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恕齋記》是洪適的散文作品。文章四百余字,然而卻達到了寫人、記事、明理的效果,展露了作者的才華與學識。文中介紹了方稚川雅人、雅居、雅生活,描述了方稚川的為人態度及影響,以及“恕”的修養過程,表達了作者對方稚川的贊同態度,對“恕”的看法。藝術特色方面,這篇散文結構完整,邏輯清晰;敘述議論、技巧多樣;大量用典,深奧古雅;節奏明快,韻律和諧;立意高遠,氣勢錚錚。
關鍵詞:洪適;散文;恕齋記
作者簡介:仝芳川,文學碩士,西南交通大學在讀,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3-0-01
洪適,紹興十八年,“既免官,往來嶺南侍親者凡九年”。(錢大昕《洪文惠公年譜》)方滋,紹興二十一年,知廣州,兼廣南東路經略使,將洪適“延為僚屬”。紹興二十三年,方滋修建廣州城,大延賓客。當時,方稚川,即方洪,方滋弟,在州府為官,與洪適相處甚洽。后方稚川筑室,洪適欣然作記,曰恕齋記。
文章以“恕”為中心,“恕”是儒家的重要修身思想。“仁學”是儒家的基本學說。“忠”、“恕”是仁的具體運用。“忠”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恕”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論語·衛靈公》記載: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忠恕,在實踐上就是將心比心、推己及人。歷代儒者都對恕有過論述。許多文人把恕作為自己的齋名,如恕齋、求恕齋、強恕齋等,南宋朱熹、劉克莊,元代梁寅都寫過《恕齋記》。洪適的這篇《恕齋記》文學性更強。短短四百余字,達到了寫人、記事、明理的效果,展露了作者的才華與學識。結構完整,邏輯清晰,藝術手法多樣,富于文采。
首先,多種表現技巧結合。本文描寫了方稚川的居室,敘述了方稚川修養性情的過程,表達了儒家修身成仁的道理。敘事、描寫、議論、說理多種表達方式相結合。寫到方稚川對人對事的看法,用了排比句式。“其于人,非必輔君如皋、伊,傳道如顏、孟,字民如黃、韓,行師如穰苴、太公,然后為至,有一善則稱不容口;于文非必欲鼓吹五經、黼黻河漢而為工,只字之妍,無不擊節。”連用各方面的優秀人物、道德模范的事跡,排列整齊,論證有力。
其次,大量用典,深奧古雅。甚至出現,排比句中,句句用典的情況。如“遂法佩韋之戒”出自《韓非子》:西門豹之性急,故佩韋以白緩;董安子之性緩,故佩弦以自急。“詆娸”出自《漢書》,詆毀丑化之意。在最后一段,三個排比句連用六個典故。“夫拔逐蠅之劒,不如受污羹之衣;覽擲樏之鏡,不如善遇溺灰之吏;察淵中之魚,不如耗雀鼠之不問。”其中,“逐蠅之劒”典故出自魏·崔鴻《十六國春秋》,以及擲樏之鏡、溺灰之吏的典故也并不常用。明·何良俊《四友齋叢說》曾說:“南宋之詩,猶有可取。文至南宋,則尖新淺露,無一足觀者矣。”但觀《恕齋記》此文并不犯此病,典故叢生,深奧古雅,展現了作者淵博的學識。
第三,節奏明快,韻律和諧。清·包世臣《藝舟雙楫·文譜》說:“凝重多出于偶,流美多出于奇。體雖駢必有奇以振其氣,勢雖散必有偶以植其骨,僅厥錯綜,至為微妙。”這篇雖是散文,但是借用了駢文的寫法,多用典,多四六句,多短句排比。“造其室,左琴右書,坐胡牀,揮麈尾,香鼎茶甌”,此句描寫居室環境,多三字、四字句,短句連用,節奏緊湊,韻律和諧。“相對所言,古今成敗、人物賢否、文章高下而已,終日達夜,無祿利一語。”也是多為四字句排列,節奏緊湊明快,兩句之間貫以虛詞“而已”,收尾轉折流暢自然。
第四,立意高遠,氣勢錚錚。寓理之文,立意就在于弘揚儒家的修身之道。清·劉熙載《藝概·文概》曾云:“敘事有寓理,有寓情,有寓氣,有寓識。無寓,則如偶人矣。” 紹興十七年,洪皓因得罪朝臣、動搖國是,遠謫英州。之后洪適受到牽連免官,侍親嶺南,妻病子亡,正處于人生黑暗時期。而好友方稚川為人端方正直,胸襟寬大,與洪適“無歡不同,無句不聯。非疾非夕,不相棄捐,情無猜隱,如兄弟然”。洪適為方稚川寫記,文中表現出逆境中毫不消沉,泰然以適,坦然奮進的態度。南宋文派林立,但許多大家對南宋文評價不高,文弊就在于氣弱。王若虛曾云:“宋自過江后,文弊甚矣。”清·姚椿《南宋文范序》曾說:“或曰:南宋文氣冗弱,上不能望漢、唐、北宋,而下亦無以過元、明。”然而本文立意高遠,氣勢貫通,無犯冗弱之病。正如《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對洪適的評價:“至于記、序、志、傳之文,亦尚存元祐法度,尤南渡后錚錚者矣。”
總之,這篇散文結構完整,邏輯清晰;敘述議論、技巧多樣;大量用典,深奧古雅;節奏明快,韻律和諧;立意高遠,氣勢錚錚。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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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方稚川《恕齋記》
吾友桐廬方稚川,端士也。造其室,左琴右書,坐胡床,揮麈尾,香鼎茶甌,相對所言,古今成敗、人物賢否、文章高下而已,終日達夜,無利祿一語。其與人,非必輔君如皋、伊,傳道如顔、孟,字民如黃、韓,行師如穰苴、太公,然后為圣,有一善則稱不容口,于文非必鼓吹五經、黼黻河漢而為工,只字之妍,無不擊節。故,持甚高之論、執《春秋》責備之法者,聞稚川之言,有慚德。
嘗曰:吾少也性偏且急,凡應接指呼之際,小不愜意,則怫然于中,如有物蒂芥,不能茹也。久之益不自樂,因泮然悟曰:天下事孰能盡如人意耶?而吾一日之間十不悅者,八九為吾之方寸。何約結如是?遂法佩韋之戒,名所居曰“恕”,仰觀俯思,期于允蹈。始時勉強矯揉,徐安而行之。以厚躬省,以約待人;詆娸相忤,各以理遣。昔者之慍,今者之和,為方寸者,乃泰然以適。有與吾道同志合者,又推是而告之。子不可以無說。
予曰:斯理明甚,多辭則贅。夫拔逐蠅之劍,不如受污羹之衣;覽擲樏之鏡,不如善遇溺灰之吏;察淵中之魚,不如耗雀鼠之不問。所謂一言可以終身行之者,圣人豈欺我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