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權汝宣小說中有韓國小說里較少出現的心理探究。掩蓋在平和下的層層危機,破壞友情、愛情與信任的種種裂痕,構成權汝宣小說的典型特征。作家捕捉到隱藏在平靜的生活背后若隱若現的病態的心理,將犯罪意識、欺騙與自我欺騙以特有的辛辣文體描寫出來。權汝宣的小說可謂是病態人物列傳。
關鍵詞:權汝宣;小說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3-0-02
權汝宣,1965年生于韓國慶尚北道安東,首爾大學國文學碩士。1996年發表《青澀縫隙》,首登文壇,獲第二屆想象文學獎;2007年獲第十五屆吳永秀文學獎;2008年第三十二屆李箱文學獎。發表有小說集《少女裙》、《粉紅蝴蝶節時節》,長篇小說《青澀縫隙》、《相信愛情》。
權汝宣在她最早期的作品中就將玄學的朦朧的故事與現實的孤獨感融合,呈現出獨特而尖銳的風格。 她堅定地寫生活在腳下這片土地上的“人”的故事,同時宣稱“希望成為不拘泥于一種風格,至死都尋求變化的作家”。
權汝宣小說中有韓國早期小說里較少出現的心理探究,作者用冷靜的視線審視有著不同程度的病態的人間眾生相。她的小說展現了韓國小說鮮有涉及的陌生的心理風景,給韓國文壇帶來新的心理分析類型的文風。
現以權汝宣短篇小說代表作《粉紅蝴蝶節時節》等作品為例分析其作品的獨特風格。
一、獨特的作品內容和情感的層層遞進
掩蓋在平和下的層層危機,破壞友情、愛情與信任的種種裂痕,構成權汝宣小說的典型特征。
《粉紅蝴蝶結時節》就是一部描寫失意人生中自我陶醉、自我欺騙的小說。 “我”在大學畢業十幾年后在新搬入的城區公寓附近偶遇大學學長夫婦,大家從最初美好和諧的聚餐、把酒當歌回顧往昔、有意炫耀自己的情史的接觸過程中逐漸相互滲透,而人生的失意、偽裝,還有“我”與他們共謀的“偽善”都漸次暴露出來。佯裝注重養生,嘴上說不喜歡吃肉類,但每當看到肉食時都會大吃特吃的夫婦;保持優雅格調的“我”,模仿著“蓋茨比”的樣子端著葡萄酒,注視對面樓寓中學長家的燈光,卻懷著偷偷藏到學長夫婦臥室里的欲望的“我”;一面回顧充滿革命浪漫激情的校園時光,一面卻冷漠地重復“一無所獲”、“虛無飄渺”的學長;看似夫妻恩愛,暗地里卻與下屬職員有著不倫之戀的學長;與學長介紹的朋友秀琳共處,知道其懷上了學長的孩子,并經歷了其人工流產的過程,充滿鄙視卻又極度忌妒的“我”……
小說以第一人稱推進故事的演變,情感表達則由主人公的心理活動層層遞進,直至最終暴發出難以啟齒又震懾人心的內心吶喊——“我”最后用尖刻的謾罵和嘲諷把人物的真實關系挑明,也把自己和對方的本性揭示出來。積蓄在日常生活背后的其實是忐忑不安又陰暗的愛戀和欲望,作者呈現給讀者的是一幅犯罪意識與自我欺騙攪和在一起的奇特風景。
二、打破慣常的寫作常規,乖戾粗暴的表達方式
以《青澀縫隙》在文壇嶄露頭角后,權汝宣的作品較少,反響不佳,作者自己認為是作品中中作者的想法表達得太過透徹。之后的創作中,權汝宣試著把讀者的苛刻冷靜的態度適用到作為作者的自身上,獲得了很好的效果。近期獲李箱文學獎的《相信愛情》被評論界認為巧妙地運用了“隱藏式”的寫法,而非“表現式”,而使讀者的參與感與想象空間極大地擴展。
在最具權汝宣作品特征的小說故事發展中,作者往往先將主觀意識收起,冷靜地展示出人自身的善惡美丑,筆下的人物應對世間的方式基本上也是冷對的。同時,作品中也充滿著對主人公的無情批判與剖析。
《粉紅蝴蝶節時節》中學長、學長夫人、金秀琳與我交織的危險不安的關系,表面相處融洽,細看下去會發現他們之間忌妒在漫延、膨脹,漫罵與猥瑣的念頭隨時出現,他們自己不知道嗎?還是假裝不知道?權汝宣一開始用看似平淡、枯燥的筆調講著故事,卻在某個瞬間掀起波瀾,激烈的行動、反應和對話噴薄而出,而在此刻偽裝的和諧被打破,主人公“心臟狂跳,鎖骨抽搐”,出現令人震驚的結局也就順理成章了。 在照看學長的情婦秀琳的過程中,從學長、秀琳及學長夫人那里體會到幻滅。作者用暴發式的質問,用“象蝴蝶節一樣糾結在一起的鮮紅的舌頭”鮮明地提示了一個道理——沒有人能從欺瞞他人的罪惡中超脫。
