究者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創作理論借鑒。
參考文獻:
[1]何文煥. 歷代詩話[M]. 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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