在《粉紅蝴蝶結時節》里,學長夫人學究似的矜持和自我壓抑,情婦秀琳的赤裸裸的炫耀和自以為是都令“我”極端厭惡和藐視。同時,這兩個人 “也許就是一對很久以前就退化的舌頭,只在我的舌根留下了痕跡”的敘述,恰是一種自我表白,說明在無意識中她們正是我。這說明,“我”以及“我”要面對的“他們”并無二致。將欲望藏起來的學長夫人那種都市資產階層的虛偽和自我包裝,實際上也是“我”的。
在小說中,自己批判的對象和“我”之間奇異地相處,相互糾纏又排斥,―“象舌根生出的一對破繭而出的翅膀”,兩只舌頭彼此交織,象蝴蝶結一樣糾結在一起,一股腦兒地說出一堆話,不知是對方說的還是“我”說的:
“婊子,賤人,白天晚上都只想著那件事的白癡,你跟男人只知道干那個,跟女人只知道談論那件事,是個上下都極其下賤的不知廉恥的騷貨。你真正頓足捶胸地哭過嗎?你有沒有因為你的微不足道,因為你的愚笨,因為你那改不了的淫蕩,而不是因為男人或失戀而詛咒生活,直到嘴唇發青?你有沒有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睛就要過著地獄般行尸走肉的生活?你有沒有體驗過那種沒有它便生死不得的肝腸寸斷?一定沒有,不可能有。你只是把那個不一般的洞洞以及圍繞著那個洞洞的外殼奉若神靈,讀詩和寫詩,聽著爵士樂哭泣,坐吃山空般地一起喝酒回憶大學時光,就連對肉魚的喜歡與厭惡也都是為了給男人留下深刻印象,你本想象個孩子般地伸開手臂,索求只要一個擁抱,結果卻解開了雙腿,祈求只給你一次――你這種人,無可救藥”。
安全美好的感覺突然幻滅,結局不知會把讀者帶向什么可怕的方向,這是權汝宣作品中最后留給讀者的感受,也是她的作品給人以強烈震撼的原因所在。這種震撼賦予小說一種色彩——令人會聯想到恐怖的“粉紅”,作者以直率的聲音不斷剖析生活中的傷痕與分裂,通過對被孤立的、被冷落的人物的描寫,無情地揭示世間的虛偽。作品的風格可能會讓讀者一時難以適應,因為它將淋漓的發泄與冷靜的自我反省同時呈現在我們面前。請看如下的表白:
“我知道,我等待的并非蒙古的男朋友,而是某種極端的崩潰。我親熱地叫著嫂子卻在欺騙著她;我虎視眈眈地勾引著學長;雖然討厭性愛狂秀林可是卻也羨慕著她;我故意不動聲色地透露出實情;在孤獨的幌子下,自己卻始終夢想著猥褻的插足”。
第三,典型人物的設定和異化的人物性格
在權汝宣小說中的人物總是與我們通常意義上的人物有著這樣那樣的不同,生活在與我們同一個世界的人物卻展示出充滿混沌與分裂的奇妙人物風景,自然吸引著讀者一探究竟,而令人震驚的結局又是現實的,合理的,這又令人不免對自身和外部世界進行反思。
權汝宣用她冷漠而犀利的視線,注視著世間各種病態人物的生存狀態和相互關系,既為社會變革大潮下淪為犧牲的熱烈青春默默祭奠,也無情地揭開我們生活背面的污濁層面,發現了那些患上各種心理病患卻優雅地、陶醉著、無奈地、亢奮著生存著,欺人也自欺的人們。
權汝宣創作的人物在現實生活中沒有安定的工作,也沒有強烈的社會追求和生活的希望,是被忽略和孤立的一群,且往往是脫離了社會主流,被漠視的女性形象,而這種被遺忘和孤僻大多為自找的,是很難讓人同情的病態的躲避和自我封閉。這種獨特的形象在權汝宣的作品中隨處可見。《如果秋天來臨》中27歲的大學生羅拉, 在極端要求優雅格調的母親的壓力下一直對自己的外貌很自卑,找不到生活的出路,家庭是指靠不上的,與男友的交往使她懷著些希望,卻終于因向母親發泄憤怒而最終淪落;《粉紅蝴蝶節時節》中年過三十搬進新城區辦公公寓的“我”,一邊優雅地品紅酒,讀詩歌,看透人間聚散般的明智與懶散,一邊卻扼止不住地想插足;還有《藥豆煮沸的時候》中往來于半身不遂的老教授家作助教的研究生尹女士,終因無法忍受老教授父子之間的緊張關系而跑出家門后遭遇車禍……這種在病態環境和心理影響下的人物充滿了自我摧毀的心理,既想逃脫生命中的陷阱和枷鎖,又希望深陷其中,被那一枷鎖鎖住,在罪惡意識中自我陶醉。
從以上幾種作品特征來看,恰如文藝評論家金永贊教授所說,權汝宣的小說可謂是病態人物列傳了。 權汝宣小說中主人公的生活都如履薄冰一般的危險,這些形象與現實中的我們總是在某些層面不期而遇,給不自知的我們當頭一棒。
參考文獻:
[1]金永贊. 權汝宣的作品,病理性自我剖析的美學{J}.韓國文化和藝術,2010冬季號
[2]鄧自慧. 邊緣人的影像寓言{D}.西南交通大學,20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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